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窦舜昨天送过来的,吉航的血,用来给向晴解咒用的。
褚卫看着这瓶血,心里涌上一股不想动的劲。
他明天就要走了,可是最后一天都要花在别人身上。
他哪都不想去,就想呆在这里,哪怕只是跟这个男人一起看看电视,聊聊天。
但他是有责任心的人,吃了饭就带上这瓶血去找向晴了。
身上的怨气解除了,解咒就没那么难。
褚卫花了半天的功夫将向晴身上的情人咒给解了,临走前还得了一个红包。
褚卫不肯收,向晴却是硬塞在了他的怀里。
行了,这不是报酬,是过年的红包,你帮了姐姐这个忙,连让我请你吃饭的机会都不给,就一个小红包都不愿意收吗?
褚卫推辞不过,只好将这个红包给收了。
向晴的脸色有些苍白,大概是被过年这一连串的事情给吓着了。
只不过,这人向来乐观,事情过去后,又恢复了以往的作态,可这次收敛了许多。
小弟弟啊,这次要不是你,姐姐这条小命怕是就玩球了,听说你明天就要走了,下次什么时候过来,姐姐请你吃大餐。
向晴这下是真的很喜欢这个小孩,不是以前那种想要约炮,单纯看脸的喜欢。
而是发自内心的,以一个大人的姿态,对晚辈的喜欢。
这小孩是真的招人疼。
褚卫认真地回答了一下:高考过后我可能就来了,我会到京都上大学。
向晴:呦,这么自信。
褚卫点点头:没问题的。
他说这话的时候不像是在做什么保证,而是叙述一样说一件普普通通的,平常到不能在平常的事情。
好像考进京都大学并不是什么难事,跟喝水吃饭一样,想做,便做到了。
向晴一时间哑然,但却莫名地相信他。
他说能做到,那肯定能做到。
那行,我等你吃饭。
可惜,下面的话还没能继续聊下去,褚卫就被华榕给牵走了。
褚卫看着两人交握在一起的手,很奇怪,又好像不知不觉就这样了。
从什么时候开始牵手的,他一时间竟然想不起来,也不觉得这个动作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华榕牵着他往上走。
飞机票我已经给你定好了,明天上午十点的飞机,本来想让你下午走的,怕你回去比较赶。
褚卫低低地嗯了一声。
华榕又继续说道:明天我开车送你过去,虽然你察觉不到,但是你身体里的灵力还没有完全恢复,所以要多注意休息。
褚卫又嗯了一声。
华榕终于停下了脚步,眼看着房子就在三步之遥,两个人却是在大门前的马路上停了下来。
华榕将小孩拉到身前,低声问道:怎么了,看起来一点也不高兴的样子,事情不是已经解决了吗?你做的很棒。
褚卫低着头不说话,但是通身都写着我情绪低落。
华榕没明白小孩又想到什么事情了,抬手挑起了他的下巴,挑眉问道:跟我还有什么不能说的,怎么了这是?
褚卫瞧着眼前的男人,心里那股子不舍的劲没完没了地冒出来,眼神一错不错地盯着他看。
华榕,我明天就要走了。
华榕看着小孩的眼睛,瞬间就明白了他为什么心情低落了。
他放低了声音,轻轻地问道:怎么,是不是不想走啊?
褚卫不说话,却是摇摇头:没有。
华榕声音放的更低了:那是为什么,是不是舍不得我啊?
褚卫身体微僵,抬起头看着他:我这一走要到六月份才能过来。
接下里的时间会非常的紧张,他这半年都不会再有空到京都来了,只有等到明年高考结束。
他从来没有觉得半年的时间有多长,可是这一刻站在这里,一想到半年之后才能再见到华榕,少年心里那股子酸涩的滋味又一次涌上心头。
半年太久了。
华榕看着这样的少年,那股被他压抑的,掩藏在心底深处的浓烈的情感几乎就要喷薄而出了。
他等了这么多年,熬过了那么多个日日夜夜,似乎就能因为少年一句话而变得溃不成军。
褚卫眼眶都红了,他紧紧地看着华榕,说出口的话都带着一丝不易差距地哭腔:华榕,我会想你的。
少年从来没有试过想念一个人是什么样的感觉。
这种感觉跟想念师父的时候不一样,他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情绪。
但是当这股情绪涌动的时候,就觉得心里闷的难受。
明明半年的时间也不长,怎么一想起来就觉得堵得慌呢?
华榕听了他这句话,终于克制不住,伸手将眼前的少年拥入怀中。
他紧紧地抱着褚卫的腰肢,下巴搁在褚卫的肩膀上,手上的劲很大,大到似乎要将他和自己融为一体。
但是有些事情现在还不能说,至少要等到明年夏天。
华榕闭着眼睛,将鼻子埋在少年的颈窝间,小孩身上独有的味道顿时充斥在鼻尖,将浑身的暴戾和即将喷薄而出的情感安抚了下来。
褚卫也不由自主地抱着他。
他其实并不能理解这个怀抱究竟意味着什么,但是这一刻,好像只有这么抱着,才能缓解心理的酸涩。
你是笨蛋吗?想我给我打电话就是了,我们还可以开视频,每天都可以聊天。
华榕推开少年,将克制发挥到了极致。
褚卫吸了吸鼻子,嘟囔道:这不一样的。
华榕还是头一次瞧见小孩这个模样,褪去了平日里怼人的伶牙俐齿,显得软糯又黏人,跟只猫似的。
他揉了揉褚卫的脑袋,笑道:你不能来京都,但是我可以去青县啊。
褚卫顿时抬起了头,眼里的光亮的惊人:真的?
华榕肯定地点了点头:真的。
小孩子很好哄,只是一个承诺就让他笑开了花。
这时候褚卫后知后觉地察觉出不好意思来。
瞧他刚刚都干了件什么事,这么大人了,竟然还忍不住哭鼻子。
又不是什么生离死别的大事,可真是丢人丢到姥姥家了。
也不知道他姥姥是什么样子?
褚卫胡思乱想着转过身,颠颠地往家走过去。
华榕站在他身后,看着少年的背影,背在身后的手勒成拳的手终于缓缓地松开。
天知道刚刚那一刻他想干些什么。
华榕,你怎么不走啊。
褚卫停下脚步,从山坡往下看。
华榕抬头,将眼里那些情绪全都收起来,温声道:来了。
褚卫来的时候只有一个背包,走的时候却是提着一个大的行李箱。
箱子里全都是华榕给他买的衣服,以前的那些衣服都不知道被扔到哪里去了。
还有一些用来在路上吃的喝的。
管家也怕小孩路上饿着,特地让阿姨做了点心,用一个小小的盒子装着,就塞在背包旁边的小袋子里。
等到了机场,褚卫才想起来一个问题,他似乎把室友给忘记了。
他正打算拿出手机问一问呢,就感觉到身后靠近的脚步声。
华少爷懒洋洋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我以为你都忘记开学了呢?
褚卫收起手机,想起上次在商场见到的他那群酒肉朋友,挑眉问道:难道忘记的人不是你吗?
华海俊显然也想起来上次老胡干的傻逼事,忍不住捂着嘴巴咳嗽了两声。
行了行了,咱们俩半斤八两,谁也别说谁,走吧,检票了。
飞机划破云端,褚卫看着手机里的图片,默默地将手机屏保给改了。
这是走之前,他拉着华榕拍的一张合照,自拍的。
两个人的大脑袋挤在一块,说不出是滑稽多一点,还是帅气多一点,但却是他手机里唯一的照片。
高三下学期的生活非要用一个词来形容一下的话,那就是快马加鞭,八百里告急都比不上。
所有人都被时间推着往前走,黑板上的倒计时的数字一天比一天少,每个人都是脚步匆匆,唯有褚卫还跟以前一样,四点一线。
学习,修炼,吃饭,睡觉,一个都没落下,还没忘记抓紧华海俊的学习。
在经历过京都这一程之后,褚卫仿佛长大了,也不像以前那样,动不动就叫师父出来了。
修炼遇到瓶颈的时候,更多的学会了自己去参透。
白驹过隙,日子一直到了五月份,夏天也悄悄来临,褚卫的十八岁生日也快到了。
这也就意味着,他即将变成一个成年人了。
他每天都会跟华榕发消息,会说学校里发生的新鲜事,会说今天吃了什么,会唠叨好多家常话,没营养,却乐此不疲,每天都说。
华榕好几次都要过来,可都被褚卫拒绝了。
他觉得自己是个大孩子了,没理由还会这么黏黏糊糊,跟个小孩似的。
过年说的那些话,现在回想起来,就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想就想了,但是华榕也有自己的事情,京都跟青县隔着这么远,等高考完就能见面了。
也不是那么难熬的。
华榕也不坚持,小孩怎么说就怎么来。
哦,也不是小孩了,眼看着就要过生日了,马上就是成年人了。
五月份可以说是非常紧张的,因为六月初就要高考了,五月的每一天都珍贵的跟什么似的,就连平日里比较闹腾的同学在这个时候都安分了下来,似乎集体感觉到了高考的那股压迫感。
下午放学铃声一响,大家纷纷松了一口气,脚步匆匆地往外赶,好吃完饭再赶到教室。
褚卫给华海俊看完一套模拟卷子,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华少爷这个人,聪明的时候,小脑袋瓜转的比谁都快,可笨的时候,真是连驴都比不上。
同样的题型,换汤不换药,小明家换成小红家就跟不认识了一样,做几遍都是错的。
他打完分,干脆用手机搜了好几道同样的题型,用错题打印机打印了下来。
这个打印机是华少爷为了减少手抄题目的时间而买的,实用性非常高。
因为错题太多了。
等弄完这一切,他就收拾东西准备回宿舍。
作为班里唯一一个不用上晚自习的人,班里不知道有多少人羡慕他。
华海俊同志也因为考试成绩没有想象中那么理想,被迫参加晚自习,只能眼巴巴地看着他走。
回到宿舍洗了个澡,褚卫就换了一身衣服准备出门。
他要回家一趟,看一看爷爷。
原本是打算周日下午的半天休息时间回家的,但是白天人多眼杂,褚卫干脆趁着晚上回去。
夜里是寂静无声的,这要是换个人,绝对不敢大晚上在林子里走夜路,可这个人是褚卫,鬼见了都要避三舍的人,也就没有走夜路怕鬼这个问题了。
这个林子里他太熟悉了,飞檐走壁地穿过林子,并不需要多久。
家门依旧是那个家门,但是因为长久没有人居住,结了很多蜘蛛网。
没有人气的房子是不能长久了,尤其是这间房子已经年老失修,微微颤颤,也许用不了多久,就会变成一堆废墟。
褚卫在家门口站了许久,便拐着弯去了爷爷的坟地,跟老人家唠唠叨叨地说了半天的废话。
他跪在坟前,轻声地说道:爷爷,我估摸着你应该投胎转世了,也不知道能不能听到我讲的话,等高考过后,我可能就真的不会再回来了。
小时候你常说,要好好学习,等将来考个好学校,带爷爷出去走走,看看外面的世界。你说的,我做到了,可你却没做到,我这还没有考试呢,你都赶着转世投胎下一家了。
我谢谢您的养育之恩,亲身父母是不打算找了,您那儿子媳妇我会看着找一找,找着了就让他们回来给您磕头,你要是想怪罪他们,也别客气。
说着说着,褚卫语速渐渐慢了下来。
爷爷,在过两天我就要过生日了,十八岁了,成年人了。
这个十八岁来的有些不是时候,非要在这么个时间点,不然我好想去一个地方,好想找那个人陪我过生日。
但这么任性的事情我做不来,叫人家大老远跑过来我也不好意思,虽然当初我信誓旦旦地说过,但是临了这事真想做了,却又有点舍不得。
褚卫将纠结在心里的话一股脑地全都说给爷爷听了,说完了就觉得心里松了一口气,便打算起身走了,却没想到身旁一阵灵力波动,竟然是师父。
褚卫惊喜万分:师父怎么这个点来了?
师父站在坟前,看着老人家的墓,挥袖间带起了一阵清风,将墓上的灰尘全都吹干净了。
他缓缓开口说道:再过几天,便是你十八岁生辰了。
褚卫一直惦记着这个生日呢,不为其他,过了这个生日,他就是成年人了。
成年人这个称呼对于少年来说似乎有着不一样的意义,就好像一个特别重要的转折点。
尽管生日过后,生活未必会有什么不同,可是就是感觉不一样。
褚卫笑着说道:师父还记得?
说完就觉得这话有点傻:也是,每年生日都是师父陪我过,您大概是唯一一个一直记得我生日的人了。
爷爷年纪大了之后,就老是忘记。
师父看着他,抬手摸了摸他的头:想要什么礼物吗?
褚卫挠了挠头发,总觉得师父这些动作跟华榕很像,不是喜欢揉头发,就是喜欢捏脸颊。
其实我也没什么特别想要的东西,愿望大概就是身边的人健健康康,无病无灾吧。
师父抬眸看他,少年人的个头似乎又长了一些,眼下几乎都快能与他平视了。
他眼神眷恋地停留在少年的身上,即便只是灵体,也想要触碰一下。
那这样,我就看着准备了,毕竟是成人礼,总是不能马虎的。
褚卫心里就多了一些期待,师父又陪着他走了一段路,一直到穿过林子,停在了学校的院墙边。
不知道为什么,自从从京都回来之后,师父每出现一次,灵体似乎就淡下几分,以前还瞧的分明的样貌,现在都开始变得有些模糊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