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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18)

温佩如从刚才江妙开始播放视频的时候,就已经觉得无力回天,索性低下了头,将双手捂住了脸,长发低垂,一句话也不说。

邵行松的问话打破了温佩如的僵硬,她身子一震,沉默了许久,然后发出歇斯底里的咆哮:

你问我怎么回事?你说我为什么会这样?!从我生下她以后,你的目光在我身上停了多久,又在她身上停留了多久?!

本来你每天在公司忙碌,陪我的时间已经够少了,可你回来还要陪她一起玩游戏,等她睡着你也累了,那我呢?

你有没有想过我,我也想和你说说话,我也想像没有她之前那样让你用心的陪我一次!!

可是你呢?你有做到过一次吗?自从我爸爸妈妈走了之后,你就是我的唯一了啊!!

邵行松一时语结,看着这样歇斯底里的温佩如,不知该如何作答。

邵行松是喜欢孩子的,而温笑的降生让邵行松中年得女,所以对温笑宠得如珠如宝。

对于生产的妻子,他自认并没有忽视,只是人嘛,难免更偏向于弱小一些。

所以邵行松每每忙碌回来看到女儿天真无邪的笑容,更让他觉得打心眼里放松,所以更愿意陪女儿玩耍,但没有想到

温佩如并不知道邵行松的想法,她所有的怨恨早已在心中积压了许久,一下子爆发出来,她抓了抓自己的头发,弄得头发乱糟糟的,完全不复之前温和有礼的模样。

怎么?这会你不说话了?你摸着胸口告诉我,自从有了她以后,你到底和我有几次认认真真用心的准备过一顿烛光晚餐?

温佩如是一个骨子里追求极致浪漫的女人,即便是和邵行松结婚十几年一到纪念日生日的时候,便要邵行松准备一顿极致浪漫的烛光晚餐。

邵行松对温佩如的感情极深,更愿意像宠女儿一样的宠着她,只是当这些宠爱变成习惯,一旦习惯没有得到满足,便会让一个刚刚经历生产后觉得自己被疏忽的女人心生抑郁,如阴暗处生长的藤蔓。

疯狂且阴冷。

可是,那是我们两个人的孩子。

邵行松张了张嘴想要说出这句话,但是看着温佩如那疯狂的眼神,他一时之间说不出来了,他不想再刺激温佩如。

佩如,我不知道,我不知道的。你为什么不和我说?

邵行松声音沙哑的问着,温佩如这会儿已经彻底钻进了死胡同,眼中满是癫狂之色:

我为什么不告诉你?你那么爱我,你为什么不了解我,没有她之前,我想要什么你都可以知道!为什么有了她之后,你就变了?!

邵行松想说自己没有变,可是看着温佩如的眼神他知道,那是佩如以为的,自己变了。

可他,真的不明白。

温佩如说完这话,狠狠的盯着邵行松,想要看他接下来会作何反应,像一个竖起刺来防备的刺猬一样。

温佩如的防备让邵行松一时无从下手,两人就这样当着温笑的面对质起来。

江妙并不想造成眼下这般场景,但是从她在二楼看到温佩如所作出的一系列举动后,她就知道,当断不断,必受其乱。

她知道小孩是渴望家庭,渴望爸爸妈妈的,可是她所渴望的爸爸妈妈,真的是她想要的爸爸妈妈吗?

温笑手里还捏着一块积木,刚才因为江妙的抚摸而放松下来的身子,在这一刻又绷紧。

她一双眼睛死死地看着眼前的两人,听着他们的争执,虽然很多话的意思她都不大明白,但是他知道爸爸妈妈争执的原因是因为她。

因为她的出现,所以他们不像以前那么和睦,而妈妈也因为她生了病,一切都是因为自己。

小孩子是一张纯洁无瑕的纸,她感受到什么便会在这张纸上呈现出什么。

而江妙在这一刻,感受到小孩好像被全世界抛弃的孤独。

她轻轻攥住小孩的手:

回神,我在。

多年以后,温笑回忆起今日这一幕,仍觉得这是一束引领自己走出黑暗,挣出泥潭的光。

而这束光将在以后永远,一直照射在她的人生路上。

邵行松和温佩如僵持了一会儿才想起来温笑还在一旁,他转过身看向温笑那愣愣的眼神后心中微疼。

笑笑还在这里,你我不要做这些争执,吓到孩子就不好了。

温佩如眨了眨眼睛,看了一眼一旁的温笑,她咬紧了嘴唇,将嘴唇咬的发白,毫无血色。

半晌,她低下了头,收敛了浑身的锋芒。

二位说完了?现在谈谈小孩吧,我觉得小孩并不适合和你们生活在一起。

江妙一边说着,一边慢慢的将小孩手里攥得紧紧的积木取下来。

只是小孩攥的太紧了,江妙只能轻柔的将小孩的手指慢慢掰开,等积木拿开后,江妙才发现小孩稚嫩的掌心已经被积木留下了两道印子。

傻不傻?那么用力干什么?

小孩向来是很喜欢哭的,之前没少抱着江妙的脖子哭的委委屈屈,可怜巴巴。

只是这一回,小孩只是沉默地将头转过去,埋在江妙的肩膀上,却连一滴泪也没有流。

或许是因为方才那认知,让她难过的一滴眼泪也流不下来了吧。

邵行松被江妙这么问着,甚至有些拘谨,他也不知道自己如今已经年近四十的人了,为什么会这么畏惧一个小姑娘?

小妙,我和佩如不是有意的,笑笑再怎么样,也是我们两个唯一的骨肉。

温佩如听邵行松这么说一声也没有吭,倒像是默认了绍兴松的说法。

唯一的骨肉?唯一的骨肉,便是被她用着心机手段去排挤,被你百般忽视她的内心需求吗?

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一件事,就是成为父母从来不需要考试。

江妙淡淡的说着,让邵行松有些坐立难安。

随后,江妙面色沉凝,催促道:

邵叔叔,请你尽快做决断。小孩,我是不会让她留下来的,只是看看邵叔叔喜欢什么方式。

邵行松闻言神色大变,就连一旁的温佩如都猛的抬起头,原本满是癫狂之色的眸子恢复正常,却一错不错地盯着埋在江妙肩窝的温笑。

曾经,这个孩子软绵绵的如同面团似的被自己抱在怀里,让自己感受过初为人母的喜悦,也让自己产生过疯狂的嫉妒与厌恶,可是她从没有想过。孩子会当着自己的面和一个陌生人那么亲近。

你凭什么替她做决定?她是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她是我身上掉下的一块肉,你凭什么替她做决定?!

温佩如冷冷的说着。

她对这个孩子的感情很是复杂,她对她有母爱,但是又不愿意让她占据自己挚爱的注意力。

她是我的孩子,请你把她还给我。

温佩如最后一句的时候,声音有些颤抖,好像快要哭出声来,但被她死死的忍住了。

就凭是我把她从人人欺凌的孤儿院救出来!她的身体检查报告你没有看吧?你知不知道,她小小年纪胃已经彻底坏了,我让她多喝牛奶是想让她多养养!

我倒想问问,一个在家里弄丢了孩子的父母,你们到底有什么脸面让她陪着你们?

不管怎么样,她是我的孩子,我可以给她我的一切,但是

温佩如声音渐默,她可以给温笑自己拥有的一切,但是她不愿意温笑占据邵行松的注意力。

爱她是你,恨她更是你,邵夫人我倒想知道你究竟把她当什么?

温佩如一直默默无言,过了半晌才轻轻说道:

她啊,是我的女儿,是我这辈子唯一的女儿。

江妙听着这话只觉得讽刺异常,就连趴在她肩膀上的温笑亦没有做出任何反应。

妈妈总是很奇怪很奇怪,她甚至不知道哪一个才是真正的妈妈。

妈妈从来不喜欢进厨房,可是却会为自己做极其繁复的炸小丸子,累的手指都动不了。

但妈妈不喜欢自己,一旦爸爸不在,妈妈就会凶自己。

妈妈啊妈妈,笑笑真的不明白你。

是吗?你口口声声说她是你唯一的女儿,那她要不是呢?

江妙眼神审视的看着面前的温佩如,温佩如猛地抬起头,就要越过茶几去抓江妙的手:

你要做什么?!

邵行松忙拦着温佩如,但亦是盯着江妙。

古有哪吒削骨还父,削肉还母便是先例,小孩有你们这样的父母也是不幸,你们又何必要让她与你们再有纠葛?

我为她断红尘,从此与你再无瓜葛,你好小孩好大家都好。

况且,这样不是更如了邵夫人你所想要的独占邵叔叔一人的想法吗?

江妙讽刺的扯了扯嘴角,而温佩如这会儿却不像江妙所想的那样一口答应下来。

不行!她是我的女儿,她是我的女儿。

温佩如一字一句的重复着眼神,直直地看着温笑,像是随时要暴起将温笑夺走一样。

江妙自知温佩如没有那个能力,甚至还在一旁继续撩拨她。

你的女儿?那好,既然你执意要留她,那便先让我替她断了红尘,再让她留在你身边。

届时,她与你身上的因缘纠葛彻底斩断,你给她的肉身在你身边,你以为如何?

江妙如是说着眼睛却是打量着温佩如,而温佩如在这一瞬间沉默了下来。

那她,还是我的女儿吗?

是与不是重要吗?你不是觉得他是你十月怀胎所生下来的,你就应该掌控她的一切吗?

我只是断了你们之间的因缘纠葛,让你今后不管做恶为善都与她毫无关系而已。

温佩如敏锐的察觉到事实绝对不止这样,她看着江妙问道:

那么,到底什么是断红尘?

饮忘川河畔之水忘记前缘旧梦,也一并切断所有因缘纠葛。

只不过,忘川河的水又岂是那么好喝?大约也就如哪咤当初削骨还父,割肉还母那般痛吧。

不行!

温佩如声音尖利的说着,而江妙并不在乎,只是抬手遮了遮小孩的耳朵,然后说道:

行不行不是你说了算,邵夫人的为人让我无法放心。

小孩今日听闻你俩争辩,想必已经受伤,再留下本就不合适。

你若执意要将她留下,不如让她先与你们断红尘,也好忘记伤心事。两个选择,留还是不留?

邵行松听了江妙的话后,取出了一根烟,慢慢点燃并不抽,只是任着将烟雾袅袅飘散在空气之中像是能带走他的愁绪。

可是等一支烟燃尽,却也没有做出决断,而另一边的温佩如一时陷入了沉默之中,不知过了多久,温佩如那沙哑的声音才打破了宁静。

我知道你本事大,我强留是留不住笑笑的,你带她走吧。

邵行松听到温佩如已经做出了决定,如释重负之余,又心存遗憾。

那到底是他的孩子,虽然已经时隔两年没有见过,但思念却是一日比一日还要深。

而江妙此前步步紧逼,就是想要看看这对父母究竟还有没有心。

等得了两人的回答后,江妙拍了拍温笑的肩膀,声线柔了下来。

小孩,和我走吗?

温笑定定的看着江妙,过了半晌,她才将胖嘟嘟的小手重又环住了江妙的脖颈,用无声的动作代替了回答。

江妙并不怕两人反悔,等得到了答复后,索性直接抱着小孩准备离去,只是离去前,江妙淡淡道:

你们该庆幸的。

庆幸你们这一刻终于对小孩有一丝柔情之心。

只是等江妙抱着温笑刚走出了别墅大门,温佩如便跌跌撞撞地跑出来:

笑笑!我的乖宝!!你别走,别走!!!

温佩如声嘶力竭的喊着,可是江妙的动作连顿都没有顿,温笑只是将脸埋在江妙的肩膀上,并没有抬起来。

她在最该和父母建立亲密关系的时间段里,遗失了两年,刚一回去却又被温佩如的突然发病吓坏了。

后面种种,足以让一个将将四岁的孩子的世界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温笑轻轻呼出了一口气,小小的身子,像是背负了很重很重的东西。

江妙知道温佩如到现在她的抑郁症并没有被完全治好,而且她的抑郁症并不是因为温笑而走失才有的,而是在很久很久之前。

这种抑郁症出现在很多新手妈妈身上,被称为:产后抑郁症。

或许可以自己走出来,又或许今生今世便深陷其中。

只不过,她听过温佩如的话,江妙已经可以确定这次的真正根结是在邵行松的身上。

温佩如对于邵行松有一种近乎病态的依赖,可邵行松错了吗?

他没有。

他只是如一个正常父亲一样疼爱女儿,但他最不该的却是忽略了枕边人。

邵行松为人懦弱,且心软重情。

他因为和温佩如的青梅竹马之情对她百般宠溺,予取予求,将她宠成了一个巨婴。

而等温佩如生下了温笑后,她已经不能再回到曾经的巨婴角色,而温佩如并没有良好的适应从巨婴转化为母亲的角色。

最重要的是,在这一个过程中,邵行松没有起到任何的积极作用,甚至还以一己之力打破了温佩如的心理防线,让她的精神彻底崩溃。

邵行松或许并不是故意的,可是所有的因果皆来源于他。

江妙不知道自己带着温笑走后,这对曾经人人称道的模范夫妻会经历什么,但是她知道小孩真的不适合在这样的环境成长。

所以这一次她步步设计,哪怕独断专行,哪怕冒着将来小孩长大了,懂事了,会记恨自己的风险,也要将小孩带离了邵家。

江妙带着温笑回到江家的时候,江海南并不在。

江妙心理松了一口气,不是她不知道该怎么和江海南解释,只是她这会儿带着小孩,终究不愿意将小孩的伤口再在爸爸的面前再撕开一次。

即使小孩现在可能似懂非懂,但是,她不愿。

江海南晚上回来的时候温笑已经在自己的房间睡着了,而江妙提着自己的小瓶子,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等着江海南的回来。

等江海南得知了温笑今日在邵家发生了什么后,沉默了片刻,将江妙倒好的一杯葡萄酒一口饮尽:

既然邵家待笑笑不好,那以后就让笑笑留在咱们江家吧。

江妙本就是这个意思,点头应了一声,而江海南喝了葡萄酒后却是整个人放松的仰靠在单人沙发上,过了许久他才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