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激灵从床上爬起,青从看到了让他毛骨悚然的一幕。
像他这样的一个人,一辈子杀过的人很多。
无论是在争斗中死于他手的男人,还是在床榻上被他折磨致死的女人,都已经多得数不清。
但,似眼前这般突兀而且诡异的死法,他还是第一次见到。
就在方才,他还在享受的看着那女人激烈的挣扎,享受着她脸上那无助而绝望的神情。
下一刻,她的全身就开始无意识的颤抖,眼睛变得浑浊,皮肤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干枯,褶皱。
几乎是在电光火石的时间里,相对于本就虚弱的**来说,那女人饱满的魂魄也在青从没能发现的时候,突兀的消失,床上只剩下了一具空荡荡的**。
等他下床之后再去看那女人,就只剩下了一张蜡黄色的人皮,紧紧的贴着一具骷髅。
那骷髅眼窝深陷,前一刻还在那里的那一双饱含着绝望泪水的眼珠,此刻已经消失不见,只留下了两个黑暗而虚无的空洞。
那女子的双臂和双腿还保持方才那激烈挣扎反抗的模样停在了空中,像是变成了一具雕塑,僵硬的停在了那里。
青从整个人寒毛直竖,心脏剧烈的跳动着。
经历了这一幕骇人的场景,他只觉得自己估计半年都不想再碰女人了。
青从慌忙提起裤子,他的衣服就被那女人干枯的尸体压在下面,犹豫了一下,索性就不穿了。
他的警觉性提到了最高,精赤着上身,脚下的灵影放开,感知之内却依旧是一片虚无,当下只好将真元散布全身,小心翼翼的走到门后,真气裹带着那方才被他插上的木闩,一点一点的往外拉开,期间没有发出丝毫的声响。
此刻的他,心中生出了与那藏身于的仓库之中的林火儿之前一模一样的感觉。
在这艘船上,在这底舱之中,一定有什么东西在时刻不停的盯着自己!
青从胆小,所以做事的时候总是喜欢讲究一个十拿九稳,这种敌暗我明的感觉,对于他来说,就像是羔羊睡在了老虎的洞穴外头,时时刻刻都有丧命的危机。
他轻轻的推开门,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
顺着那指头大小的缝隙,他又看到了一具尸体。
这尸体不是旁人,恰就是方才死在床上的那女人的丈夫。
那干枯的尸体身上,还穿着他青从的衣服,已经干瘪的皮肤附着在骨骼之上,枯树枝一样的手里,还死死的抓着方才自己给他的那些金银。
那尸体斜斜的靠在木墙之上,脑袋像是鸭子一般努力的往前探着,嘴巴保持着张开的模样,瞧那张开的幅度,显然在死前努力的想要喊出些什么,到了最后却终究什么都没能喊出来。
否则,依他
的听觉,即便放在玩的正在兴头上,也不可能在一个门板的间隔之下,就什么都察觉不到。
“莫非是水妖?”稍稍冷静了一些的青从这般推断道。
方才他分明察觉到这个跟他变相的做了交易的男人兴冲冲的拿着钱往到甲板上去的梯道那边走了,这会儿却又突兀的死在了自己这件屋子的门外,除了在上楼之时看见了水妖,又匆忙逃回来之外,他实在想不出别的可能。
若这人的死亡乃是水妖的手笔,那说明广福楼船甲板之上的船员和护卫,还有那些商队带来的高手都在水妖的围攻之下死的差不多了,否则那些水妖不会这么快就来到这里。
但,葛船长虽然逃了,但船上的那些船员和护卫也是颇有些实力的,他方才下来的时候,那些水妖才刚刚登船,这么快便杀到了这里,除了那只龙鳄王者已经战胜了姜宁之外,他想不出任何其他的可能。
“不,不对!”仔细思考了一番之后,青从还是摇了摇头。
若下来的是那只鳄龙王,现在半条船都要爆了,这种将人吸成干尸的手法,根本就不是他的战斗方式,想地上躺着的这等毫无修为的凡人,他直接一口就吃掉了,哪里还需这般繁琐的把人吸干,留下一具尸体,如此这般麻烦,岂不是脱了裤子放屁?
妖族之中,当然不乏一些可以吸食人血的存在,陆地上的蚊子妖,吸血蛾,锥蝽,蝙蝠,血雀一流,在水里,也有血鲶,锯子鳗,以及水蛭这些,若是能够修炼成妖,吸干一个人全身的血液当然不是什么难事。
若是这鳄龙湾里有类似的妖族存在,那么门外那具干尸的出现就不难理解。
可类似于方才房间内的那种情况,即便是这样,依旧无法解释的通。
之前这房间里的其他人都被自己赶走了,屋子内除了他青从,就只有那个年轻的女人。
即便是那些吸血妖兽,也需要近距离的身体接触才能够破开皮肤,吸干一个人。
但显然,方才在他‘办事儿’的时候,屋子里是没有水妖存在的,否则青从和它早就打起来了。
如此这般隔空吸干一个大活人,甚至还处在身为星极后期的青从的感知之外,青从是不相信的。
如果它有这种能力,何必屈居于鳄龙王之下?
想了一圈,问题终究又回到了原点。
有些嫌恶的看了一眼那躺在床上,已经完全没有了半点美色,反倒显得极度狰狞的干尸,青从还是决定再次开门,去廊道里头看看。
推开门,在没有察觉到什么异常的情况下,青从一步来到了廊道之中。
这里的尸体并不多,除了自己门外的那一个之外,其他的地方倒是空空荡荡,只有六七具尸体零零星星的平
躺在地上,显然,在他方才进屋的这段时间,船上负责处理尸体的护卫已经将那些死掉的人都拖走了。
除了他的这一间外,周围的木门都紧闭着,长长的廊道两旁,原先还能听到些房里的说话声,如今却是一片死一般的寂静。
星极后期的他,如果想的话,隔着房门是可以清楚的听到屋内之人的呼吸声的,只是一般情况下,听到的都只是些无意义的信息,非但不会有什么收获,还会吵到自己,所以高手们出现在这样的场合,一般都会收束自己的耳力,以防止那些乱七八糟的声音影响到自己。
可是这会儿,青从彻底的放开了自己的耳力,听到的却只有甲板上的脚步声。
而在这底舱的一层之中,除了他自己的呼吸和船体随着江水起伏摇晃而发出的声音之外,青从再也听不道任何的东西。
两步走到了对面那扇关着的木门之外,右手贴在门板之上,真元顺着门上的缝隙钻入内部,悄然带开了里面的门闩。
青从推门而入,门板似乎碰到了什么,冷不丁的一顿,青从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就立刻听到了‘咣当!’的一声响动。
一具干尸,保持着推门的姿态,直挺挺的倒在了地上。
床上,地上,门边,八具雕塑一般的干尸或者坐或躺或走,空洞的眼神,夸张的动作幅度以及残留在脸上,那紧紧的收缩的面容,无不在昭示着他们死前的恐惧!
那是一种对于死亡以及未知的恐惧!
也正是他现在心里的感觉。
青从没有进门,他一个深呼吸,稍稍的平复了下心绪,就立刻推开了第二扇,第三扇,第四扇门。
门内的情况大同小异,所有的人都在不知不觉之中,变成了一具具与那床上女子一般无二的干尸。
青从没有再推开第五扇门,而是把感知开到了最大,一步一步,小心翼翼的朝着那楼梯的反向走去。
比起甲板,这里也许更不安全!
正当此时,青从在甲板与楼梯的通道口察觉到了两股地器境的气息,他的心中顿时一喜。
这两股气息的主人显然是人类,自己能够察觉到,是因为那两人根本就没有要遮掩的意思,将自己身上的威压毫无保留的释放了出来。
青从咧了咧嘴,这个时间,船上突然来了两位地器境的高手,十之**,就是林火儿与自己讲的那帮人了。
此刻,自己只需上楼去,那他们两人搭上线,这船上不管还藏着什么样的危险,自己的这条小命,就算是彻底保住了。
青从又小心翼翼的关上门,重新把门闩插好。
与此同时,来自海兰丹宗的白须男子和素色道袍的女子也察觉到了青从的存在。
他们一上船,就以极快
的速度清理掉了船上残余的水妖,姜宁与那鳄龙王打斗的过程虽然激烈却没有持续太久,以至于不单单是船上的船员和护卫,就是那些普通商人以及船客,死在水妖手上的其实都并不多,像是那明月坊里的姑娘们,因为没有被那鳄尾的攻击波及到,从头到尾躲在房间里的她们,反倒一直安然无恙。
船上的人实在是太多了,他们虽然察觉到了底舱一层那已经走到楼梯口的青从的存在,却都没有太过在意,甚至毋宁说是有些鄙夷。
别人都在拼死战斗保护着楼船,你一个星极后期却躲在了底舱里看热闹,如此行径着实让人不齿。
素色道袍的女子有些厌弃的瞥了一眼底舱梯道的方向,立即就收回了感知。
这个软骨头的男人她又不认识,更加懒得理,她们此行,是来找那个叫做林火儿的女人的。
不同于那道袍女子,白须男子在最初的鄙夷之后,很快就想起,这男子的面容他曾经在什么地方见过,继而他就记起,这张脸,是林火儿托人传来的画像上的那个男人的脸.
他立即就意识到,这个男人就是那个真正做主,拿仓库里的丹砂与他们做交易的青从。
他们海兰丹宗要的是丹砂,只遇待会儿把丹砂交给他们的人是林火儿还是青从,原本就不重要。
反应过来之后,那白须男子几乎是一个闪身就来到了底舱的梯道下方。
然后,他就看到了一具冰冷的尸体。
“怎么了师兄?”
素色道袍的女子很快便跟了下来,嘴里的话刚刚说完,她就顺着自家师兄的目光,看到了先前那个男人的尸体。
“还有什么人藏在这里?”那素色道袍的女子皱眉,神情显得有些凝重。
白须男子摇了摇头,显然他也不清楚。
“那人的境界最少都是地器,否则不可能在这么一个短暂的空隙中将他杀死,咱们两个还是小心点,最好不要分开行动。”
素色道袍的女子嗯了一声。
诚然,她们两个方才的感知都不是专门针对这里的,只是随意的从梯道下方扫过,甚至还没来得及探查到那些房间里的干尸,回过神来的时候,那青从就已经丧命了。
这样的身手,除了同境界或者更高境界的人能够做到的,一般的法域高手是断然做不到的,毕竟那青从自己,也是个星极七层接近八层的高手,即便打不过,也不至于连个反应的空间都没有。
如果对方是地器境,甚至还能够避开他们的感知,那么危险的,就不单单是那死去的青从,就连他们师兄妹两人,也得小心着点儿。
与此同时,前江帮里,一个只有凝血境的帮众慌里慌张的跑到了帮主白泉所在的院子外。
他刚刚想要
冲进去,就被守在门外的两名护卫给伸手拦了下来。
那人急得满头大汗,他是长命阁的小厮,负责帮里一部分魂灯的打理,寻常若是有人死了,他只需负责通报各堂各舵的负责人进行报备就算完事儿。
但若是堂主级的人物死了,那就需要当面通知舵主。
若是舵主级别的人物死了,那就需要他当面通知帮主了。
他来帮里也有十多年了,这堂主级的人物多多少少还是死掉过几个,毕竟出去压货,还是免不了要与人交手的,但是舵主级的人物死掉,这还是头一回。
他匆匆忙忙的跑到了帮主白泉所在的群玉苑,却被护卫拦下,一时都给急坏了!
帮主曾经定下了规矩,若是帮中的舵主死了,必须在发现后的一炷香时间内通知他,否则帮规处置。
从长命阁一路飞奔到群玉苑已经花费了他大半柱香的时间,若是再不通知帮主,他这条小命都要保不住了。
那小厮当即就跪下抱住了其中一个护卫的大腿,哀求道:“这位大哥,求求你让我进去把,我真的是有重要的事情通报帮主,晚一步,只怕小命都要保不住,求求你了,如果我实在不能进去,麻烦大哥给我通报一声!”
“哼,通报?”
那护卫冷笑了一声,一脚就把那小厮踹到在了地上,能够做帮主的守门护卫,他可是妥妥的生虚巅峰,一个小小凝血自然不惧。
比起这个人,另一个护卫的心肠显然就要软一些,他走过去扶起了被踹到在地上的凝血小厮,耐心的解释道:“不是我们兄弟不想帮你通报,实在是你来的不是时候,我们这会儿要是放你进去,别说是你的小命,我们兄弟的小命怕都要保不住!”
也不知是因为看到了眼前这人好说话,还是因为小命马上就将要不保,那小厮由急生怒,连带着胆气都变得足了一些,一只手甩开了扶他起来的那个护卫,神情怨毒的怒视着二人,争辩道:“谁不知道咱们帮主是出了名的好脾气,怎么会因为进去通报一声就要了你们的命,你们两个分明就是想要让我死!”
那人当下不管不顾,一边往后退,一边用体内的血气催发着声音,大声吼道:“帮主!出大事儿了!帮主!出大事儿了!帮…”
长命阁小厮的声音戛然而止,那两名护卫见势不妙,立即就出手将他擒住,用生虚真元封住了他的喉管和哑穴。
此时此刻,他们两个真的想把那个不懂事儿的小厮给杀了,只是他之前说有重要的事情禀报,他们也怕杀了这小子,待会儿会真的误了帮主的大事儿,所以当下也只是将他制住,等帮助待会儿出来问过话之后再行处置。
此时此刻,群玉苑的房间之中,一道极其不悦
的女声轻轻的响起:“哪里来的下人,真是扫兴!哥哥,我要把他丢到兽栏里喂我的狗熊!”
白泉抱着坐在自己腿上的白枫,宠溺的揉了揉她的脑袋,脸上的神情显然也不怎么开心。
白泉很快就穿好了衣服,一闪身出现在了门外。
方才那两个守门的护卫顿时噤若寒蝉,一下子就跪在了地上。
“属下办事不利,还请帮主责罚!”
白泉和自己的嫡亲妹妹白枫在一起的事情,在前江帮中是个不允许任何人谈起的禁忌,这件事情,除了群玉苑的护卫之外,就连帮中另外的两个舵主石磊和青从都不知道。
几十年前,曾有一个舵主无意间发现了这件事情,后来他出去做任务,就再也没有回来。
平日里的群玉苑,只要确实有事,帮里的人是可以进来觐见白泉的,但若是白枫在,护卫就会阻止任何人入内。
那长命阁的小厮只道自己的事情急的要命,却不想,他这一急,把别人的命也给要了。
白泉根本就没有听那两人说话,手中银芒一闪,两名护卫顿时人头落地。
“嗒!嗒!嗒!”
他缓步走到了那被真气封住行动的小厮面前,为他解开了身上的禁制,弯下身子,和颜悦色得笑道:“说罢,你有什么急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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