白凛有听清孟浮洲说了什么。
她正在芥子囊里翻来翻去,将那块专门用来和温言传讯的玉简找了出来。
之前在外面的时候,这块玉简就像被屏蔽了信号一样,现在来到古塔的地界了,她想再试试能不能联系温言。
“阿凛,你在做什么?”栖川好奇地问。
白凛翻出玉简,对着玉简一通捣腾:“我看看这里能不能收到传讯。”
“用的。”
孟浮洲淡淡说道:“这里与外界完隔离,和无妄城的况相同,任何传讯宝器在这里都会失去功效。”
“你去过无妄城?”
一道清清冷冷的声音突然『插』了进来,白凛人循声望去,发现说话的居然是水生涟。
他一向安静,也从来不会对旁人的事感兴趣,想到居然会主询问孟浮洲问题。
孟浮洲微微侧眸,目光落到他的脸。
“去过。”
他的语气很平淡,却又和慕归枝那种恹恹的冷淡然不同。
慕归枝说话时的神态,一直让白凛觉得,他是厌倦于这个世界的。因为厌倦,而感到无趣,进而想要找点能够激发兴致的乐子。
但孟浮洲却不同。
他的眼神里有一种游离于年龄之外的超然,仿佛过尽千帆,俯瞰众生,整个人都凌驾于万物生灵之。
简直就像是……知能的神。
白凛不知道自为什么会产生这种荒谬的想法。
她『揉』『揉』眉心,试图让自集中精神。
水生涟与孟浮洲的对话还在继续。
“如果你真的去过无妄城,怎么会安然无恙地出现在城外?”水生涟直直盯着他,那双湛蓝如海的眼眸第一次透出近乎尖锐的冷光,“有我的允许,任何人都无法擅自离开无妄城。”
无妄城外有一道殊的结界,这个结界自从无妄城建立起便存在了,除了城主,有任何人能打开它。
孟浮洲仍然唇角含笑。
“凡事都会有第一人。”他说,“你就当我是那个第一人吧。”
水生涟目光更冷:“你真的很狂妄。”
孟浮洲笑了笑,不置可否。
狂沙还在肆虐,白凛看着漫天卷旋的黄沙,不由有些着急。
“那古塔究竟在哪里?再找不到,我们今天就要被这些沙子活埋了。”
她是剑,就算埋在沙漠中也什么。但栖川和孟浮洲都是人,人总是要喝水的,更何况这里还有一个鲛龙混血的水生涟。
一时半会还好,要是真的在这里待一宿,估计水生涟会支撑不住。
想起城主宫殿里那些无处不在的水池,白凛隐约有些担心。
“莫急,佛陀古塔与其他秘境不同,不是想找就能找出来的。”
孟浮洲不急不缓地说。
白凛:“那它要怎样才能出现?”
“如果是无意进入塔中,自然什么都不用做。但如果是专为它而来……”孟浮洲顿了顿,“就需要一点殊的东西了。”
白凛追问:“什么东西?”
孟浮洲侧身,视线轻轻扫过人。
“流离之人的鲜血。”
流离之人的……鲜血?
白凛一愣,意识抬手按向胸口。
他们这四个人,有谁是符合这个条件的吗?
她环顾一圈,目光在其余人脸一一扫过,最后停留在栖川那张昳丽漂亮的面容。
栖川是妖兽,从她认识他的那一天起,就见他在某个地长久地待过,所以他应该算是流离之人吧?
白凛刚要开口,想了想,又将目光转移到孟浮洲的身。
仔细想想,孟浮洲也很符合这个条件。
原本是孟家最宠爱的独子,却因为入魔而屠尽门,从此再有属于他的落脚之地,四海为家,似乎也能算是流离之人。
,如果这么想的话……
白凛又看向纯洁无辜的水生涟。
他不被族人认可,从小便被迫离开了自的家园,来到了一个完陌生的地,且一直被亲生母亲所嫌弃,说到流离之人,他应该也能占得一席之位吧?
这么一盘算,这里人简直个个都符合条件,除了她自孑然一身,无忧无虑,无牵无挂,距离这个条件似乎还差点深度。
白凛:“要不你们个人都试试吧。”
“……”
栖川懒洋洋抬起手,在指尖利落地划一道伤口。
水生涟见状,也随即跟。
孟浮洲看着这两人,有说什么,一道白刃闪过,鲜红的血珠从他的手心颤巍巍滴落来。
人的血同时落进了黄沙里。
狂风刮起一丝淡淡的血腥味,朱砂似的红很快便被无穷无尽的沙子掩埋了。风声呼啸,刺耳而凄厉,有发生任何变化。
还是这片大漠,还是这片风沙。
“……”白凛蹙眉,“好像有用啊。”
“这就说明,我们人,都不是佛陀古塔认定的流离之人。”
孟浮洲抬眸看向她,眸光沉沉,似有深意。
他们个都不是……那还能有谁比他们的遭遇更符合古塔的条件呢?
白凛的眉头深深皱到了一起:“那怎么办?总不能现在再出去找人吧?”
太浪费时了,而且也不一定能找到恰好能符合条件的人。
栖川像猫一样在伤口处『舔』了一,漫不经心道:“要不我们先出去找人吧,就我和阿凛两人去找就行,你们两个留在这里我们。”
水生涟瞥了他一眼:“我也要一起。”
“你一个拖油瓶跟着我们干什么?”
“我是跟着她,不是跟着你。”
“你敢跟着我们,我就把你的鱼头拔来做鱼汤。”
……
两人安静不过几分钟又开始斗嘴,白凛懒得管他们,将求助的目光落到孟浮洲的身。
孟浮洲对她的视线,微微一笑。
“你就有想过,试试你自的血吗?”
“我的血?”白凛有些懵。
“错,你的血。”孟浮洲定定地看着她,平和的声音在不知不觉中温柔了来,“古塔有出现,是因为塔中亡灵认定,我们个非真正的流离之人。”
白凛不解:“为什么它能认定你们不是呢?”
“也许是因为我们不『迷』惘吧。”孟浮洲笑了笑,“你呢?你『迷』惘吗?”
“我当然不……”
白凛不假思索地回答,话说到一半,却突然停了来。
她『迷』惘吗?
如果是在无妄城的那个时候,那她可以非常地确定,自不『迷』惘。
她很清楚自是什么,很清楚自要做什么,也很清楚自想要得到什么。
可是自从离开无妄城后,她的心就开始四分五裂了。
好像有什么正在慢慢缺失,与此同时,又有什么在慢慢填补。
那些细微的空缺被填补得更好了,但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白凛渐渐觉得头疼,她轻抚额角,声音细若梦呓。
“我不知……何为『迷』惘。”
凛冬剑在她的手中微微亮起,剑身通透,剑芒亮若琉璃,一明一灭,正在与她混『乱』的心绪相互应和。
“你本该不知的。”
孟浮洲抬起手,指尖在通透剑身轻抚而过,如呼如吸的剑芒渐渐暗了来。
白凛的呼吸也逐渐平静。
“试试吧。”孟浮洲微微俯身,清和的声音近在咫尺,却又仿佛远在天边,“也许你才是真正的流离之人。”
她才是真正的流离之人……么?
白凛的脑海中回『荡』着这句话,有什么突然在脑海中一闪而过。
……好像是一道执剑而立的背影。
……好像,那才是她的归宿。
br/她抬剑,如雪剑刃划过白皙纤细的手腕。
月『色』血珠一滴接着一滴落入黄沙,光华莹润,随之渗透蔓延。
一道庞然的黑影如海市蜃楼般,在沙漠尽头慢慢浮现。
古塔出现了。
白凛看着那座伫立在漫天黄沙中的巍然古塔,久久不能言语。
“阿凛,这是……”栖川看着突然出现的古塔,不由睁大了那双漂亮的猫瞳。
水生涟眼睫微垂,落到白凛莹白的皓腕。
“是你的血。”
平静而肯定的语气。
“嗯。”
白凛拉袖子,提剑向前迈步,“走吧。”
她有多说什么,步伐快而急切。
人随即跟。
风沙呼啸,在席卷的漫天黄沙之中,黑『色』的古塔逐渐清晰。
古塔通体乌黑,充满不祥之兆,塔顶却稳坐着一座栩栩如生的佛陀之像,面目悲悯,俯瞰众生。
“就是这里了吧?”白凛仰头看向塔顶的佛陀。
“是。”孟浮洲应声。
“为什么佛就这么看着我们,却不给我们一点帮助?”
闻言,孟浮洲低笑,眼底无悲无喜。
“因为佛不渡众生苦。”
“原来如此。”
白凛若有所思,提剑走了进去。
黑暗瞬笼罩了她。
塔中无比寂静。
入目皆是漆黑,周围一片死寂,白凛向前走了两步,随即踩到了一个圆圆的东西。
她蹲身,从芥子囊里拿出萤光珠,对着那个圆圆的黑影一照——
原来是一颗头骨。
她站起身,举起萤光珠,将周围一圈都照了一遍,果不其然,除她之外有任何生命存在。
倒是有很多年代久远的散碎白骨。
看来她又和栖川他们人走散了。
这点白凛倒是不意外,是看到这满地的白骨,还是忍不住心生感慨。
遍布白骨的佛塔,真是讽刺。
白凛勾了勾唇角,想笑,却又笑不出来。
她还沉浸在刚才的绪里。
她明明已经接受了自身为器的这一事实,也明白了自真正想要的是什么,可这座古塔却将她判定为了真正的“流离之人”。
简直离谱。
如果不是古塔中的亡灵判断错误,那就是她作为剑灵有哪里出现了错误。
是因为她不是真正的剑灵吗?
还是因为……她缺失了什么?
脑海中再次浮现出那一闪而逝的背影,白凛反复回忆,试图从那个人背影中看出点什么。
然而无论她怎么努力,都似雾中看花,觉那道背影『迷』『迷』蒙蒙的,越想要仔细窥探,他便离得越远。
唯一值得欣慰的是,她也非什么都看不到。
她看到了那把剑。
剑鞘银白,剑身通透,在那人的手中闪烁着琉璃似的剑芒。
剑意凛冽,肃杀冷峭。
正是凛冬。
白凛的心有些复杂。
她就算反应再迟钝,也能察觉到,那个在回忆中一闪而过的执剑人,应该才是她真正的剑主。
或说,一任剑主。
即使是一个模糊不清的背影,她也能清晰地感觉到,来自剑与人之的那种高度契合,仿佛他们心念呼应,即使面对再多的敌人,也能轻松击退,所向披靡。
想到啊,她的剑生还挺坎坷。
白凛不由又想起自在妙化通天镜中看到的那把剑。
当初她还觉得奇怪,为何会在镜中看到一柄似她又不似她的剑。
现在看来,那的确就是她。
br/不过不是现在的她,而是在任剑主手中的她。
同一把剑,居然会有如此天差地别的差距。
不知道那位剑主如今生在何处,又是否还活在世。
希望他和顾初云一样,已经换了一把更好的剑吧,这样她就不用受到另一个剑主的束缚了。
即使获得了这一重大发现,白凛的心绪仍然很平静。
如果是曾经的她,一定会迫不及待地将这件事告诉别人,满心好奇地与别人一起分享此时的心。
但她现在不会了。
她不在乎什么真假剑主,也不在乎什么前世今生。
她唯一关心的有眼。
如何救出温言,如何得到自由。
塔内漆黑,萤光珠的光亮将脚边的骷髅映照得森白冷厉。
一缕幽幽鬼火从黑暗中一闪而过,瞬冲到白凛面前,幽影憧憧,映出她双瞳中一点清明光亮。
“『迷』离之人,神魂彷徨,苦海『迷』惘,我佛当渡。”
一道接着一道古老低回的声音从四面八重叠响起,威严沉郁,裹挟着无形的压迫力,如同凄凄阴风,铺天盖地地袭向白凛。
白凛挽剑,剑身在黑暗中闪过通透寒芒,犹如月夜之的凛冽冰雪。
“你要渡谁?”她笑了一声。
幽蓝火焰骤然化作恶鬼之相,猛地向她扑了过来。她挥剑便砍,剑势凛冽,犹如冰川绵延不绝,寒意瞬充斥了整片黑暗。
鬼火甫一触及剑刃便尽数消散,余火落在漆黑的地面,形成一层薄薄的白霜。
白凛一脚踩去,继续向前走。
越来越多的鬼火从昏暗的四周冲了出来。
“『迷』离之人……”
“闭嘴。”
白凛毫不客气地剿灭了它们,顺利地在走过的每一片所经之处都铺了一层晶亮的薄霜。
这些薄霜还闪着幽幽的光,一眼望过去仿佛银『色』的月光。
这样也算是一种照明手段了,就算栖川他们不会走到这里,也可以给她自留作标记,以防『迷』路。
白凛在古塔中走了许久。
这古塔里像是有另一个空似的,从外面看着就不小,想到里面居然更大。
她走了半天,非但有遇到栖川人,甚至连一个楼梯都有看见。但有了那些鬼火铺就的薄霜做记号,她又很确信自不是在原地打转。
难道这塔内真的是一个小天地,永远都走不到头的?
白凛琢磨着这么一直走去也个头,得想个法子才行。
对了,这塔中亡灵不是要渡她吗?
白凛心生一计,忽而停脚步。
她停了来,周围那些徘徊游『荡』的鬼火也便停了来。
但它们却有前,因为白凛手的剑。
不知何时,这柄剑已经变得越发通透了。剑身微微闪烁,随着白凛的气息亮起琉璃剑芒,明明是极美的瑰丽光华,却透出令人胆寒的肃杀之气。
“请问,真佛大人在吗?”白凛微微仰起脸,清亮的嗓音在黑暗中『荡』开回声。
无人应答。
白凛:“还挺难请啊……”
她一挥剑,正要继续挥砍那些游移的鬼火,鬼火突然放出刺眼的白『色』火光,像浮云般迅速凝聚在一起,在半空凝成了一张巨大的、双眼空洞的森然佛头。
佛头的眼眶像两巨大的黑洞,黑洞中喷出森冷的幽蓝火焰,看去可怕而诡谲。
白凛抬头仰望:“你就是这里的佛吗?”
由无数鬼火组成的佛头缓慢闪烁,四面八传来的声音重叠在一起,低沉厚重犹如千钧。
“罪灵杀器,孽障深重。”
这是在说她呢?
白凛神『色』不变:“我杀的都是这里的亡灵,它们本来就是死的,还谈不孽障吧?”
“汝之孽障远不及此。”
哦,那说的可能就不是现在的她了。
“就算我罪孽深重吧。”白凛不以为然,继续问道,“你有办法渡我吗?”
“区区器灵,无魂可渡。”
想到佛陀大人还看不她呢。白凛平静地想。
“既然你不稀罕渡我,那为什么又要阻拦我?”
鬼火佛陀微微闪,如钟般的声音肃穆而悲悯。
“为了让深受罪业折磨之人得到永久的安宁。”
白凛闻言,掩在黑暗中的眸光微微一。
有猜错的话,他说的那个深受折磨的人应该就是误入古塔的温言了。
是,这个“永久的安宁”似乎充满了深意……
“你想把他永远困在这里?”白凛脱口而出。
佛头低垂不语,高悬在白凛,火光明灭,一如岿然入定的僧人。
看来她猜得错。
白凛抬起手中长剑,雪亮剑尖直指阴森佛头:“不好意思,那个人是我的同伴,我必须把他带出去。”
“『迷』离之人,此处才是归宿。”
佛头依旧不急不缓地跟她打哑谜,周遭鬼火却越发明亮炽烈。
耳边阴风阵阵,彻骨寒冷。
看来想要找到温言,就必须先把这个装神弄鬼的鬼佛除掉。
白凛想了想,突然叹了口气。
“好吧,谈判破裂了。”
她慢慢挽剑,明明是从未学过的招数,却像身体深处的本能一般,无需思考,便无比熟稔地做了出来。
这也是她被“填补”的一分。
剑光乍泄,如同撕裂黑暗,划过冰冷的雪芒。
“反正也死不了……”白凛笑了一,眼瞳剔透如剑光,“就让我试试杀佛是什么体验吧。”
剑影如幕,在黑暗中形成无数道闪电,道道直指鬼火佛头。
佛头骤然亮起,鬼火爆发出刺眼的光芒,以摧枯拉朽之势压向白凛。
白凛再起剑势,凛冽的剑光在她眼前分成密不透风的屏障,她一挑剑尖,无数剑光齐齐朝呼啸的鬼火刺去。
凛冬与鬼火彼此相克,而凛冬杀气凛然,鬼火却略显颓势,转瞬之,火光尽散,落一地白霜。
高悬在空的佛头比刚才要小了许多,白凛看着那明显气势不足的火焰,不由摇了摇头。
“你不行啊,连我这样一个小小器灵都搞不定,居然还妄想把剑尊留来。”
佛头语气含怒,轰隆如雷:“非人之物,凭何与生人相提论!”
“是是是,我不是人,但你也不是呀。”白凛指,纤细指尖轻轻抚过凛冬剑身,不紧不慢地说,“话说你这么执着要把活人留来,不会是以他们的执念为食吧?”
佛头闻言一震,顿时鬼火摇曳,火光四溅。
“看来我猜对了。”
白凛抬眸望向鬼火佛头,剔透雪亮的眼睛里有一种无机质般的冰冷。
“满口慈悲道德,原来都是吃人的假话。”
“你还是先渡渡你自吧。”
“蚍蜉撼树,不自量力。”
佛头沉沉讥讽,黑洞洞的眼眶冷冷地注视着的白凛,鬼火尚未散开,剑光骤然如雨倾覆。
肃杀冷峭的剑势掀起猎猎疾风,以一种不可阻挡之势浩浩『荡』『荡』,裹挟着彻骨冰寒的锐意划向诡谲佛头。
杀意滔天,寒霜一点。
凝聚而成的鬼火佛头突然发出沉沉的尖啸,周围空气随之震『荡』,鬼眼憧憧,鬼火四溢,冲开一阵狂风巨浪般的死气。
死气冲击到白凛的身体,犹如利刃划过,在她白皙的脸颊划出几道长短不一的伤口。
莹润剔透的月『色』血珠缓缓流,白凛抬手『摸』了一,垂眸一瞥,指尖沾满了冰冷晶莹的月光。
她很怕痛,犹记得当初被慕归枝随意比划了几,都会痛得眼泪直流。
可现在她却有任何感觉了。
她不在意地『揉』捻了指尖,继续抬眸望向空中的鬼火佛头。
那些疯狂摇曳的鬼火已经被剑招刺得差不多了,剩薄薄的一层,仍然在垂死挣扎。火光四窜,仿佛要冲破一道看不见的屏障,努力从逐渐黯淡的火光中挣脱出来似的。
白凛有说话,抬剑一挥。
最后一片白霜纷扬而,像冬里姗姗来迟的第一场雪。
鬼火佛头彻底消失,但仍有一小尾巴似的火团悄悄溜走,迅速游进了一扇黑漆漆的门洞里。
白凛这才发现,原来那里还有一道门洞。
明明刚才还有的。
她猜测那团火光和门洞应该是佛头给自留的后手,说不定它这会儿就是去找温言补充执念了,以防鬼火佛头卷土重来,她提剑抬脚,不假思索,迅速跟了去。
门洞很小,能容纳一人进出,且这门洞还在缓缓关闭,然有再放第二人进去的意思。
好在白凛体型纤细,身如薄柳,赶在门洞即将闭合之际挤了进去。
轰——
身后发出厚重滞涩之声,白凛向后瞥了一眼,果不其然,门洞已经消失不见了。
白凛收回视线,将目光投向身前。这一看,她顿时睁大了眼睛——
门洞内的景象和门洞外完不同。
漆黑无光的石室里,正漂浮着无数幽蓝『色』的鬼火。这些鬼火幽幽『荡』『荡』,密集地环绕成一个巨大的圈,而圈中正坐着一个人,脊背挺直,气息低郁,犹如负罪引慝之徒。
白衣银线,双眸闭阖,眼一颗小痣如泣如泪,盈盈欲坠。
正是温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