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人……不是胡东！
他只是穿了胡东的衣裳！
端六辰脑子里只剩下这一句，耳朵里嗡嗡的，完全没有听到莫颜说什么。
天边的霞光映着莫颜的眉眼，她戴着薄纱，遮住大半张面容，即便这个时候，她仍旧一丝不苟，叫人挑不出错来，想说点什么流言都找不到地方下嘴。
她实在很美，尤如披着光的仙女，但现在在端六辰看来，她就像要吞噬他的女妖。
每次和她碰上，都没有好事，都得吃亏，这究竟是为什么？
端六辰垂眼看着那具陌生尸首下的血，只觉得一阵恶心，眼前有些发花。
孟大人上前问道：“王爷，您可瞧清楚了？此人是您的管家吗？”
端六辰恨不能揪住他的脖领子抽他两个耳光，问什么问！当真不认识胡东吗！
端六辰深吸一口气，感觉满肺都是血腥气，“……并不是，是本王看错了。”
孟大人差点翻白眼。
那这庆王闹了半天，在这究竟是闹什么？
庄子不是他的，药材不是他的，现在连人都不是他的！
闹了半天，是独角戏，闹了个寂寞。
他清清嗓子，“既然如此，王爷就……”
“大人，”莫颜福身行礼，“小女虽不懂办案之事，但也知道我朝律法，若非对方步步相逼要取性命，断不定随意防卫杀人，就如此人，小女也是命手下押送至府衙，庆王殿下却在此拦下，口口声声指责小女，让小女给个交代，那现在小女要问问王爷，可否给小女一个交代？”
端六辰：“……”
“王爷，您之前一口咬定我太师府枉顾人命，杀了你的管家，小女的名声是小，我太师府的清正是大，祖父不在京中，小女更不能任由人污了太师府的名声，祖父乃是太子师，他老人家被污了，太子殿下也得受连累，小女不敢就此作罢！王爷，请您说一说吧！”
端六辰：“……”
呵，她可真敢说，几句话就扯到太子身上去，他还能说什么？！
此事万万不可再闹大，更不能闹到皇帝面前去，否则没有他的好！
端六辰如同黑锅底，眉毛拧在一处，咬着牙一言不发。
孟大人开口相劝，“王爷，下官愚见，此事的确对太师府不公，不如王爷就屈尊说几句，莫小姐也不是得理不饶人的人，再僵持下去，对王爷也不利。”
端六辰差点笑出声，莫颜不是得理不饶人的人？这几次她哪次不是揪着他不放？
四周也起了低低的议论声，虽然不敢大声，但声音嗡嗡的，端六辰也能听清一言半语。
他咬碎了满嘴的牙，扛着身上的疼，“莫小姐见谅，是本王认错人了。”
莫颜不看他，帕子压了压眼睛，“罢了，是太师府人微言轻，担不得王爷的一句道歉，臣女也没法子，只能回去给祖父修书一封……”
端六辰眼底窜出火苗，握紧拳头，硬挺着一口气，“莫小姐，是本王的不是，本王向太师府赔个不是。”
莫颜心里暗暗翻白眼，孟大人在一旁递了眼色给她。
见好就收吧。
莫颜有心再为难端六辰，转念一想，还是算了，就当给孟大人一个面子吧。
“臣女愧不敢当，王爷能明白太师府并非枉顾性命就好了，臣女别无所求。”
她又对孟大人道：“大人，这具尸首就交给您了，稍后小女会派人去衙门，配合做笔录。”
“好，那本官就把尸首带走了。”他看看四周，“都散了吧！”
端六辰身上疼，心里冒火，一刻也不想再多留，见孟大人走了，他也转身要离开。
“王爷，”莫颜叫住他。
端六辰回身，视线落在她脸上，笑意瘆人，“莫小姐还有何指教？”
莫颜一点也不脸红，薄纱下的红唇一勾，“指教不敢，倒是有个疑惑，想让王爷给解一解。”
端六辰眸子半眯，每个字都淬了冰，“哦？莫小姐聪慧无双，你还有疑惑？”
“是啊，方才王爷为了你的管家那么着急，可见对他十分器重，王爷，您现在又着急要走，是去找他吗？”
端六辰呼吸微窒，脸色越来越黑，仿佛染了一层墨，“莫小姐，过慧易夭，做人还是糊涂一点的好。”
他说完一甩袖子就走，再听莫颜说下去，真怕会控制不住。
他还有很多事要做，找到胡东，弄清庄子究竟是怎么回事，可无论是去见莫玉儿，还是去城外庄子上，现在都不能去，都得等天黑。
看着他的背影，莫颜脸上笑意敛去，目光渐渐锋利。
过慧易夭？吓唬她吗？
这一世，怎么也得让你先死！
不过，要死也得让你尝够了失去所有的滋味！
莫颜低声对阿十道：“想办法把那具尸首上的弩箭拿回来。”
“是。”
那支弩箭，可是大有来头，若是没有看错的话，应该是……故人所有。
莫颜双手紧握，但愿，这一世都还来得及。
“回府吧。”
回到太师府，刚进院子，月儿就迎上来，递了杯梅子汤，“小姐，阿酒刚刚送来消息，说按您说的，一切都很顺利。”
“是吗？”莫颜咽下最后一口，感觉身心舒畅，“那就好。对了，莫玉儿呢？”
“阿酒也说了，消息传开了，二小姐今天肯定得到消息，到时候一定会坐不住。”
“那就好，”莫颜把杯子递给她，“再来一杯。”
月儿失笑，“小姐，您可不能再多喝了，总贪凉可不行，这个又酸，要喝坏身体的。”
“小姐今儿高兴，再来一杯！”
莫颜没进屋，坐在院中树下乘凉，这棵树是她出生的时候，父亲亲手栽下的，如今绿树成荫了。
她琢磨着，等到端九离回来，和他一起在树下吃顿饭，烤个鱼什么的，应该也挺有趣。
若是都有时间，就一起出去走走，找找父亲。
正胡思乱想，外面脚步声响，阿酒带着一个人走了进来。
此人穿着寻常的家丁衣裳，脸上涂黑了一层，表情有点呆滞，像是遭受了巨大的打击。
莫颜无声冷笑，刚刚与阎王爷擦肩而过，可不就是巨大打击吗？
“小姐，人带来了。”
莫颜没说话，清湛的眸子微微眯着，手托着腮，似笑非笑的看过来。
对方回了神，看了她一眼又飞快低下头去。
阿酒瞪他一眼，“不会叫人吗？！庆王府就是这么教你们规矩的？”
“莫小姐……”
莫颜笑意加深，好看的眉眼却不见温度，“胡管家，没想到会与你以这种方式见面。”
胡东苦笑，他也没有想到，会栽到一个闺阁小姐手里。
还是一个传闻中草包的小姐。
莫颜手指轻扣石桌，“胡管家，明人不说暗话，你既已落到本小姐的手里，想必也明白，本小姐要的是什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