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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节

“你不愿意?”颜煜脸色一变。

颜炽垂目一想,他并非不愿意,只是他去真的有用吗?

“皇上,臣弟只是觉得自己并不是最好的人选。”

“你的意思是?”

“此次东部主要是两个邻国之间的战争波及大黎,需要派兵镇守,以防出现紧急战况,若臣弟随行前去,反倒会给对方一种大黎要战的信号,这对我们恐怕不是什么好事。若皇上只是担心有人会在从军途中为难两位少将军,那臣弟不如推荐一个人选,有他在,太后那边一定不会为难。”

“哦?是谁?”颜煜好奇。

“昭仪长公主与兵部尚书之子,太后的亲孙子,韩清泫。”

“清泫?”颜煜恍然,“是啊……清泫也已经十七岁了。”

“没错,他一直在炽烈军中训练,这次考核成绩非常好,臣弟也一直想让他多些实战经验。”

颜煜满意的点点头,“如此倒是甚好。清泫为人正直,太后又最宠爱他,若是他跟着卓家军前去,定不会有人胡来。只是……太后最宝贝这个孙子,她是不会同意的。”

“不见得吧。”颜炽计从心起,“若是韩清泫主动要求前去的呢?”

……

卓青黛浑身颤抖,也不知因为害怕还是因为马车的颠簸,总之她听后,手心里满是汗。

“王爷……你真要清泫去东部?”

颜炽淡淡的点了下头,他知道卓青黛心中又起了不忍,“他是大黎的臣子,理应如此。”

“可……那是火坑啊!我们怎能推着他往里跳?”

“对你我或许是火坑,但对他不是。”

“难道把才十七岁的他推去战场,王爷能保证他不受伤吗?”

颜炽没想到卓青黛会有这么大的反应,有些心疼,“我不能保证,这谁都没法保证,但这是最好的选择!”

他满含深情的声音,瞬间让她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忽然鼻子一酸,唰的滴了几滴泪下来,卓青黛撇过脸去,舔了舔干裂的唇,“抱歉……”

她也不知道为何,一听韩清泫要去战场,脑子里立刻出现了和亲婚宴那晚,程芫被一箭射中,倒在地上的画面,她实在不想看到任何无辜的人,再因为她的关系,受到半点伤害了。

颜炽一把将她揽进怀里,摸着她的头,语气怅然若失,“阿青……我明白你心里的纠结,但这已经是我们能选择的最好结果了。”

颜炽的语气,让她猛然意识到身边男人的无助,一直以来他都在迁就她。

可她却又何曾考虑过他心里的难处呢?

“我知道了。”卓青黛摸了摸泪,眼里满是愧疚,“就听王爷的,我会让哥哥好好照顾他的。”

颜炽叹了一声,“我们,总要有取舍的。”

卓青黛扯了个并不自然的笑,是在安慰颜炽,也是在安慰自己。

他说的没错,从重生的那一刻开始,一切就不可能完美。

她以为自己是把过往的光阴,再重来一回。

却不想,面对的是全新的人生,每一分每一秒,都充满了不确定。

总要有取舍的。

既然选择了守护爹娘,那么其他的就都被舍弃了。

卓青黛心里没来由的阵痛,她的原则、感情、朋友,都能被舍弃吗?

这是一个太难回答的问题,想着想着胃里一阵恶心。

第57章

房屋的门窗紧闭,幽暗的室内,少有光线进入。

安刈在屋内来回踱步,门口站着一位双手抱着剑,看不清面容的黑袍人。

“先生说了,事情先停下。”

安刈不悦,“准备了这么久,说停下就停下?”

黑袍人语气毫无波动,“先生说了,停下。”

“哼……”安刈皱眉,“便宜姓卓的了!”

“安大人,不必着急,虽然现在无法让卓敬尧人头落地,但是日后有的是机会,只要我们抓着暗影这个事情,他就永远不能摆脱干系。”

安刈对上他的目光,“可是,那个女人不除,我们的计划就永远不能保证万无一失!”

“所以先生命你先停下。”

安刈自知多辩无意,“先生还说什么了?我们日后怎么办?”

黑袍人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靠在门上,“先生说,现在东部边境有战事,谁也不能保证会不会伤及大黎,所以先留着卓敬尧也未尝不可,扯出暗影虽然没有直接将卓敬尧置之死地,但也让皇上不再像以前那样信任他了,短时间之内,卓敬尧对我们构不成威胁。乾王那里也不用去管,只要你的人手脚干净,绝查不到你头上。日后若卓敬尧官复原职,安大人在朝堂上也不应多加为难,但只要时机成熟,他还是要死的。”

安刈冷脸,“先生有没有说什么时候才算时机成熟?”

“现在小皇帝孤立无援,能给他支撑的也不过是一个卓敬尧和一个寒王而已,只要寒王离京,就是除掉卓敬尧的最好时候。你想想,若是没了炽烈军在,文武百官都要求杀掉卓敬尧,他一个手无寸铁的小皇帝,又敢说什么呢?”

“先生果然料想周全,只是寒王已来天都城一年,他要何时才会离京?”

黑袍人笑了下,“安大人急什么?每年初春三月是赤北候的寿辰,寒王一定会返回北境探望,到时候我们随便找个理由,自然能除掉他。”

“但没了炽烈军,还有卓家军!”安刈还是担心。

黑袍人笑的更为放肆,“怕什么?现在卓家军在卓家那两个孩子手里,不成气候,这次去东部,或许就散了。别忘了,大象虽然大,但也怕群狼围攻。”

安刈紧张的手抖,“只怕日后若想再想用什么计策,他们就会有所防范了。”

“安大人放心好了,无论他们怎么抵抗,最终的下场只有一个,你可别忘了,站在咱们身后的人是谁?”黑袍人咧着嘴,有些狰狞,“你当大黎,是谁的天下?”

……

马车停到韩府外街就堵住了,前来吊唁的人的车马整齐排着。

韩府的一个在外打点车马的小厮看到挂着寒府牌子的车,立刻跑进街内去,叫人出来迎。

没一会儿,韩恒远和韩清泫就迎了出来。

“老臣参见王爷。”

“快起来。”颜炽已经下了马车,他本就不在意这些排场,也就没让前面的车马让路,“本王来送老太傅,韩尚书不必多礼。”

卓青黛却始终注视着韩清泫,他看上去气色极差,与他们早晨相间时,判若两人。

失去的痛苦,卓青黛最能体会了,她悄悄走到韩清泫旁边,拍了拍他的肩。

“节哀。”

韩清泫也侧过头看她,眼睛里红红的,不知是已经哭过,还是终于忍不住要哭了。

“谢谢。”

虽然知道在这种时刻一切语言都显得苍白,但她此时又什么都做不了,她说不出让他想开点那种事不关己的话,亲人死了,剩下的人就是痛苦的。

这种痛苦,只有时间能淡去,却永远不能抚平。

韩恒远请颜炽进了府,在中堂前上了香。

颜炽和这位老太傅其实并不认识,但却听赤北候曾提起过,这位老先生似乎也是个痴情之人。赤北候一次无意间说到过,韩献之一生只爱过一个女人,那个女人为她生了一个孩子,也是韩献之一生唯一的一个孩子,就是韩恒远。只是韩献之与那个女人终究有缘无分,他们从未在一起过,甚至没有真正的成过婚。

那时候还是个孩子的颜炽,固执而骄傲的性格,自然不会追着问,那女人是谁,他们还有什么故事,但现在的他倒是有几分好奇。

他想知道,是不是天下所有痴情的人都一样可悲?

卓青黛站在离他半步远的身后,她脸色发白,紧皱着眉,从刚刚在车里就一直不舒服,几次忍着恶心的冲动。

“还是难受吗?”

卓青黛抬眸,冲他弯弯一笑,“没事,或许是最近太累了。”

颜炽松了口气,驳回了自己刚刚的想法,这天下痴情的人中,还是有一个极其幸运的。

他上完了香,又和韩恒远客套了几句,“韩尚书不必照顾本王了,还是去外面招呼其他人吧,本王就同清泫去里间说说话。”

“也好,也好。”韩恒远应着,叫过韩清泫,“你一定好生照顾王爷。”

韩清泫穿着一身孝服,头上绑着一根白孝带,便冲颜炽做了个请的手势。

过了穿堂,就算是内院,人少了许多,也不再喧闹,韩清泫在前方引路,手朝着一处指着,“那边就是爷爷生前呆的的寺院,他好吃斋念佛,喜好清静,所以父亲才将吊唁处设在在外面,其实真正的灵堂是在后院的,王爷要去看一眼吗?”

韩清泫以为颜炽是要去看看棺材的,但颜炽却摇了摇头,“老太傅喜好清静,本王就不去打扰了,我们找个地方随便聊聊吧。”

韩清泫微微一怔,然后点了点头,“好,那这边请吧。”

韩清泫将颜炽和卓青黛引到了一处小厅,平时这里是用来闲暇时下棋喝茶的地方,厅前是一片荷花池塘,四周是大开的窗户。现在这个时节,荷花刚落,剩的水中满满一池荷叶。

“王爷请坐。”

颜炽点点头,“都坐吧,只有我们三个,不必拘礼。”

韩清泫得了命,靠坐在一方太师椅中,整个人像是和了水的泥巴,瘫成一团。

卓青黛看着有些不忍,正巧丫鬟送来了茶水,卓青黛忙给韩清泫倒了一杯。

“清泫,你若是心里难过,不妨说出来,别一个人撑着。”

他安慰般的笑了笑,但其实笑的极为勉强。

颜炽起身在小厅堂里走了一圈,这里景致不错,从这里像四周看去,有假山有长廊有亭台有花树,颜炽指着一个方向,“那里是何处?”

韩清泫闻言随着一看,颜炽指的方位有一处青瓦院子,“那里是我母亲的住处。”

“哦?”颜炽颇为疑惑,“长公主与韩尚书的住处竟相隔这样远吗?”

他们进来时,韩清泫曾指过韩恒远的住处,这绕了大半个园子后,没想到长公主的住处竟还要再远些。

论辈分说来,颜昭算是颜炽的长姐,只是在这一世的时间上算,他们还一次都为见过。

韩清泫听到颜炽提到母亲,脸色又暗了下去,“是,母亲从我记事起就搬去那边的院子住了。”

颜炽了然点头,他是听说过不少关于韩恒远和颜昭感情不好的传言的,韩清泫也不止一次在喝醉时闹过吵过,颜炽知道韩清泫心里有个疙瘩,是颜昭结下的,而他现在要做的就是利用这个疙瘩。

“长公主对你还是不闻不问吗?”

颜炽的话一下刺痛了韩清泫的心,这个不过十七岁的男孩有些压抑不住自己心中的怨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