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宁拿肩膀蹭了蹭身旁的韩水烟,“想什么呢?”
“温城陷落,那白雄奇夫妇二人,当下也不知如何了?”
换了一身朴素青衣的姜宁咧了咧嘴,“你以前可从不会伤春悲秋。”
明艳少女直接无视了姜宁的话,自顾地接着道:“他们两个,纵死也是一起,想来不会太过遗憾。”
姜宁愣了一下,旋即看了身边的女子一眼,便不再深究,只是拉起了女孩的手,指了指下方密集的山峦笑道:“走吧,眼瞧着就到了。”
“嗯。”
韩水烟很快就收拾好了自己的情绪,与姜宁一道,御风而下,落在了那层峦叠嶂之间一处背阴的山谷。
山是寻常的山,山谷之处有清冽却不深的溪流蜿蜒而过,草木繁茂。
两人落脚的这片地方,尤其是那小蛇一般的小溪的边上,星星点点的生长着各色药材,可惜都不是什么名贵的品种,年份也不算久。
姜宁从袖口子里掏出了一卷黄褐色的物件儿,解开了绳结,铺展在一块平整的大石头上,不是他物,正是一张古旧的羊皮地图。
地图之上山峦,水脉,城镇,村落,官道,小道,最近这一路之上,凡所过处,皆有记载倒是极为详尽。
羊皮纸上有一蓝一黑两处圆圈形状的标志,姜宁修长的手指在上头大略的比当了一番,最后落在了那个蓝色圆圈标注的地方,又开启了灵影,大略的记下了附近的地形,两相对照,很快就有了结论,“没看错的话,就是这儿了。”
姜宁又从怀中摸出来一个乳白色光泽莹润的小小环佩,点点真元注入其中,很快就有清越的嗡鸣声响起。
一个老者凭空出现在了二人的面前。
姜宁和韩水烟皆是眼前一亮。
方才老者出现,他们甚至连空间波动都没有察觉到。
南宫雀说话算数,给他找来的人只是瞧一眼就知道靠谱。
如此高手,当不在天纹之下。
老者的装束简单,脚上是草鞋,背后是斗笠,一袭通体深蓝色的麻衣,占了尘土,脏兮兮。
那老头儿佝偻着背,发丝凌乱而且苍白,手里还提着吊杆和鱼篓,脸上的皱皮之厚,姜宁觉得,大约可以夹死一排蚂蚁。
只是,从那人的躯壳内里,姜宁却察觉到了一股浓郁到极点的生命力。
姜宁与韩水烟交换了眼色,皆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惊骇。
眼前这老者,寿元非但没有枯竭,只怕比起当下的两人,还要悠久不知几何。
如此强盛的生命力,一般的神象高手怕也不见得有吧?
姜宁松开了韩水烟的手,恭敬的对那老者执了一个弟子礼,“枯荣枯荣,外枯内荣,弟子受教了。”
韩水边当即也夫唱妇随的对着那老
者盈盈一拜。
一个大抵是神象境的顶尖大能,若是不想被别人感知到自己体内气息的流转,别说是青电瞳,便是他们有更厉害的瞳术也无济于事。
老头儿笑眯眯的摆了摆手,全然没有当一回事儿。
后进晚辈,点拨一下,份数应当。
况且,理得清,悟得透,也算这二人有能耐,指点的话,他是一个字儿也不会说的。
大约是顾及到有女眷在此,老头子那一只干瘪如枯树枝的手,在将要伸进裤子里头的时候顿了一下,就在外头,隔着一层邋里邋遢的裤子,胡乱的在屁股上挠了挠。
韩水烟掩嘴一笑。
“说是只来一个小子,这怎么还多了一个丫头?”老头子的声音倒没有想象中的那般沙哑,反倒意外的洪亮晴朗,配合着那一双灯笼般明亮的眼珠子,倒显得颇为矍铄。姜宁对着老者好一阵挤眉弄眼,嘴上却说的冠冕堂皇:
“这么好看的媳妇儿,把她一个人搁家里头,这谁放得下心?”
老头儿瞥了眼韩水烟,深有同感的点了点头,“这话在理。”
韩水烟笑了笑,不急不恼不说话,依旧风轻云淡。
姜宁这张贱嘴,她早已领教过了无数回,倒是颇有些看得开。
老头儿眼见在那俏姑娘这里讨了没趣儿,当下也就言归正传,目光转向姜宁,笑道:“走吧,这里可不是说话的地儿。”
姜宁颔首,便与那老者并肩走着,韩水烟则是很自觉的跟在了后头。
这毕竟是人家揽雀门内部的事情,她一个青玄弟子,该避嫌还是要避嫌。
姜宁肯带她来这里,那是因为两人的关系到了,信任也到了。前面那个老头儿,可跟她没有半文钱的关系。
“还不知道前辈怎么称呼,是我揽雀门中的哪一位长辈?”姜宁对眼前这人的身份着实有些好奇。
“叫我老张头儿就行,”老人随口一答,便朝着后方努了努嘴,道:“你这媳妇儿倒是比你懂规矩。”
姜宁笑道:“放心,信得过。”
老人只是轻声一叹。
很快,三人就在一处山壁之前停下了脚步。
老人一挥手,水幕一般的幻象结界显出一块足以容人通过的长条形豁口,三人相继走入了其中。
“嚯!这里还真是凉快!”姜宁道。
结界的豁口之内是一扇老旧的木门,门上还沾着些黄色的土灰,也不知多久无人清理了。
木门之后是一条狭长的山石廊道,走过一段之后,便又是一道木门。
每走过一道木门,廊道里的温度就会骤降一截。
炎炎夏日,起初的时候,姜宁只是觉得这里颇为凉爽,走过了几道木门之后,凉爽就变成了清冷,再走,就是冰冷,再走
,是连他都开始觉得有些不适的寒冷,但头前领路的那位老者,还是没有停下脚步。
不管是姜宁,还是韩水烟,都没有问‘我们这是要去哪儿’之类的废话。
老头既然非要到了地方才肯说正事儿,自然会有他的道理,到了之后,想必不用问自会明白。
也不知走了多久,穿过了多少道木门,姜宁只觉得,若是走直线,这么远的距离,只怕三人都要走过一整座山横截的宽度,老人终于停下了脚步。
三人的眼前还有一道门。
只不过走到这里,门已换成了石门。
而老人身后的姜宁和,明艳少女,当下只觉得全身的真元都要被冻结了。
姜宁看了眼进来之后就没有再说过话的老张头儿,下意识的搓了搓手,道:“现在说,还是进去说?”
老人依旧一副笑眯眯的模样,眼见两人以星极巅峰的实力走到这里依旧没有大碍,毫不掩饰的赞赏道:“如今的后生,是真不错啊!”
姜宁打趣道:“要是错了,我们门主大约也不好意思把我送到您老的面前吧?”
“那倒也是。”老头儿笑了笑,紧接着就没好气的在姜宁的脑门上敲了一下,那出手的速度,真是让他想躲都躲不及,“你小子倒是半点也不谦虚。”
姜宁懒得与这老人废话,又接着提醒道:“咱说正事儿,说正事儿。”
老头儿白了姜宁一眼,心道,“分明是你把话头带歪的,这会儿又叫我说正事儿,现在的年轻人,真是不招人待见。”
腹诽归腹诽,老张头儿还是整了整衣领,清了清嗓子,卖起了关子:“想知道啊?”
“想知道!”姜宁点头。
老头一指点在那石门之上,伴随着厚重的轰隆声响,那苍灰色,瞧着没有半点特殊的石门便缓缓的收入了廊道一边的机关凹槽之中。
“再走七道门,我就告诉你!”老者嘿嘿一笑。
初时的考验,走到这里其实就已经结束了。
只是那老头眼见姜宁一副没事儿人的样子,就知道眼前这少年尚有余力,而且不少。
既如此,何不借着这个机会,看看那人选中的小子,到底还能走多远?
“我说前辈,您这可就有些不对了啊。”姜宁话只吐了半截就没再往下去说。
可不论是韩水烟还是老张头儿,心里都跟明镜儿似的。
木门到头,揽雀门的弟子之中,除了姜宁,揽雀门中怕也就只有南宫镜一人能走完。
南宫镜是个女的,有环佩在身,又是个男的,来的自然就只能是姜宁。
这身份验证到了这里,已经完全可以停下来了。
揽雀门中有别人的眼睛和耳朵不假,可当今天下,能够冒充姜宁的年轻高手,也着实没有
几个。
这石门若是再走下去,就不是验证,而是刁难了。
眼见自己被看穿,老头子当下脸上也有些挂不住,只见鬼似的撇了撇嘴,心觉如今的后辈真是聪明的有些让人害怕。
那点儿小心思虽被看穿,老张头想称一称这年轻后辈斤两的打算却不想作罢,当下便双手抱臂,死皮赖脸的道:“我不管,反正今儿个你小子若是过不了这七道门,老头子我就一个字儿也不说!”
“嘿你个老头儿,玩儿赖是吧?”姜宁心道。
旋即眼珠子一转,脸上堆笑的凑了过去,一边还做了个数钱的姿势,道:“不就是七道门嘛,要我走也行,只是就依您老这身份,总不能让我这个小辈平白吃那些苦头,您说对不对?”
老头儿给这市侩的家伙逗笑了,“你若过的了七门,我便额外告诉你个秘密如何?”
“成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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