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问题，艾九儿以前也问过，她甚至还问过神仙吃不吃肉。

她记得当时东乾的回答是，垂钓是垂钓，杀生是杀生，杀生未必是邪恶，放生也未必是慈悲。若觉得是恶还要为之，那便是罪过。若觉得对还不为之，那便是不作为，亦是一种错，只是有些事，你之蜜糖，他之砒霜，看法不同罢了。

她觉得矛盾的很，问他到底什么是错，什么是对，什么是慈悲，什么是罪恶。他说：“善恶本是一念之别，神魔也是一念之间，日后你会明白。”

这一次，他沉默许久，缓缓说道：“那许多年月里，我只想着我若把这鱼钓完了，你回来会找我闹。你知道的，我一向受不得你闹，太烦了些。可后来我又想，若是把这鱼给钓完了，我还来做什么，总不能傻傻坐着。如今我明白了，原是那个时候，我对你便和对旁人不同。只是我悟得有些晚，叫你受了那许多苦。”

她听着，只觉得这些日子自己大错特错，竟是不知道这许多年他在东荒，过的也并不好，还时常挂念着她，并对她早就用情颇深。

都说恋爱中的女子智商为零，那她此刻甘愿做个愚蠢的只记得他的好的笨蛋。

她想，她是被东乾帝君给俘获了，他是天上人间所有女子梦寐以求的伴侣，没有任何一个方面做的不好，先前生他的气，绝对是自己脑子进水的缘故。

接下来的日子里，她和他如同蜜里调油，粘粘糊糊腻腻歪歪，甜蜜的不像个样子，似是忘却了所有困扰烦恼，只过着无忧无虑的日子。

可是，这样的日子过久了，依旧会觉得平淡，尤其是午夜梦回时，心中的怅然与茫然，会令她无措，甚至怀疑什么是梦，什么是真。

这一夜，她躺在东乾帝君的臂弯里，房中还燃着宁神安睡的香，可她还是睡的不安稳，做了个令她觉得莫名其妙的梦。

她梦见七七受伤，陷入昏迷，她衣不解带的陪在他身旁，照顾着他，奇怪的是东乾帝君也在，但他没有生气，她也没有向他解释过什么。一切的一切，在梦中自然而然，可在她看来，却是那样的格格不入。

也不知道梦中的时间过了多久，有人上门要人，要带七七回家，她不肯，因为七七说过不想回家，她便与那人大战一场，两败俱伤。

而后她陷入了昏迷，七七被人带走，东乾没有听她昏迷前的恳求保护七七，而是目送那人带走七七，还叫他无须担心，他会处置好她。

梦中的她再醒来时，却似乎是不记得七七这个人，不记得自己受过伤，像个小农女一样，过着采摘野果，挖蔬菜的农家日子，也不觉得一个人孤孤零零。

后来，他遇到了一身是血昏迷中的东乾，她虽然吓得不轻，却还是废了九牛二虎之力将她带回她的小木屋，像照顾七七那样，照顾着她。

再后来，梦中的一切，都和现实中一样，一样到令明知道这是梦的她，觉得匪夷所思。

这个梦做了很久，很久，就像是又重走了那些经历一般。直到跳下诛仙台，才和她所记忆的有所不同。

她所记忆的是北念上神将她拉到了诛仙台，说她不配站在东乾帝君身后，一介凡人，理应回凡尘去。

她那时已经心如死灰，知道这个上神是容不得她了，跳下诛仙台也别想活了，便道：“想杀我便杀我，何必要推我下诛仙台。你以为我不知道诛仙台虽名诛仙，其实对凡人更是残忍无情吗？我一介凡人，一旦跌落下去，那便是灰飞烟灭，大罗神仙也不能将我复生。”

她说完，北念上神哈哈大笑，说道：“算你明白，那便叫你死个明白。你放心，只要没了你，东乾他会看到我的好，会真心对待我这位未来的帝妻。”

随后，她被推下诛仙台，毫无疑问的承受蚀骨噬心之痛，痛到立即昏死过去，连痛呼都来不及。而再度醒来时，便是罪名降下来，她被打落凡尘，经历三世劫难。

这是她记忆中的经过，可梦中却不是这样的。

梦里的她跌落了诛仙台，也承受了蚀骨噬心之痛，但是没有痛到昏厥，反而脑海中有什么记忆苏醒。

“九儿，九儿，醒一醒，快醒一醒。”突然间，她听到有人焦急的唤她，梦也一下子没打断，惊醒了过来。

她望着坐在床侧的东乾，喘息着，睁大了眼睛，一时间还不能从梦境回过神来。

她想知道梦中苏醒的记忆是什么，立即闭上了眼睛，想要继续进入梦想。

可是，东乾却一把将她抱起，抱着她的头，说道：“九儿，不能再睡了，你中了北念下的魔咒，绝不能沉溺在梦中，会醒不过来的。”

她听的惊心动魄，却也将信将疑。

是那样吗？是他所说的那样吗？可她为什么觉得梦是那样的真实？

“我睡了多久？”她出声问道，却发现声音嘶哑的厉害。

“四天了，你睡了四天了。”东乾说道，神色是难有的紧张害怕。

她看的心疼，难过的道：“我不知道我睡了这么久，只知道我做了个梦。”

“我知道，你中了魔咒，会分不清现实与梦境，很难醒来。若不是发现的及时……”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将她抱紧，因为他说不下去，他无法想象那个可能，连提起，都说不出口。

她听了也觉得恐怖的很，她所做的梦，可不就像他说的那样吗，令她不想醒来，想知道接下去发生了什么，就像是探索谜题一样，令人着迷，上瘾，无法自拔。

吃了一些可口的饭菜后，东乾不经意的问道：“你梦到了什么？”

艾九儿不假思索的说道：“和现实中发生的一样啊，就那些啊！”

“哪些？”东乾抬眸，望着她，问道。

看着东乾认真的目光，艾九儿忽然觉得不正常，不及多想，便道：“就从和你相识啊，你救了你，你带我回东荒啊。”

她不知道她为什么要刻意不提在那之前曾和东乾一同照顾受伤的七七，也许是她仍有所怀疑吧。为此，她感到歉疚，有一种对不起自己夫君的感觉。可是，她就这样瞒着了，不由自主的……

他笑了笑，说道：“你果然爱我至深。”

“当然了。”

“你睡了四天，梦到了哪里。”

她脸色微白，想到梦中停下的地方，心中一阵难过。那模糊的记忆里，似乎她不是一个凡人，而是本就是天界中的一员。只是因为什么原因，被伪装成一个凡人，而诛仙台，诛她修为的同时，也解开了那封印。

只是到底是怎样的，她无从得知，可她就是莫名的不想让东乾知道，因为她还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不是中了什么魔咒，又是何时中的魔咒。

“梦到不开心的事了？”

她走神时，东乾又问了一句，她立即回过神来，咬唇点头，说道：“梦见老天军要为你指婚……”

听到这几个字，他一瞬间心疼无比，立即走到她身旁，将她紧紧拥入怀中。

她继续说道：“我问你对方是谁，你说是北念上神。我又问你北念上神是谁，你说是曾男扮女装要我去她身边做婢女的那个。我问你愿不愿娶她做帝妻，你说……”

他轻轻按住她的唇，不想她再哽咽说下去，接着她的话说下去：“我说本就没有心定之人，是谁都无妨。我还笑着问你，是不是怕她欺负你，你却跑了，说是之前酿的酒可以出窖了。”

她被他捂着嘴说不出话，只能呜咽嗯了一声，心里很是难过，比当初还要难过。

“可你不知，你走后，我又自言自语了一句话。”

“嗯？”

“我说，是谁都无妨，娶不娶她都行，但如果是你，也许会很有趣。”

一瞬间，艾九儿的视线模糊，那是被泪水所遮掩所致。

原来，那时候的他便想过娶她为妻会是怎样的，只可惜她不知，躲了他好些日子，以至于直到北念模仿东乾帝君的字迹约她，她被带到诛仙台，被推下诛仙台，也没能再见他一面。

如今想来，原来都是误会一场，是她没有继续缠着她问下去，是她脸皮不够厚。

“九儿，我不求你能原谅我让你受这多苦难，只愿你能不介意那时我对你的情缘尚浅，还拉不下这张老脸要娶你这么个小丫头。”他忽然在她耳边轻声低言，她立即心神颤动，无法自已。

她怎能怪他那时情浅呢？本也是她不够勇敢……

相拥了没多少会儿，艾九儿突然觉得困倦的厉害，打着哈欠道：“按理说睡了这么久，不该这么困，怎么我又想睡了？是那魔咒的缘故？”

东乾答道：“是，所以你要撑着，不要再睡着，便是睡着了，也不要去想梦到的事，要试着努力醒来。”

艾九儿皱眉，“我要是醒不来呢？你能叫醒我吗？”

东乾摇头，说道：“我并不知道你何时会做梦，最好的法子还是你意志坚定的和梦境对抗，不要相信梦中的一切。”

艾九儿只觉得头疼，郁闷的道：“可梦里的一切和现实是一样的，都是我所经历过的，你不让我相信梦中的，不等于让我质疑现实中的一切吗？这……我恐怕做不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