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五章

黑山市的市委书记孙东方已经被气得不行了，手指朝赵政策指着，嘴唇哆嗦着。

“你，你……”孙东方半天才冒出了两个字：“放肆！”

赵政策却是怒极而笑：“我和高风同志为防火工作跑了两个多月，你这个市委书记不但不给予支持，反而包庇这些渎职干部，你说，是何道理？”

“我倒要问你，你这个市长眼里还有没有市委，有没有我这个市委书记？”孙东方脸色发红，浑身都在抖动着，“我做什么事情，还需要向你请示吗？”

“好，我管不了你。”赵政策摊了摊双手，“就让法律来审判你吧，用你的良知来审判你吧。我告诉你，大黑山原始森林要是爆发大型火灾，你要负最大的责任！”

会议室里安静得连一根针都听得见，常委们都呆了，坐在椅子上面动也不动。赵政策的话给人们带来了太大的震撼，可又禁不住问自己：“大黑山原始森林里的情况真如赵政策说得这么严重吗？”

说着，赵政策看也不看孙东方那面红脖子粗的表情，转过头来对高风沉声说道：“高风同志，我们去森警总队看看，走。”

说着，赵政策头也不回地出了会议室，留下面面相觑的市委常委们。

“这……”市委办主任邹永康期期艾艾地，半天也说不出话来。

高风看了看会议室的门口，又回过头来看了市委书记孙东方，最后一咬牙，也跟着赵政策出了会议室。

“这事情闹的！”纪委书记曲周全叹了一口气，也站了起来，“这常委会议开不下去啦，都散了吧。”说着，曲周全也慢慢走出了会议室，只是，脚步未免有些沉重。

军分区司令员聂清凉却是咧开大嘴笑了起来，随即觉得这个场合自己不应该笑，马上又板起了面孔，大步走了出去。直到走出了市委大楼，聂清凉哈哈大笑的声音才传了出来，这声音在孙东方听来，是那样的刺耳！

孙东方却是一动不动地坐在椅子上面，脸色很是难看，谁也不知道这个市委书记心里现在在想些什么。

高风好不容易才追上了赵政策，小声地说：“市长，今天您这动作是不是大了点，只怕省委领导要发脾气了。”

“尽人事，听天命吧。”赵政策却是叹了一口气，眼神里掠过一丝悲哀，“要是大黑山原始森林没有事，我可以向孙东方道歉。”

高风愣了愣，随即决然说道：“不管怎么样，我支持您，市长。”

赵政策拍了拍高风的肩膀，笑了笑：“走，我们去森警大队。”

“好的。”高风赶紧说道。

赵政策和高风都钻进了赵政策的市委二号车，丁磊早就坐到了驾驶座位上面了，很快就发动了小车。

很快，小车就来到森警总队。其实，这本来就是原来的武装部，建筑已经非常陈旧。只是，武装部的院子很是宽敞，适合搞训练。

赵政策马上召开了森警大队紧急会议，党员干部全部出席会议。

“鹏举同志，天气预报。”这是赵政策的第一句话，是对着森警大队副队长程鹏举说的。

“市长，我这里有一份今天的通话记录，是市防火办打来的。”程鹏举沉声说道。

“念。”赵政策马上打断了程鹏举的话。

“这个通话记录上清楚的记载着地区气象台的大风预报和高温警报。”程鹏举见赵政策市长脸色不大好，赶紧念道，“五月七日大风可达火险级别，气温将升高到二十三度。”

赵政策心头一紧，马上很严肃地说道：“从现在开始，森警大队进入紧急状态，各个小组随时待命。鹏举同志，会议过后，你马上通知各县的森警大队也马上进入紧急状态，就说是我说的，市政府的命令。”

“好的。”程鹏举不敢怠慢，赶紧答应着。

“另外，现在开始，属于防火戒严期。”赵政策马上吩咐道，“禁止使用割灌机作业，文件马上下发到各个林管局。”

“知道了。”程鹏举马上在笔记本上又记下了。

因为使用割灌机在大黑山原始森林造成的火灾已经不是一次了，赵政策这才这么慎重地下命令。

可无论是赵政策还是高风，以及森警总队的干部们，都万万没想到，市长亲自下命令，还是出事了！

部署是部署下去了，可没有督促，也没有检查。或许，这就是国情所决定的吧。

下午，关于严禁使用割灌机作业的通知就到了黑山市地区防火指挥部一位姓刘的副科长手中。可坏事就坏在这个刘副科长手中，黑山市的八个县级林业局他只通知了五个，恰恰是问题最严重的小山县，河口县，摩诃县没有通知到，这不能不说是一个讽刺！

五月六日上午，应急小组组长欧长春又召开了一次紧急会议，让赵政策失望的是，省委领导的指示一大堆，唯独对昨天市委常委会议室里发生的事情不闻不问。一个会议开了整整一上午，赵政策的耐性都磨光了。

好不容易挨到中饭时间，赵政策马上拉住了高风：“我们去小山县看看，我有些不放心，总觉得要出事！”

“可会议还没开完……”高风愣了愣。

“不管了，要做检讨我来做，就说是我拉你去的。”赵政策摇了摇头，不由分说，就把高风拉上了自己的小车。

高风摇头苦笑，却也拿这个年轻的市长没有办法。在高风看来，还真没有赵政策不敢做的事情。也正因为如此，高风越发敬佩赵政策。要知道，到了这个级别，官员干部最需要的是稳重，再稳重！

“开快点，小丁。”赵政策一上车，就招呼丁磊，“去小山县河湾林场。”有外人在场的时候，赵政策总是叫丁磊小丁，没有外人的时候，则直呼其名。

“好的。”丁磊应了一声，踩下了油门，小车往小山县飞驰而去。

高风也受到了赵政策渲染出来的这种凝重气氛的感染，微微闭着眼睛，默不作声。

赵政策更是养成了一上小车就打瞌睡的习惯，迷迷糊糊就睡了过去。

“市长，不好，河湾林场起火了。”赵政策是被丁磊的惊呼声音惊醒过来的。

这个时候，常务副市长高风也惊醒了，正打开车窗往外面探呢。

这个时候，小山县那栋高高的灰楼里，小山县的县委常委会正开在兴头上。

县委书记刘秀娥主持会议，以她那独特的自认为有威严的声音在会议室里回荡着。

昨天的市委常委会开得很热闹，这些县领导都知道了消息，心惊胆颤的！刘秀娥虽然是市委书记孙东方一手提拔上来的，可对常务副市长高风也非常恭敬，不像县长肖建国和县委副书记王志国那么嚣张，对市政府布置下来的工作阳奉阴违。

刘秀娥总有种感觉，那就是新上任的市长赵政策身上透露着的那种气质是市委书记孙东方所能比拟的。具体是什么气质，刘秀娥又说不上来。不过，赵政策市长对自己的印象应该不错，这一点刘秀娥是比较有自信的！

作为女人，刘秀娥有时候是非常相信自己的直觉的。尽管，刘秀娥也不相信大黑山原始森林会发生什么了不得的火灾，可慎重起见，刘秀娥还是把森林防火工作的议题排在今天常委会议上的第一个。

当然，这个防火工作也是老生常谈，刘秀娥也说不出什么新意来。很快，议题又开始往人事上面拉。对于人事问题，县长肖建国和县委副书记王志国平时很看重，可今天却有些不敢开口。

这也难怪，昨天的市委常委会上，听说市长赵政策要把三个县的县领导一锅给撸掉，谁都心惊胆颤，自己头上的乌纱帽都都戴不稳了，哪里还有闲心去管底下人的乌纱帽？

这些人都官场上的老油条了，自然觉得风声不对劲，还是低调一些的好。在这个时候，最好还是不要招惹有恃无恐的县委书记刘秀娥的好。

能够不买市委书记孙东方的面子，反而指着孙东方的鼻子怒声呵斥，这样的人不是疯子，就是胸有成竹，无所畏惧。这样的道理，傻子都知道。

赵政策能够当上黑山市的市长，自然不是疯子。既然疯子的可能性可以排除，那就是赵正策有底气，丝毫没有把孙东方这个市委书记放在眼里。而且，会议都过去了一天，市委书记孙东方那里还没有任何动作。想想，这些被赵政策点名要撤职的干部们哪里还坐得住啊。

刘秀娥难得遇上这么个好机会，在人事问题上通过了好几个自己想提拔的人员，正在兴头上，心里得意着呢。

“咦，怎么远处腾起团团的雾？是不是山上着火了。”县委办主任何秋明对人事问题不大敢兴趣，反正自己看上的人是难以提拔上来的。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所以，何秋明的眼神一直在往窗外看。

刘秀娥被何秋明给打断了话题，心里有些不高兴，往何秋明方向瞪了一眼。

“只怕是真的起火了。”县长肖建国仔细看了看，禁不住嘀咕了一声。

刘秀娥这才发话说：“建国同志，你问问县防火办，看是怎么回事情。”

“呵呵，山里着火，就像城里的交通事故一样，年年防，年年有。”县委副书记王志国笑嘻嘻地说。

肖建国懒洋洋地站了起来，不紧不慢地出了会议室，去打电话了。

不一会儿，肖建国仍然是慢条斯理地走进了会议室。

“县防火办的人说是河湾林场着了一把火。”肖建国满不在乎地说了一句，“大惊小怪。”

“好了，集中精力继续开会。”刘秀娥皱了皱眉头，发话说。

在大火骤燃的时刻，在春夏之交防火的危险时刻，在已经有高温和大风警报的情况下，一个以林为本的县里，县委常委会居然开得如此安然！

没过多久，又有人发现古莲林场方向也腾起了烟雾。

“怎么搞的，又着了一把火？”肖建国皱了皱眉头，好整以暇地说道。

终于，会议原议程不变，只是移到防火办开。边听火情边开会，还真是两不误哪。

大约过了两个小时，防火办会议桌上的电话尖叫起来，让县委书记刘秀娥都被吓了一大跳。

“什么电话，弄这么个破声音。”刘秀娥不满意地发着牢骚，顺手抓起了电话，“喂，我是刘秀娥，不知道我们在开县委常委会议吗？”

“还活着啊。”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冷冰冰的声音。

“你是谁啊，怎么这么说话。”刘秀娥微微一愣，随即反问了一句。

“我是赵政策，现在河湾林场，这里的火势基本被控制住了。”赵政策冷声说道，“你们倒是空闲啊，没死的话给我赶紧去古莲林场指挥灭火，要是出了问题，你这个县委书记准备蹲监狱吧。”

“赵市长，我不知道是您，对不起啊。”刘秀娥这下头脑清醒过来，脸上都冒冷汗了，赶紧说，“我马上过来。”

“分两路人马，小部分人员来河湾林场清理林场，消灭残火，余火，打出隔离带。”赵政策经过这两个多月的煎熬，也学会了几个专业词语，马上吩咐道，“大部人马赶紧去古莲林场，组织灭火，不要让火势扩大。”

“好的，我们一定严格按照您的指示，保证完成任务。”刘秀娥忙不迭地说。

刘秀娥可是被吓坏了，这个年轻市长懂不懂就是死啊活啊的，嘴里没有一句好话，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证明赵政策火气很旺。

也难怪赵政策火气大。

当赵政策的小车赶到河湾林场的时候，河湾林场已经是狂风大作，火借风势，声势浩大，到处都噼里啪啦地燃烧声音，烟雾弥漫！

还好，有好几百人的林场职工和附近的老百姓正在热火朝天地进行灭火，火势很有希望得到遏制。

“市长……”高风也有些急了，一下车，就拿眼神看着赵政策。

“找树枝，帮助灭火。”赵政策只是略微一沉吟，就冲向了小车旁边的一颗松树，折断了一个大树枝，朝着火场扑了过去。

“市长，注意您的安全。”丁磊就急了，扑到公路旁边，把一颗小松树连根拔掉，就朝着赵政策去的方向冲了过去。

高风略微一迟疑，咬了咬牙，也学着前面两个人的样，折了根带很多枝叶的树枝，对着火场冲了上去。

越来越多的人们从四面八方赶了过来，赵政策粗略估计，应该有近千人在参与灭火。

尽管如此，大火也整整燃烧了两个多小时，才被人群给扑灭。而在赵政策的小车赶来之前，大火已经燃烧了一个小时了！

赵政策在灭火过程当中，为了稳住身体，手往一颗刚刚燃烧过的松树上面扶了一下。可松树外表油脂很多，尽管火已经被扑灭，温度还是很高。就这样，赵政策的手掌上起了一个大泡，生疼的厉害。

在这个情况下，赵政策打电话到小山县县委书记刘秀娥办公室的时候，得知刘秀娥居然还在防火办开常委会议，怎么能不火冒三丈！

小山县的县委副书记王志国带领着县消防队赶到河湾林场的时候，河湾林场的火已经被扑灭了。

“真对不起，赵市长，我们晚来一步。”王志国一见赵政策，也是心头发紧，赶紧跑了过去，讪笑着说。

被王志国这么一说，灭火的人们才知道刚才是新上任的赵市长在和自己并肩作战，一起同火苗做斗争。这下，人们原本对政府官员不满的怒火马上化为乌有，国内的老百姓，就是这么朴实！

“来迟一步？”赵政策冷哼了一声，“这个帐我以后再和你们算，现在，这里由你负责，带领五百人全力以赴清理火场，消灭残火，余火，打出隔离带。”

末了，赵政策又不放心地补充了一句：“要是再出问题，我唯你是问！”

“您就放心吧，河湾林场就交给我了。”王志国心头一咯噔，就差没拍胸脯了。

“父老乡亲们，林场的职工们，谢谢大家了。”赵政策这才站到了一个比较高的树桩上，大声喊叫着，“我是新来的黑山市市长赵政策，经过大家三个多小时的浴火奋战，这里的火已经灭了。我代表市委市政府感谢大家，感谢大家保护了国家森林资源，也保护了附近村民的生命财产安全。”

说着，赵政策深深地对着人群鞠躬表示感谢。

人们不由自主地开始鼓掌，林场里响起了噼里啪啦地巴掌声。

“下面，林场的同志请留下来，在小山县的县委副书记王志国同志的带领下，继续清理火场，不要留下隐患。”赵政策继续喊道，“其余的人，请跟我一起去古莲林场灭火。看那边的浓烟，火势应该不小于这里的火灾。我在这里拜托大家了，也向大家保证，我赵政策一定坚持在灭火的第一线，火灾一日不灭，我一日不回！”

人群里难得的安静了一会儿，随即一个大汉的声音响起：“他赵市长都能身先士卒，我们平民老百姓有什么好说的，跟着赵市长走啊，灭掉那狗日的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