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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0章 且好自为之

有天纹境的高手出现在了三重幽绝阵的外头。

高陵跟在那人的后头,先是朝着等在这里许久的刘将军点了个头,之后又恭敬的对着那天纹境的高手道:“梁供奉,就是这里了。”

被称作‘梁供奉’的人是一个笑呵呵的白胡子老头儿,穿着一身干爽却朴素的黄色道袍,眉心有一道火苗形状的枣红印记,面色白里透红,印堂发亮,除了花白的胡子和头发之外,并无半点老态。

那位刘将军也是恭恭敬敬的行了一个礼道:“梁供奉!”

那梁供奉笑眯眯的点了点头。

高陵对于这位梁供奉是格外敬仰的。除了他那一身通玄的天纹修为之外,还因为这老头子的生平。

梁供奉本名梁松鹤,后来便有了一个‘松鹤道人’的称号。

梁松鹤此人是个孤儿,从小被师傅收留,在阙京城往南一个名叫天真观的小道观里做道童。

道观里算上他其实也就一大一小两个道士,师傅就叫做天真道人。

这个天真道人是个实打实的野修,无门无派,不过是偶然间得到了一本残缺不全的道门心法,凭着那心法之上的修炼法门稀里糊涂修炼到了生虚境而已。

梁松鹤修习的自然也就是那本残缺的道门心法。

修行之路越往后走,心法残缺的影响就越大,那个天真道人资质其实还算不错,要是有一门完整的心法,修炼到元丹甚至星极境界都不成问题,但是终其一生都止步于生虚巅峰无有寸进。

梁松鹤修炼到生虚巅峰的时候遇到了同师傅天真道人一样的瓶颈,由于心法的残缺,相当长的一段时间他都无法进阶到元丹境界,七十五岁之前,他的境界都依旧停留在生虚九层。

但是他从来没有放弃。

二十五岁到达生虚巅峰之后,整整五十年的时间,他走遍了当时还是大唐的整片疆土,辗转得到了上百门普通的功法,逐一细细研究,功法的相性,行功路线,甚至还有凡人医家对于人体经络和窍穴的知识。

元丹境界以前,修为的增长对于寿元的影响并不显著,生虚巅峰的修为寿元其实与凡人无异,也就稍微多出个一二十年,对于修行者来说实在不算漫长。

七十五岁的时候,梁松鹤也已经是老态龙钟,寿元无多,但是在他长达五十年的呕心沥血之下,终于把那本残缺不全的无名心法元丹境界的那部分补充完整,当日就突破到了元丹境界,之后不到五年的时间,没有借助任何的外力,他就一举修炼到了元丹巅峰,重新得到了六百多年的寿元。

再往后,梁松鹤就在自己修补心法的道路上越走越远,不到两千年的时间,他就一路来到了天纹巅峰境界。所以,他虽然看起来是一个老头子的容貌,实际上的年龄还没有刘将军和高陵他们大。

更何况,世人皆有共识,那就是自创心法的人,其本身的实力是要比心法的等级还要高上一阶的,修补心法的难度比起自创一门心法不会简单到哪里去,虽说有半条现成的路已经被前人铺设好,只需要铺出剩下的半条,但是反过来说,走别人的路毕竟没有走自己的路那么容易,所以总的来说,修补心法同自创心法的难度其实是相当的。

因此,梁松鹤的实力比起一般的天纹九层约莫还要更厉害一筹,说是半步神象境界都没什么不妥。

后来是一位神皇陛下答应给他足够的心法做参考,才终于把这位松鹤道人留在了阙京做一个闲散的供奉。

老头子的看着眼前阵法的流转,瞳孔变成了银白色。

没有高陵和刘将军想象中以蛮力破阵的霸道手段,梁松鹤只是对着那三重幽绝阵轻轻的吹出了一口银白色的雾气,那大阵就像是冰雪遇到了烧红的火钳一般消融,眨眼三重大阵之上都各自出现了一个一丈高的矩形豁口。

老头子没有走进去,高,刘二人自然也不敢僭越,老老实实的站在边上。

“看来我们还是没有赶上,人已经走了。”

梁松鹤一招手,一道黑影流光一般出现在了三人面前的地上,不是别人,正式李家家主李崇西的尸体,上头还残留着余温。

老头子呵呵一笑,“小家伙挺机灵的嘛!”

高陵憋了半天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梁松鹤没有说话,而是饶有兴趣的盯着脚下的地面,片刻之后,老人轻轻一跺脚,整个八百里的乌夜山都微微震颤了起来,无数只大小不一却都带着血红脉络的人参从地底下被弹了出来,血红的竖瞳剧烈的跳动,到处都是刺耳的尖啸声。

“有趣,真是有趣!”

数十上百万道尖锐的叫声让刘将军和高陵这种法域境的高手都有些难受,梁松鹤反而显得格外的开心,手中不知何时就出现了一个半尺宽,破旧的陶土罐子,口中念了一个‘收’字,那些数也数不清的小人参就像是百川入海一样一股脑儿的钻进了那小小的陶罐之中,足足用了半个时辰才终于收完,那看上去并没有多大的陶土罐子却像无底洞一般,怎么也装不满。

“空间灵器!”

高陵和刘将军眼中都充满了艳羡的神色。

空间灵器的打造需要借助空间规则的帮助,不入神象境,很少有人能够接触到空间规则,更别提空间灵器的炼制。

八域之中,一个空间灵器的价值丝毫不弱于黑猫那般的一件足以充当镇派至宝的极品灵器。梁松鹤手上陶罐子那样的物件,就算在天纹境的高手之中也不是人人都能够拥有的。

“梁供奉!”

高陵还待说些什么,梁松鹤却双手一左一右抓住了两人的胳膊,下一瞬,三人就出现在了一个空旷而幽暗的洞穴之中。

洞穴周围四通八达,连接着无数个地下通道,通道之中又有无数个造型相似空间却相对较小的洞穴。

这个地下的空间之中并无太多陈设,除了头顶的夜明珠之外,洞穴中就只有一张石床和一个石桌,石桌的周围有三个石凳,桌子上面则是摆着一个石制的酒壶和两个酒杯。

梁松鹤看着洞穴内的一面石壁,石壁之上有壁雕,其中一个年轻的女子正坐在椅子上面,安静的织布。

老人的眸子中有异色闪过。

“梁供奉,可是有什么发现?”刘将军问道。

白发老人没有回答,而是定定的站在原地足有一刻钟的时间,良久,他轻轻的叹了一口气,走到了石壁的跟前,轻轻地划过那石雕,念道:

黄云城边乌欲栖,归飞哑哑枝上啼。

机中织锦秦川女,碧纱如烟隔窗语。

停梭怅然忆远人,独宿孤房泪如雨。

“真是天道有轮回!”梁松鹤依旧是一副笑眯眯的神色,“那小子已经走远了,他精通阵法,我也找不到,至于那个逃出阙京城的万仞山,他已经死了,咱们回去罢!”。

梁松鹤都这么说了,二人自然不敢有任何的异议。

刘将军只是来帮忙的,本就无所谓,能够早点回去他自然愿意,至于高陵,更是开心,既然梁松鹤说万仞山死了,那么他一定已经死了,而且买一送一,就连那个隐约猜出些因果,想到乌夜山又有参王出世这一层的李崇西都死了。

一来罪魁伏法,他高陵对上对下都算有个交代,二来李崇西一死,就再没有人同自己争夺乌夜山的参王,这代表着他有无尽的时间在这山脉之中慢慢搜索。

方才被梁供奉收去的那些个人参虽多,他却清楚的知道,那些古怪的人参之中没有一个是万年以上的参王!

老人一左一右拉着刘将军和高陵,一个闪身就消失在了洞穴之中,再一个闪身就回到了阙京城外。

没有人看到,离开洞穴的时候,那石雕上的空白之处有细细碎碎的石屑脱落。

又足足过了一个时辰,两男一女三个人从那面石雕之中走了出来,各自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好险!”悬河拍着胸脯,脸上有劫后余生的快意:“差点就被那老头个发现了。还好老大你的阵法厉害,不然我们就要翘辫子了。”

一旁的田筠也是认同的点了点头。

乌仇却道:“我的阵法只骗过了那两个法域境的,根本没有能骗过那个老人,一早我们藏身的地方就被他看穿了,只是没有揭穿而已,你看!”

灰袍的悬河顺着乌仇的手指落在了石雕中间的空白处,那里原先什么都没有,可是现在却有五个大字赫然其上:‘且好自为之。’

田筠疑惑道:“他是朝廷的人,为什么要放过我们?”

乌仇摇了摇头。

这人他之前从未见过,更不知道他为何要放过自己。

“且好自为之!”

白衣男子轻声重复,眸中似有流光闪过,转过头来牵起了田筠的小手,难得的露出了温柔的笑意。

“小筠,我们成亲吧!”

两行清泪从女子的脸上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