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石堆中,有着一大滩的血迹,姜宁闪身下去,蹲在凌乱的石堆上,伸手摸了摸地上的血迹。
“温的。”姜宁自语一声,下意识就想要去看看那人是不是真的死了,若还活着,不妨救他一救。
抬手挥出一道真气,想要把地面上的那些凌乱的石堆都清理掉,把压在下面的人救出来。
可是姜宁道和境界的真元就像是一阵微风落在了那些石块和土块之上,扬起了漫天的尘土,但是石头依旧在那里,纹丝不动。
“切,”姜宁撇嘴,“就知道没有这么容易。”
蹲在那里掂量了一下那些石头的重量,发现自己用上一部分力道的话,还是可以抬起来的,索性站起身来,弯下腰,一点一点地往外扒拉着那些石头。
期间眼角的余光不经意地看到了侧前方,陡然就是一个激灵。
从前方十几丈开外的地方起,每隔十几丈的距离就会有一个坟包或者墓地,密密麻麻地延伸下去,就像是连绵不绝的山丘一样。
姜宁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没想到这迷雾森林之中,竟还有这么一处巨大的坟场!”
“咳咳!”
当压在胸口之上的两块巨石被姜宁全力搬开之后,躺在地上的那个男人似是回光返照一般,使劲倒吸了一口气,紧接着就疯狂地咳嗽了起来,一边咳嗽,一边有嫣红的鲜血和着口水沿着下巴滑落在了衣衫之上,相互之间黏连起来,刺鼻的血腥气味几乎在整个碎石坑处扩散了开来,姜宁皱了皱眉,还是走上前去把那个人从地上扶了起来,一只手轻轻地拍打着他的后背,尽量帮他顺气。
那人的脸涨成了绛紫色,一直剧烈的咳嗽,却不见好转,就像是有什么东西卡在了他的喉咙之中一样。
姜宁只是初初与这人的身体一接触,就能够感觉到他的身体强度只是比自己稍稍地弱了一些,显然,这个新的迷雾森林之中的生命,乃至于其他的死物,他们的强度都是和自己差不多一个级别的,身处于这样的环境之中,就算是姜宁自身的实力没有被限制,但是两相一对比,他此刻就几乎相当于一个普普通通的凡人了。
这也是设计关卡的人对于修者实力的另外一种限制手段,只不过即便对于姜宁来说,这样的情况也是有生以来第二次遇到而已。
至于第一次,自然是前不久刚刚去过的巨蝎宫殿。
注意到那人的异样之后,姜宁立刻运足了真气在对方的后背之上拍了一掌。
这一掌力道巧妙,姜宁尽量在保证不加重对方的伤势的情况下帮助他把卡在喉咙之中的东西取出来。
那人的小腹微微发胀,脖子高高地梗着,血色的口水从唇角流下,猛地一咳,一道黑光带着血就从他的口中喷射了出来。
姜宁眼疾手快,一把将那黑光抓在了手中。
另一边,总算是吐出了卡在喉咙中的东西的男人,身体一软,立刻向后倒下,就连眼睛中的那种强烈的求生欲都似乎在缓缓地暗淡下去。
“喂喂喂!”姜宁甚至来不及仔细去看自己手里抓到的到底是什么东西,一把重新扶住那人的后背,道:“别死啊你!”
那男人的眼神有些幽怨地盯着姜宁看了一眼,那样子就好像是在说:“瞧你说的,搞得就好像老子急着去死一样!”
当然,这样的神情转瞬即逝,那人伸出一只手,死死地抓着姜宁的手腕,一边咳血,一边断断续续地道:“快,快,快去…救…救人!”
姜宁赶忙俯下身子,把自己的耳朵靠在了那人的下巴前,连珠炮似的追问道:“救谁?人在哪里,你是谁?是谁杀的你?”
“卢…卢…皆…在…在…”说着说着,那人仅剩的一口气似乎也已经从胸腔之中全部吐了出来,眼珠子向外暴突,喉咙肿的声音突然中断,只好用最后的力量强行抬起一根手指,指了指森林之中的某个方向,旋即歪头断了气。
“切~”姜宁撇了撇嘴,似乎对于那人终究也没能说出自己的身份有些不爽,但是他也知道,对方已经尽力了。
“时运不济呀,”姜宁站起身来,擦了擦身上的血渍,自语道:“一天埋两个死人,真是晦气!”
嘴上虽然是这么说,但是其实他今天能够埋葬传说中的真一境界的拐仙人,其实是十分荣幸的。
姜宁之所以觉得晦气,是因为对方对方莫名其妙突然地诈尸了一下,还把自己送到了这里,着实是吓了他一跳。
比起真一境界仙人的诈尸,眼前这个男人的死法就可谓是十分正常了。
检查了一下那人的尸体,确认了他的身上并没有什么刀伤,剑伤,更没有中毒之后,就已经可以确定,他确实是被那突然崩塌的乱石给砸成那样的。
眼下再仔细瞧瞧这坑洞的深浅,姜宁已经可以确定,这里原本应该是个墓地,准确的说,自己眼下这个站在墓穴之中,只是这墓穴坍塌之后,他又相当于是站在了外界而已。
一个中年男人,在这个时间出现在墓穴之内,究竟是为了干什么呢?墓穴又为什么会坍塌呢?方才那一连串的脚印,还有惊鸿一瞥的身影,究竟是哪个女人留下的呢?她和眼前这具尸体之间又是什么样的关系?
仅仅只是在一瞬之间,姜宁就想到了一连串的问题。
下一刻,他还是摊开右手,看了看自己手心上的那个东西,那个方才被他接在手中的黑光。
“琉璃珠?”姜宁愣了一下。
原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宝贝,但是仔细观察了一下,却发现,不管是真元还是星力,注入其中之后都没有什么特殊的变化。
姜宁这才把注意力完全放在了这个黑色的小琉璃珠子之上。
似是想到了什么,刚刚放下的一颗心再次提了起来,姜宁只觉得自从来到这里之后,虽然一次危险的事情都没有发生,但是总有一股毛骨悚然的感觉,就像是没有法力的凡人见到了鬼,就像是那真一境界的拐仙人的尸体依旧游荡在自己的身边一样。
口含明珠,玉蟾,铜钱,火炭,那都是死人才会有的待遇,方才那人分明就还活着,可是他的嘴里为什么会含着这么一颗琉璃珠子呢?
莫非自己刚才见到的,就是一个死人?
一阵凉风起,姜宁只觉得自己的后背,脖子,脑门儿都冷冷的,似乎又一股阴气在时时围绕着自己一般。
“咯咯,咯咯!”
一阵凄厉和悠远,迷茫而幽怨的笑声在森林之中回荡起来,姜宁鬼使神差地回过了头来,却发现方才明明被自己放在地上的尸体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已经不见了,一地的碎石和土块也不见了,转过头来,方才视野之中,入目皆是的坟包和墓地一个都没有了,周遭除了森林就是雾气,除了雾气就是森林,再也没有什么别的东西。
“幻境吗?”
姜宁抬手,那颗漆黑的珠子却依旧在他的掌心之中,实实在在,没有半点虚无的感觉。
本身便掌握了虚无之力的姜宁,即便是在没有领悟这种力量之前,也从来没有经历过如此叫人难以分清的真假转换,未知,未知,在这迷雾森林之中,似乎一切都是未知。
未知给人带来恐惧,而姜宁自从进入了这天河之中后,也是接连不断地品尝到了许多年都未曾体会过的恐惧。
一种属于道和天尊的恐惧。
珠子的材质是琉璃珠子无疑,姜宁将青电瞳开启到了最强的状态,琉璃珠子在他的眼前无限的放大,而他自己,就像是离开了肉身,进入到了那琉璃珠子之中一般。
珠子之内似乎是由某种液体满满地填充,似乎是水,又似乎不是,在这里,姜宁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凭借着以往的判断力来断定那究竟是什么,索性也就不多想。
随着手掌心轻微地动作,那珠子之内的液体也在微弱地晃动了起来。
眼看那透明的液体在黑色的珠子之内微微晃动,姜宁又是一愣。
在青电瞳超强的动态视力之下,姜宁清楚地看到了那液体之中,其实还是有一个近乎于透明的物体存在的。
它悬浮在那透明的液体之中,若是不仔细查看的话,根本就不会发现。
那琉璃珠子本来就只有大拇指的指肚大小,而悬浮在液体里面的东西,自然就更小。
姜宁的分化出一缕元神之力,探入其中,竟是被那小小的琉璃弹珠的表皮给挡在了外面。
无奈之下,只能尽力地凭借着自己强大的视力来判断那弹珠之内的物体的形状。
只是,那弹珠之上似乎有着某种神秘的力量在阻碍着姜宁的视线,不管他如何集中注意力,那东西看起来总是模模糊糊的,不甚分明。
当姜宁的注意力集中到了一定的程度的时候,就连他自己都觉得脑仁有些发疼,这个时候,玄关祖窍之中一股清流升腾而出,丹田之内的青色莲花也有一股青色的气流一路上升,直接注入到了姜宁的双眼之中。
奇异的一幕发生了。
此时乃是夜间,迷雾森林之中原本应该是一片黑暗,但是姜宁的眼前突然一亮,那明暗光线之间突然的转变,让姜宁不由自主地眯起了眼睛,并且久违地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
视线重新恢复的时候,连带着周遭的视野都变得开阔了许多。
姜宁突然觉得自己眼前的色彩与往日里看到的有些不一样,耳朵里听到的声音也与往日里有些不一样,就连这视线的高度和宽度的变化都让他觉得有些不习惯。
一个人站在原地看向前方,他的视线是不够一百八十度的,也就是说没有办法从眼睛所在的位置开始看到一整个平面空间。
但是他眼下几乎可以看到前方和身体两侧所有的位置,除了身体的正后方看不到之外,其余的地方都可以看得清清楚楚,这分明就已经不是一个身前的平面可以囊括的角度了。
再仔细一看,发现自己此刻正处在一个高大的铁笼子之中,而周遭则是站着四五只体型庞大的鸟儿。
“咦~哎?”姜宁的心中顿时万马奔腾。
因为他突然发现,自己的脚不知什么时候就变成了两只分叉并且带着厚实黑色皮肤的爪子。
而自己的身侧,则都是羽毛,想要伸手摸一摸自己的时候,扑棱扑棱,一两根羽毛从空中落了下来。
是的,姜宁惊骇地发现,自己变成了一只鸟。
非但变成了一只鸟,而且还悲催地被人关在了鸟笼子之中!
不是那些鸟儿的身体巨大,而是他自己的体型在不知不觉之中已经被缩小了无数倍,再看那笼子和鸟儿,自然就会觉得它们大了。
“这是怎么回事儿?”
姜宁想要开口说话,却发现自己这会儿连张开鸟嘴都做不到了。
无奈之下,只好将视线转移到笼子之中的其他鸟儿身上。
笼子之中除了自己之外,姜宁数了数,还有五只鸟儿。
其中一只鸟儿在食槽之内啄米吃,还有一只则是在水槽里喝水,两只和眼下的自己一样,用爪子勾着鸟笼之内专门制造的木杆,稳稳地站在自己的身侧。
只有一只与众不同,它远远地站在笼子的另外一个角落,使劲儿地扑棱拍打着翅膀,像是想要飞起来一般。
只可惜他似乎不会飞,刚刚飞起来一点,马上又掉在了地上,再次飞起来,又因为用力过猛一下子飞到了笼子的最上方,撞在了笼子边缘的铁栏杆之上,普通一声掉了下来,灰头土脸。
它就那么跌下来坐在原地晕头转向地休息了一会儿,站起来之后,再一次开始疯狂地练习着拍打翅膀。
“有毛病!”随着身旁的一只鸟儿的鸣叫声响起,姜宁惊讶地发现自己居然能听懂鸟语。
“可不是?”另外一侧的鸟儿道:“这么小的一个笼子,抬头就撞,你飞什么飞,就算是练会了,又有什么用?”
那鸟儿停下来,回头看了他们一眼,道:“听我的,你们也一起练习吧,我们不应该生活在这笼子之中,总有一天,我要飞出去!”
这个时候,站在食槽边上吃东西的胖鸟儿瓮声瓮气地道:“这里要吃的有吃的,要喝的有喝的,就连拉了粑粑都有人给处理,飞出去做什么?还要劳心劳力自己抓虫子吃,多累。”
“是啊是啊,”喝水的鸟儿也抬起头,不屑地道:“你这家伙就是喜欢标新立异,我们一家人在这里生活了这么多年,多惬意,飞出去干什么?”
“是啊是啊,”这个时候,姜宁开口了。
当然,他的本意并没有要开口说话,再说他一个人和一群鸟儿有什么好说的,只是想在那里静静地看着,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自己就开口了,半点也由不得姜宁的意愿来控制。
“飞出去多累,再说了,这笼子的大门一直都是关着的,就算你想要飞也能够飞,你有办法把它打开么?”
“现在还没有,”那练习飞行的鸟儿到:“不过,我相信,总有一天,那门会打开的!”
“我看你是痴心妄想!”身旁最先开口的那一只鸟儿又道。
此时的姜宁,只觉得自己的心中有一千头草原神兽奔腾而过,心道:“这是个什么神仙转场?唱戏吗?”
当然,此时的他就连张嘴不张嘴都由不得自己,自然也是没有办法随便说话的,只能在心中暗自呼喊了一声那神兽的名字。
对话刚刚结束,姜宁眼前的画面又是一转。
此时,他已经不再是那只鸟儿,而是一根不能说话不能动的铁钩,鸟笼就挂在了铁钩之上。
此时此刻,他们已经不在原来的房间之中,而是在某个花树繁盛的院子之中。
“切,脑子有病!”
此时此刻,那胖鸟儿的体型已经又大了一圈儿,他一边吃东西,一边数落着埋头在那里拍打着翅膀,体型却是和之前没有多少变化鸟儿,道:“飞吧飞吧,我看你是吃饱了撑的。”
另外一只鸟儿则是道:“是啊,他那个脑袋怕是在已经在笼子之上撞坏了,思想都不正常了!”
“何止是思想不正常了,”第三只鸟儿道:“我看他是把耳朵都给撞聋了,眼睛都给撞瞎了,每天一醒来就在那儿扑腾,都不让人睡个懒觉,就连我们和他说话都听不见了呢!”
“那当然了,”第四只鸟儿酸溜溜地道:“人家可是一直会飞的鸟儿,高贵的很,我们这些笼中鸟,怎么配和人家说话呢?”
紧接着,笼子之中的其余五只鸟儿你一言我一语地嘲讽了起来,好不热闹。
而那只练习扑腾翅膀的鸟儿,似乎已经很久不再开口说话,甚至都不再理会那些旁的鸟儿,只是自顾自地在那里练习,累了就休息一会儿,饿了就去食槽里吃食,渴了就喝水,困了就睡觉,只是再也没有开口说话,晚上睡觉的时候,也是一只鸟在笼子的这一头,离着另外那五只远远的。
“切,又是这种老掉牙的故事。”变成了一根钩子的姜宁心道:“不用看都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