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三向来开明,可这一次面对这么多弟子包括自己儿子的请愿,他并没有第一时间答应下来。
而是说要思考几天。
几天之后沈三又找到了他们,表示自己不同意。
“战场之上,可不比我们在擂台上,在擂台上你打不过别人,顶多就是受点儿伤,但战场可不是看个人武力的地方,那个都是拿着枪炮在打的,就算你厉害也顶不住那么一颗小小的枪子儿。
现在外面的那些风头我也知道,我也能理解你们的心情,但我希望你们也都能好好考虑考虑。”
很快这事便在沈三的压制之下不了了之,虽然他们一直都没有放弃过这个想法,可也不想做出不告而走这种事情。
而陈年依旧在照顾着孙师傅,虽然每天做饭的时候,孙师傅也还是会出现在厨房里,可现在孙师傅在厨房里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要看着用嘴说就好。
对待陈年他没什么可以挑的毛病,但谁让旁边还有一个小四呢,小四虽然是有些天赋的,但和陈年一比,那根本就没法比。
所以每天不管谁路过都能够听得到厨房里孙师傅在呵斥小四的声音。
但好在小四的心理相当强大,先前在习武的时候就已经饱受沈三的摧残,现在孙师傅虽然说的严厉,可相比于他以前的师父沈三来说,那简直不要太温柔。
而孙师傅的病情也渐渐的得到了好转,可就算如此陈年也丝毫不敢懈怠,因为他在医院的时候主治医生说了这病很难完全治好,因为就算现在治好了,以后也还是会复发的。
但好在陈年做事细心,而且武馆里还有马叔这么一个老中医在,所以这段时间孙师傅每天按时吃药,倒也没有再出什么事。
就这样日子到了五月四号。
这一天发生了什么事情陈年自然不会不知道。
虽然这件事的主战场发生在bj城,但天津距离bj不远,这边的学生青年工人们也都进行着响应。
而这种事情陈年自然不能做缩头乌龟,因此在给武馆里做好饭之后便直接离开混进了队伍里去壮大声势,虽然一个人的声音有限,但所有有志青年的声音混合在一起,那也会相当洪亮。
只是陈年不知道的是,这次武馆中不仅仅是他来了,其他人也都来了,只不过大家都在不同的地方。
当天武馆之内空空如也,吃饭的只有沈三、沈三的夫人以及一些后勤的老人。
看着空空如也的饭堂,沈三也没有说什么,只是默默的吃过饭之后主动带着其他人一起将碗筷以及剩下的饭菜都收拾好。
因为他知道大概晚上也要吃这些了。
果然直到晚上众人才回来,可原本他们以为会大发脾气的沈三什么都没有说,甚至他们连沈三的面都没有见到。
众人本想着第二天练武的时候好好和师父道个歉,结果到了第二天,还没等他们说什么沈三直接说道:“你们想要去参军吗?”
话音落下,场面一片寂静,但没过多久,唐德春的声音响起:“想,师父,虽然我只是一介武夫,不能像那些学生一样说出一些振奋人心的话,但现在我们的国家正在被那些列强们瓜分。
就算我们是战胜国之一可那些列强们依旧把我们当做肥羊,所以我想要去参军,想要将他们赶出这片土地!”
唐德春算是他们这几个师兄弟里面最有文化的了,此话一出,其他人纷纷点头。
“是啊,师父,我也是这么想的。”
“是啊,爹,大师兄说的就是我想说的。”
附和的声音不断响起,沈三看着面前那一张张熟悉而又坚毅的面孔,不由得心软了。
“唉,真是好言难劝该死的鬼,你们想去就去吧,以后不管怎么样都别说是我津武门的徒弟!”
说完,拂袖而走。
众人面面相觑。
就这样到了第二天,所有人都已经收拾好了行囊,而这一天沈三连门都没有出。
以唐德春为首的弟子们带着包裹来到沈三所住的院子外。
齐刷刷的跪下,然后开始磕头,整整磕了三个响头,每个人起来的时候额头上都是一片殷红。
陈年和其他人就站在院子外看着这一幕。
所有人都沉默无比,没有说话。
而就在弟子们磕头的时候屋内的沈三并不是如同外面人所看到的那般无动于衷。
他此刻正站在窗前,透过窗口模模糊糊的看着外面的那些弟子们。
眼眶红润。
他的妻子缓缓走上前来捉起沈三的手:“让他们去吧,他们也都长大了,这是他们自己选择的。”
而沈三这时也终于忍不住哽咽出声:“我是怕他们……回不来啊。”
而沈三的妻子看着丈夫的神情也不禁鼻头一酸,她是第三次见到丈夫哭……
第一次是她在生下沈文的时候,沈三当时就在院子里,听到孩子哭声后第一时间便冲了进去。
在看到妻子苍白的面孔和已经被汗珠打湿的衣衫之后,心疼的要命,也顾不得去看孩子,就一直坐在妻子身边安慰着,说着“辛苦了”、“以后咱们再也不要孩子了”、“你不用说话,好好休息”之类的话,一边说一边抹眼泪。
第二次是在罗盛和苏云锦离开的时候,这两个孩子沈三都一直视如己出,从小到大都当做自己的孩子来培养。
他们的离开沈三打心底里难以接受。
而第三次就是现在。
……
最终他们还是离开了,之后再也没有回来过,只是偶尔写几封信回来报平安,可每次报平安的信都会少一两封。
而就在他们离开之后,津武门也没有再招收弟子,那天,沈三亲自将津武门的牌匾摘下来,然后拒绝了所有想要上前去帮忙的人,默默的将这牌匾搬到了自己屋内。
过了许久之后才出来召集众人说道:“从今天起,津武门便不开了,也不再对外招收弟子,各位如果有想留在这里的,大家还是做先前的事,工钱照发,如果家里有事我也都可以帮办,若是有想离开的我也会发放一笔盘缠以感谢各位这么多年来的不离不弃。”
这话说出之后在场的人没有一个愿意离开的,因为留下的基本上也都是一些老人了,他们就算离开也没有什么好去处,倒不如在这里,至少都是些老朋友。
而且就算是不开武馆了,但他们留下来的人也是需要吃喝拉撒的,自然他们也能够在这里发光发热,否则离开之后他们也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么。
至此,津武门从先前炙手可热的武馆变成了一处普通的宅院。
而陈年每天的工作除了给大家做做饭,教教小四外,便是去马叔那边学推拿,然后回来给孙师傅做马杀鸡。
而且陈年还学到了艾炙、拔罐、刮痧之类的手法和技巧。
沈三这次也真的变成了一个如富家翁一般的人,偶尔手痒了也会出去找在天津的武术届朋友们练一练切磋切磋,陈年也会时不时的跑去请教一些招式。
“三爷,如果我在街上遇到有一个人拿着刀想要扎我,我该怎么办?”
“三爷,要是有一名女子看上了我的美貌,但是对方的体型比我粗壮很多圈,我该怎么办?”
“三爷,如果我见到有八九个男人喝醉之后在欺负几名女子,又该怎么办?”
在大多数时候,沈三都会教陈年一些招式来应对。
“如果是你说的那种以少对多的情况,我个人的建议是你不要一个人上,最好去找警卫来解决……”
“可是三爷,如果来不及呢?如果我不上就没有人再能去帮她们,我不想坐视不理……”
“介样啊……那我也能跟你说说,但我估计你肯定还是打不过,只不过至少能把那几个女子救下,你自己吧……大概能留条命……学不?”
陈年听到这里点了点头:“学!”
……
于是乎,津武门里最忙的反倒成了陈年。
到处学东西,不过这样日子倒是也过得充实无比。
就这样时间一晃三年过去,外面的世界也越来越乱。
只是他们在这边偏一隅倒也没什么太大的影响。
可陈年偶尔也还是会出去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帮助一些需要帮助的人。
虽然嘴上说着不太想改变这个世界,可面对身边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陈年还是忍不住想要去做。
但就在这一年刚过完十五之后,外面忽然下了一场大学。
陈年如同往常一样早上早早醒来,去厨房里熬了粥又蒸上馒头之后便拿着扫帚,开始打扫院子中的积雪。
在打扫好之后陈年去叫众人来吃早饭。
吃过早饭,上午陈年是要和孙师傅下象棋的。
经过了这么长时间,陈年依旧在象棋上,下不赢孙师傅。
他甚至都没有完全摸清楚孙师傅的路数,每当他以为自己已经充分了解了,但就在辛辛苦苦的思考好对策准备去一雪前耻的时候,才发现孙师傅的招式又变了。
这天陈年也如同往常一般。
只是下棋下着下着孙师傅似乎是早上没有睡醒。
再加上陈年这一步思考的时间有点长。
在好不容易艰难的走出一步之后,抬起头来才发现孙师傅好像是在打盹。
“师父该您了……”
说完之后对面没有动静。
“师父,要是困的话上床去躺着吧。”
说完之后还是没有动静,孙师傅就这样坐在小板凳上保持着手肘撑着膝盖,右手握拳撑着下巴的姿势。
陈年忽然感觉到有点不太妙。
“师父……”
“师父……”
孙师傅终究还是没有再醒来。
在和自己最喜欢的徒弟下象棋时寿终正寝,没有痛苦。
……
孙师傅的葬礼是沈三一手操持着办的,而陈年作为孙师傅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也承担起了守灵堂的事。
期间很多还在世的孙师傅生前的朋友听闻这消息后,纷纷赶来吊唁,陈年也一一接待。
陈年在被问起接下来打算怎么做的时候,只是说等给师傅守完灵之后便打算离开。
这些人也都知道陈年的实力,一个个的想要请陈年到自己这边来。
一方面可以照顾老朋友的徒弟,安排个去处,一方面也可以再教陈年些东西,可陈年一一拒绝。
……
“三爷,我这就走了,饭菜已经做好了都在厨房里,小四在那边,到时候他会把饭菜都端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