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明溪所住的这处院落名为流云阁,雕梁画栋,楼台庭阁层层叠叠,错落有致。不远处还有个不大不小的人工湖,显得格外雅致,又不失庄重大气。
入了院门便是迂回曲折的长廊,院中有一方不大不小的庭院,种上了樱花树。树下有一方云石桌,并两方石凳。迎面便是房舍三间,一明两暗,倒也高大宽阔。
柳明溪和齐嬷嬷回到流云阁时,已有两名婢女等候在门外,是公子事先安排在此的婢女,年纪都在十二三岁。
婢女恭恭敬敬地朝她福了福身,便走头前头为她引路,不等她吩咐便替她掀起了垂在正门上方的帘幔。
柳明溪抬步迈入了已经住了一晚上却还不曾仔细打量过的屋子。
乍一看,这流云阁与大周的宅子并没有什么太大的不同。据闻瑞颢国的权贵们多以模仿周人权贵的生活为荣,公子显然也在此列。
首先印入柳明溪眼帘的屋内经过精心打磨的木质地面,光洁铮亮,很是考究。
堂中设有花梨木制坐榻与案几,锦幔高卷,珠帘低垂,看着倒也典雅大方。
堂中靠右侧摆了一架吉祥如意屏风,绕过这架屏风便是书房了。
书房极为敞亮,白墙上挂有几幅字画,不知出自何人手笔,看着倒也颇具风雅气息。
墙边设有书架,临窗那张檀木书案上面已让人摆放了上好的笔墨纸砚等物,只不过柳明溪向来不是读书写字的料,哪用得上那些?
此时窗户大敞着,迎面便是那几棵尚且光秃秃的樱花树。
若是春日里,樱花盛放的时节,从这里往外看去,景致想必美不胜收。
从正堂往左走乃是卧房,卧房摆设为简单。紫檀木制成的大床,床上悬着素色纱帘。床边设有妆台、铜镜。
在临窗的位置有一张软榻,仍是以紫檀木所制。那上面铺着一层鸦青色的锦褥,绵软舒适,看着虽不起眼,用料却是绝佳。
墙边摆放着一只醒目的八宝檀木立柜,边上还有几只令她眼熟的箱柜,果然,里头都是公子为她准备的衣裙。
再靠里端一些,屋子的角落位置专门用了帘幔隔开来,那便是供她沐浴更衣之地。
流云阁看似不大,内里倒是五脏俱全,布局也颇为讲究,从庭院里的回廊就可通往后院。在后院有一排较为低矮的屋舍,正是婢女的居所,厨灶房也是设在此处。
从这些陈设与屋子的格局来看,这里显然不是女子的闺房,而是供宾客落脚的客房,并且是相当高大上的客房。这对于柳明溪而言,她倒是松了口气,心下略安。
柳明溪住下的次日便有府上的仆妇陆续上门来,给她们送新鲜的食材,以及一些时兴的布料以及针线等用品。足够她缝上好几十件衣裳了,可以说几年都用不完。
不仅如此,公子还让人送来一匣银票,柳明溪看到这些银票时,手不自觉地抖了抖。这些银票花色不同,面额不等,且三国九城的几大商号的都有。
柳明溪早就觉得公子的身份不俗。从暗中保护公子的三十二名影卫,她就知道公子非富即贵,但是又吃不准他究竟是何方神怪。
自从来到了瑞颢城,住进了这处大宅子,她更确定公子的家底必定十分雄厚。
然而看到了公子给她的这匣子银票,她却蓦然明白了什么。
公子的身份,可能比她原本以为的更为高贵,也更加神通广大。
不然他怎么可以随便出入大周和瑞颢国?
否则他又怎会有这些来自不同地方,不同商家的银票?
这可绝对不是寻常富户所能做到的!
柳明溪心中如同小鹿乱撞,她居然在无意中抱上了这么粗壮的大腿,要发达了!
除开这些数额惊人的银票外,还有几包银锞子。柳明溪粗略点了点,更是倒吸一口凉气,继而雀跃万分。公子随随便便让人送来的“饷银”,竟有近十万两之多!
在遇到公子之前,柳明溪颠沛流离,四处逃难,她过得比起乞丐也并没有强多少。自从遇上公子,他不但收留了她,而且送来了她想都不敢想的一笔财富。
柳明溪不禁感慨万端,自从那一年,她被丢出诚王府时,她根本就没有所谓的行囊。迄今为止,她的生活起居都是全靠齐嬷嬷悉心打点。
此外,他还请了位号称精通十八般武艺的武师,专门教授她拳脚功夫,让柳明溪长久以来的夙愿得偿。
公子答应她的事,果然一一做到了。
柳明溪每天朝出晚归,忙得不亦乐乎,晚上就乖乖待在那处院子里,做点针线,诸事顺遂,这可真算是她向往已久的生活了!
她那颗飘泊已久的心也终于找到暂时的落脚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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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州府位于大周的西南,与瑞颢国接壤。不同于山南城的白雪皑皑,这里已经开始冰消雪融,灰褐色土地上也零星露出了碧绿色的嫩草尖,春意已然悄悄降临。
虽然还没有到播种的季节,农户们却也早早地忙活开了,松松土,除除草,归置归置田地,只待天气再暖和些就可以播种了。
田间地头,到处都有农户们忙忙碌碌的身影。
严州府南部,一处不甚起眼的村子里,有处院墙高耸的古怪宅子,过往的农户一到这里就不自觉地加快脚步,自动自发地绕道而行。
这处宅子原本空置已久,半个月前,那里面来了群不明来历的壮汉住进了宅子里,从不见有人进出。夜里却总能听到凄厉的惨叫传出,令人毛骨悚然。
院子里,体形粗壮的方脸男子迈进略显阴暗的屋子里,他抬眼去看,镂花的窗前有名身着玄色常服的高个男子正背对他而立,他只能看到一个高挑挺拔的背影。
方脸男子朝他恭恭敬敬地揖手,道了声,“殿下。”
窗边男子并没有回头,只冷冷地问道:“问清楚了吗?”他的声音里仿佛夹杂着来自北地的冰霜,让人不寒而栗。
方脸男子把身子埋得低低的,神色恭谨地回道:“他们自称北狄人士。”
方脸男子觑了眼窗边那道笔直挺拔的的背影,憨厚的面庞上略显窘迫。他略一思忖,又补充道:“这些人看似寻常的商贾,嘴却不是一般的严。”
这是解释,亦是推托,然而铁打的事实就是,他们已经审了好些天了,至今也没有审问出什么有价值的信息来。这点小把戏又岂能瞒得过殿下?他心知肚明。
方脸男心中惴惴,他办事不力,就算殿下要严惩,也是无话可说。想到殿下历来阴毒狠辣的手段,他的膝盖已经开始发软。
窗边男子忽然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都是从石泉镇过来的?”
方脸男浑身一振,心中隐隐便明了几分,他谨慎地答道:“是,他们去过石泉镇。”
这些人去过石泉镇是肯定的,是不是和他们一样从那边追过来的就不知道了。
“居然还扯到了北狄,他们究竟想做什么?”窗边男子略微沉吟,“那就继续审!”
居然暂时逃过一劫!方脸男子暗暗松了口气,道了声“遵命。”他便恭恭敬敬地揖手退出房门外。
“北狄、赤莲城、乌护城、瑞颢国……呵,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赵政霖喃喃自语,他缓缓地回过身来,宛如白璧无瑕的面庞上,神情冷漠如寒冰,菲薄的唇畔忽然微微扬起,露出一抹不咸不淡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