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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节

钱娟点头,起身就打量起钱氏的屋子。

空间格局都照先前赵夫人所居的地方小很多,不是正北朝南,有的地方阳光也照不进来,显得阴暗狭小。

她抹了把唇,犹豫问道,“姐姐,我和小月晚上住哪?”

钱氏站起身,拉着她走到院里,指着旁边空余的小房,“西院空屋还算多,待会儿我让她们收拾出一间,你们住下就好。”

钱月出了院,目光视向四周,在一处别致的小屋处顿住。

她回身冲着钱氏嚷道,“兰姨,小月想住那间。”

钱氏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眸光一怔,那是琬儿的住处。

她沉吟半晌虽觉不妥,可娟儿母女一路周折,千辛万苦才投奔了自己。

一时间,钱氏有些不忍拂了她的意。

“成,那是你琬姐姐的屋,小月晚上便同她睡吧。”

“姐,小月这孩子从小就跟着我睡,惯了。”钱娟憨笑,“你看要不我们睡一起,小琬去你那睡一起,咋样?”

钱氏的笑意顿时滞在唇角,可转瞬又恢复如常。

“都行,都是小事。你们先去歇着吧,我看你和小月的衣裳有些脏了。待会儿脱下来,我给你们洗洗,再找两件衣裳换上。”

钱娟一听,瞥了眼钱氏身上朴素的布料,避开她的目光,拉着钱月就朝明琬的屋子走去。

边走嘴里还含糊不清,“不用了姐,刚才夫人赏我们好多衣裳,那一件件颜色鲜艳的,可好看了。”

明琬从外头回来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远处最后一片落日余晖也转瞬就消失个不见。

她先回了自己的小院,可走到院外就听见里边传来了阵阵熟悉的嬉笑声。

明琬在院外站了一会儿,抬脚去了钱氏的屋子。

小门半敞,几个丫鬟坐在院里的石凳上乘凉。

她进屋,见娘亲正对着烛灯缝衣裳,有些不解,上前就欲阻止。

“娘,这天都黑了,您怎么缝衣裳呢,多伤眼睛。”

钱氏见女儿回来了,放下手里的针线,笑道,“这不是你娟姨她们来了,娘见她们身上的衣裳都破了,这不洗完了趁着还有点亮给缝上。”

明琬有些心疼她,上前夺过了针线,“方才路过那儿,我还瞧娟姨穿着一身新衣裳,深紫色的云锦,绣着芙蓉花。”

“穿过了好衣裳,这些旧的估计就不要了。”

钱氏脸上一僵,随即和气道,“你娟姨她们苦惯了,能穿上好衣裳也算是好福气了。”

明琬颔首,旋即问,“娟姨她们在我屋里做什么呢?”

“小月说喜欢你的屋子,娘也觉得不妥。可那孩子渴盼的厉害,娘一个不落忍就让她们住下了。”

钱氏看着明琬的脸色,犹豫道。

她温和的拉过明琬的手,“娘不好,糊涂了,明天就让她们搬到别的屋。”

明琬愣怔了片刻,甩开了她的手。

她神色坚定,不带分毫犹豫,“让她们现在就搬出去。”

见到顾琅景就巴巴的黏上去已经让她心生厌烦,如此还嫌这嫌那想住她的屋。

明琬气极,冷笑了一声,“娘亲不好意思说,我去说。”

如此,钱娟母女就彻底的在甄府住了下来。

甄政听赵氏提起,倒也派人送了点东西过来,以示慰问。

先前甄明瑶犯下大错,差点害死明琬,他正愁没办法弥补西院。

此刻自然也不介意多双筷子,就默许钱娟二人的事了。

钱月自小在屯子里长大,接触的除了庄家土地就是黄土白面,她从来不知,人竟可以这般活着。

赵夫人对她们娘俩出奇的好,虽然每次她去东院玩只被勒令待在赵氏院里,不让去别处,但是她也心满意足。

好看的衣裳首饰,好吃的零食点心,能过上这样奢华不知忧愁的日子,她只觉得死也甘心了。

这日,她靠在府里的一处凉亭下,见到东院前边有穿着得体,朝臣模样的男子去甄政屋里谈事。

高挺笔直,谦谦背影不禁让她回想起初到长安城的那天。

两船相撞,带着冷冽莲香的胸膛。

钱月情不自禁的闭上眼,心中有一些什么东西在滋长生芽,怎么压也压不住。

桂月里的晚上,空气格外凉爽。府内各处都用过了晚膳,这会儿路上满是闲着溜达的丫鬟小童。

钱娟钱月俩人吃过饭,就走着去钱氏那串门。

明琬拿着香菱做的小点心,此刻正在屋里和钱氏喝着凉茶说话。

“姐姐,你们这干什么呢?”

钱氏见她们来了,手点了点一旁软塌的空座,笑着招呼道,“也没事儿,在这和琬儿说话解闷呢。”

钱月神色有些扭捏,躲在钱娟后边,捏了捏她的手。

钱娟心领神会,坐下道,“姐姐,娟儿有个事想求你,请你一定答应了娟儿。”

“什么事儿这么严重?”

下人沏好了茶,明琬接过那细嘴圆身,还冒着热气的茶壶,侧着身子替她们斟茶。

钱娟推了钱月一把,佯装不争气,伤心道,“姐姐你不知道,我和小月刚来京城那日,她被一陌生男子救了。事后问小琬,才得知那人是太子殿下。”

她顿了顿,继续道,“小月心里这不就开始装着人家,寻思小琬和人家熟,想求求你们搭个线,牵个桥啥的,不然这孩子成天烦我,都睡不着觉呦!”

明琬垂眸,倒茶的手一抖,几滴褐色的茶水歪洒到了桌上。

钱氏一惊,“太子殿下?”

钱月害羞的垂下了头,鬓间插着的红珠步摇应景似得,夸张晃了晃。

“兰姨,好兰姨,小月是真心喜欢殿下,想嫁给他的。您就求姐姐帮帮这个忙,成不?”

“这……”钱氏有些犯难。

从私心来讲,她是不想让琬儿同殿下有过多的接触的。

可即便自己有心拦着殿下和琬儿,人家是太子,又怎会看上钱月这样的普通女子。

“兰姨,求您了,您就答应吧。”钱月丝毫没注意身旁明琬的脸色,扑腾一声跪在了地上,哀求道。

“孩子,你这是做什么,这地面凉,跪坏了膝盖怎么办,快起来!”

钱氏弯腰伸手就要扶她却被钱娟一把推开,她神□□泣,“姐姐,你就成全小月这孩子吧。就试试,不喜欢也不强求。”

钱氏皱眉,似是极为不愿,却仍旧应下了。

得了允诺,钱月激动的抱着她的腿止不住道谢,与钱娟二人兴高采烈的走了。

她们走后,钱氏看了向明琬,这才发觉她脸色有些苍白。

她心下一紧,起身握着她的手,“孩子?”

明琬未答,只垂头敛眉。

钱氏怕她已经动了心,语气有些凝重,“琬琬,你说实话,你是不是对殿下动心了?”

从钱月央求母亲那一刻起,明琬就觉得心中难受。

可光她难受又有何用,顾琅景对自己一直若即若离,从未亲口承认他喜欢自己。想到这儿,她蓦地觉得胸腔堵得慌。

“没有。”

明琬深吸了一口气,唇有些发涩。

她不想再待下去,寻个由头从钱氏屋出去了。

若在待下去,她怕自己会控住不住心里的那道声音。

是,就是动心了。

心里乱,她叹了口气,走路也没精神,满脑子都是方才的事儿。

娘亲答应了她们的请求,想到钱月龌龊的心思,明琬心里突然有个想法。

既然她想见顾琅景,那自己就成全她。

又燃了几盏灯,屋子里光线亮了些。

明琬坐在了窗下研磨执笔,紧绷着脸,写了一封信。

又唤来了香菱明日把信送到东宫,再去给钱月传话——让她梳洗打扮好,明日下午准时去月桂园赴约。

那是钱月和他第一次见面的地方,也许会事半功倍。

她放下笔,目光透过整齐的窗格,几只蜻蜓落在了院里缸中的荷花上,地上满是纷纷的桂花。

空气中十分甘甜,是桂花的香气。

一转眼,竟已八月多了。明琬眼神有些空洞,她意识到这点旋即回神,甩了甩头。

翌日,东宫。

顾琅景刚从议政殿回来,就看见楚琏在墙下来回踱步,手里还捏着封粉色的信笺。

他走上前踢了一脚,声音清冷,“不做事,瞎晃悠什么呢?”

楚琏见自家殿下来了,巴巴的凑上前,美滋滋道,“殿下,平国公府一早派人来信,说是琬姑娘给的。”

顾琅景问言,抬手接过了信。

淡色的宣纸上,一排清秀的小楷,字迹工整,落笔有神。

他唇角扯了抹笑,自顾自朝宫内走去。

楚琏闻到了一丝丝暧昧的气息,他紧跟着凑热闹,“殿下,您笑什么呢这么开心?”

“关你屁事。”

“别介,属下得知道您的行踪,好保护您啊。”

顾琅景心情出奇的好,难得停下了脚,素日清冷的脸也露出一抹笑,“琬琬约孤去月桂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