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柱难以置信郭琇竟会受太子“买通”!
固然, 他自己已经然傍上大腿,身后自有人指点, 可郭琇其人, 那完全就是一颗无缝的蛋,任何苍蝇都无法叮上一口。席柱知道万事只要在理,郭琇必会帮他一同上奏弹劾, 且用词之犀利精妙弥补他的不足。近几年下来, 两位御史之间关系还算和睦,加之席柱藏的深, 虽为满臣, 与身为汉臣的郭琇关系却还算得上不错。
如今, 骤然被同僚“背叛”, 席柱满目震惊, 眼看郭琇痛斥他“短视”, 早已经准备妥当的席柱急于反驳,一一列举发扬外学之弊。
“发扬外学,使原本会去潜心学习经义, 研读儒学之士去学习那些东西, 这是本末倒置, 是在毁国之本!”
郭琇摇头, 沉痛道:“席大人言重了, 学习外学与学习儒学并不冲突, 而今外洋人派遣人来学习我国之学问, 其人慕名前来,钻研汉学,医书, 儒学典籍, 为何我国人却不能派遣人去往外头呢?”
“那些外来的红毛子,从蛮夷之地而来,无礼至极,大清乃上国,宽容仁慈让他们能够学习到大清之学问,他们慕名前来是应该的,我国又何必派人去往蛮夷之地,那是纡尊降贵!”
“照席大人的意思,是不该给他们机会学习我国之学问,应当将他们驱赶出大清?”
郭琇严厉的提问将席柱问住了。
海禁已经解除,如今正是海洋贸易频繁的时候,若应下郭琇之举,则是与如今朝堂之上的政令背道而驰,才是真正站不住脚的论述。
席柱冷冷道:“那倒不是,大清对附属之国皆仁厚以待,他们慕名来学,上国之心宽容自然乐于向蛮夷之地传播礼仪,教化他们。”
胤礽只觉得这一幕有一些眼熟,脑海中的记忆画面中也有席柱与郭琇反目的场景,只是那个时候,郭琇站在太子胤礽的对面,而席柱则站在太子胤礽这一侧。
胤礽眨眨眼,陷入深思之中:孤最近脑子里总是出现奇奇怪怪的东西。
小美吓得大气都不敢出,假装自己系统已死机。
胤礽:跟看动画片似的看自己长大以后的脸,好奇怪哦!
他倒是一点都没有受到影响,反而分析出来一件事“席柱是根墙头草”。
既然是墙头草,那么就好办了,墙头草本就立场不坚定。
胤礽开口说道,将众人的目光聚集在自己身上:“发扬外学之用,能令大清对世界知己知彼,方能做到百战不殆。”
“席大人文学渊博,恐怕也知道什么是‘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关闭在家中,终究消息闭塞,不知外边世界,犹如井底之蛙,只能看见方寸天空。自古以来读书人学有所成后会选择游学涨见识,见得多了,方能扬长补短。大清是上国,却也有海纳百川之心胸。发扬外学,问的是将大清的眼睛放到世界上,而非独一国于世,孤一国于东方。睁开眼睛去看这个世界并不难这一步跨出去了,大清之国力将更加强大!”
胤礽笑道:“只是孤在此空口高谈阔论,恐怕难以说服大人们,可若是有事实依据能证明弘扬外学利于大清发展,这才做到了‘事实胜于雄辩’。只是不知礼部与户部的大人,最近可有新的进展?”
礼部尚书沙澄上前一步说道:“主客清吏司中迎接了一批往返于荷兰与大清的使臣,受荷兰使臣进贡,得到荷斯坦牛二百头。此名为‘荷斯坦’的牛产牛乳量惊人,可与大清本土牛进行配种选育。此外,太子殿下谈下来的可可树亦已经由沿海到达福建。”
“众国之间对大清药材的求购数目骤然增加,外洋人愿以高价购入大清药材,其中涉及数额巨大,医部不能擅自做主,已将此事上达天听,等候皇上裁决。”
“西班牙与葡萄牙分别拥有自己的航线,比其他国家更早带来他们国家的国书,法兰西亦如是。”
“火器营与科学研究院所研制的子母炮已有了新成果,比之葡萄牙进贡上来的更有准头,射程亦更远。”
“南洋海军在巡逻时击退了数艘打劫大清商船的海寇!”
“皇上,各国往来商船皆有私兵护送,或有雇佣兵为保,而大清海商面临尴尬境地,无自保治之力,却财富惊人,如今已有数艘商船遇难消息传来,福建总督姚启圣派遣八百里加急前来上奏,肯定皇上准许大清海军于南边海洋护送商船,宣大清国于南海之权,震退宵小!”
不知不觉,朝政议论的话题逐渐从弹劾研究所、压抑外学直接跨越到了别处。
如此种种,皆与外学相关,若无外学作基础,则许多事情都不能顺利开展。
而摆在众臣眼前的,是国库上涨的数字,是周边国家对大清的崇拜向往,是越来越多从洋外来的“好东西”逐一成为京城“潮流”。
席柱没料到太子三言两句,竟得许多人附和配合。
“席大人您下雨天穿的雨靴,可就是外洋传来的橡胶树所制呢!”
也许是自知无法继续下去,席柱选择了知难而退,躬身承认自己所思浅薄,而后退回自己之列。
下朝会后,胤礽悉心教导胤祉:“发展外学,已在不知不觉间成为大势所趋,因解除海禁而起,有成立海军做引,一切都顺理成章。要堵住人的嘴,唯有显而易见的好处,明晃晃的利益,方能令人折服。而孤所做的,就是将这些好处都挂在他们眼前,就像是在小毛驴前边挂一根胡萝卜,让他们为了将它吃到嘴里,主动地行动起来。”
胤祉点点头:“嗯嗯!二哥我知道了。”
没过多久,康熙即将北巡之事传入了胤礽耳中。
帝王将太子招致身边,殷殷嘱咐:“朕此番北巡,是为布置北边边境军务,此去最远将到达吉林,京城公务,还需保成配合朕监国。”
胤礽知道,开战的时候到了。
“要打个全盛之仗,最好将敌人都赶出尼布楚,赶到贝加尔湖那边!”胤礽这一回可没有再逃避代替汗阿玛监国之事。
有些事一回生二回熟,他上次监国做熟练了,这回一点都不慌,甚至还有些期待战事的后续。
康熙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你真的打算让各国人参与到此次大战之中?”
“汗阿玛应该知道为何路易十四的太阳王名声那么响亮,”胤礽认真道:“光咱们自己吹嘘咱们有强大的军队,那不作数,唯有令人亲眼见到了,流传出去了,才是真正公认的强大。”
“路易十四靠着法荷之战大获全胜于西方获得太阳王之美誉,从此确立法兰西在西方各国之中的地位,而今汗阿玛亦可以与沙皇俄国之间的战争,令人亲眼看到大清的实力。”
“倒时候,外洋人就都充满赞颂地叫您一句‘康熙皇帝’。”
康熙是汗阿玛继位后的年号,胤礽知道,汗阿玛非常喜欢“康熙”二字的含义。
万民康乐安宁,天下兴盛!
帝王笑了起来:“你倒是至今还对太阳王惦记在心。”
胤礽眨眨眼:“路易十四派人送来国书了,说是与您神交已久,希望与汗阿玛交‘灵魂知己’,与您成就友谊好事,望两国之友谊天长地久。”
“他邀请朕去凡尔赛宫,朕还要邀请他来京城呢!”
胤礽唏嘘道:“想也知道那是不可能的,您是一国之君,怎么能随随便便去国外呢,就算是去,那也必定是大场面。”
“再大的场面,也没有朕亲自走一趟的道理。”
胤礽挺了挺胸:“那您可以派遣您亲爱的太子去走一趟呀!”
康熙抓起一卷纸就往他这儿一丢:“此事,你想都不要想!”
胤礽接过这纸,遗憾于自己的试探未能成功,不过也没事,他已经给汗阿玛敲过警钟啦!
“此番雅克萨之战,是必胜之战,”康熙斩钉截铁地说道。
“儿臣知晓,一来人数悬殊,二来大清做了完全准备,沙皇俄国战线太长,而大清如今已建立起了龙兴江城、宁古塔、盛京支援,比之他们根基更深厚。”
他张开汗阿玛丢给他的纸,发现竟是从北面边境传过来的信!
“这是,德柱所写的信?!”
“德柱于北面边境功劳巨大,助布里亚特蒙古族人与宁古塔将军联合。”
胤礽低头快速阅览信件,惊奇连连:“他们趁着大清将雅克萨之中的沙皇俄国军队赶走之际借道而行,前去与被统治的布里亚特蒙古族联系上了。他还借此向当地人学会了沙皇俄国的语言!”
康熙淡淡地“嗯”了一声,赞扬道:“你这哈哈珠子,有拼劲,倒是个能豁出去的能人,待此战事了,朕允你将他召回京城。”
胤礽眼睛顿时就亮了起来。
德柱能回来了!
大清军队准备就绪,而沿海边从各国而来的“雇佣兵”亦在接应人的指引下,在沿途等候与大清军队汇合。
与上一回的雅克萨之战不同,这回大清派出了精兵良将,由勒德洪率兵,皇长子随征,最新的大炮、鸟枪皆带上,武器装备俱全,更有数位各国使臣随行。
康熙北巡的那一天,胤礽亲自前去送行,父子二人在长城外依依惜别。
对于送老父亲出门,胤礽已经掌握熟练了技巧,无论是多么肉麻的话语,先将汗阿玛哄走了就好。
“汗阿玛此去北巡舟车劳顿,定要好好爱惜自个儿身体,您公务繁忙却也别累伤了眼睛,儿臣在京城定会日日牵挂着您,一有时间就给您写信,无论朝堂政务还是生活体会,皆会与您诉说,还请汗阿玛到时候莫要嫌弃儿臣啰嗦,一切都是因为您还未行,儿臣就开始想念您了,儿臣实在舍不得您离开。”
康熙眼眶都红了,沉声嘱咐:“朕去去就回,你也莫要牵挂。出了什么事都有朕担着,朕不在京城,太子监国可代行政令。每日按时作息,也莫要因国事累着自己,一切都有朕呢!”
胤禔还是第一回看见太子与帝王之间的腻歪,他感觉自己眼睛有一点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