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天歌坐定了仔细想想,他这事的确不能做得太过,毕竟姚红茹已官至丞相,打仗那么些年,她想必也俘获了李烬霄身边不少人心。
“芸儿先出去,母后有事跟你父皇说。”
芸儿小手拉着她的衣袖杵在她身边,很不放心的看着她母后,时不时向李烬霄投一个白眼去。
楚天歌终于想明白了女儿对李烬霄和太后的恨意,她那日狠心拿藤条抽了芸儿,芸儿终究是半个字都不为自己解释。
她摸了摸芸儿的小脸,温声道:“母后都知道了,芸儿,你父皇的死怨不得他,要怨,也该怨母后。”
芸儿睁大了双眸,满是惊疑,“母后知道了?”
“嗯,”楚天歌道。
芸儿大眼睛中的涩红越来越浓郁,她小脸一拧,再憋不住自己的情绪。
“我亲眼看到的,他拿剑捅父皇!父皇是被他杀死的!母后,杀了他,杀了她!”
楚天歌把芸儿提到腿上搂在怀里,她看到李烬霄眼中划过一丝伤痛。
但他很快别过脸去,若无其事的坐到一边,不叫她看到自己的难过。
“你信不信母后?”
楚天歌抱着芸儿,小心翼翼的说:“你父皇是自己选择弃世的,而让他弃世的人,是母后,你要怪便怪母后吧,怪不着旁人。”
芸儿撅着嘴,双眼闪烁着微颤的晶莹,“母后是怕这个人对不对,所以才这么说……”
楚天歌摇了摇头,“芸儿,你弄错了,母后怕过你父皇,却没怕过他。”
这一种安心芸儿不会明白,楚天歌抱了她一会儿,便让她下来,“等你长大了,母后会全都告诉你。去吧,去找环姑姑玩一会儿。”
芸儿向门口走了几步,突然回过头,“她们说你有了新的宝宝,是真的吗。”
楚天歌点了下头,芸儿登时裂开了哭腔,“母后!我讨厌你!”
芸儿哭着跑了出去。
楚天歌心尖一痛,想追上去,可鼻梁发酸,眼眶中有东西不受控制的涌出,她只好杵在了原地,水光模糊的看着芸儿跑出了视野。
面前一暗,她被人拥入了怀中。
楚天歌枕着他的胸膛,从无声流泪到大声哭泣,一边哭一边在他衣襟上擦眼泪。
李烬霄哑声道:“芸儿不接受,这个孩子的去留你做主吧,我……不强求。”
楚天歌一下子止住了哭声,抬头看他。
“什么?你强求来的这个孩子,有了你说不强求了?你是人吗?”
李烬霄懵了懵,“宫人搜出了落子汤,我不知道你……”
楚天歌想起那包落子药,亦是有气。
“这么说来幸亏姚红茹来的及时,否则那药我是喝下去了。李烬霄,你是不是有病,你冒充别人来睡你妻子?”
李烬霄脸颊烧得滚烫,耳朵通红,“我以为你喜欢……”
“喜欢什么,喜欢被李云临睡?”
那些天她日日崩溃绝望,到头来却是这样狗血的事。
她气得推了李烬霄一把,心里头说不上来的烦闷。
“李烬霄,你是不是有毛病!”
她气得要命,李烬霄委屈得要命,“因为你给他绣了那么多香囊,我想着你爱的是他……我只是想成全你,替李云临给你幸福,我以为这样你就会高兴了。”
楚天歌一时语塞。
香囊……
六年前凤鸣山上,李云临要求她给自己绣个香囊,她一口应下,却迟迟没有动手。
可这几个月来,她突然觉得答应人的事就该做到,这种想法从何而来,她当时也不知道。
楚天歌双臂环住了他的腰,脸深深埋进了他胸膛里。
“李云临死的那刻我后悔了,其实那些年我有察觉,察觉他在故意退让。可我日日怕他对芸儿不测,我不能容许自己心软……可最后他竟然让他亲生女儿去赴死,换我们芸儿活下来,烬霄,我该怎么办,我眼睁睁的看着彤儿死去,她才六岁,我亏欠这个孩子……”
她但凡早一天表露对李云临不忍,李云临或许就不会选择赴死,可她不能,那样纠缠的一切终究是错的,她要摆脱枷锁,只能狠下心肠。
“人人都说我爱的是李云临,烬霄,你也那么想吗?”
李烬霄没有否认,苦笑,“我只知道你接受不了他的死,你盼他活过来,他到底是曾经住在你心里的人。”
楚天歌抱紧了他,“烬霄,错过的事追不回的,我们永远不要分开,好不好?”
“好。”
李烬霄撒娇似的在她鬓边蹭了蹭,“我从来不想与你分开。”
即使他不说,楚天歌也明白。
这一回清醒她痛苦过,却也突然的安心。
再不用日日为芸儿提心吊胆,如履薄冰的日子过去了。
肚子里的孩子,自然是要生的。
她依偎在李烬霄的怀中,轻声说:“我知道你心里难受,芸儿还小,不懂什么叫生身父亲,从小李云临也疼她……暂时先别强求她回到你名下吧,她会很抗拒。慢慢来,可好?”
李烬霄心间一窒。
“我不奢求芸儿认我,她这一辈子都会是李凌芸。”
他轻轻掰开了天歌,“今日奏折都堆成山了,我得去干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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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杯接一杯的烈酒,无休止的下肚。
起初他还尝点下酒菜,后来他干脆抱坛痛饮。
“那是我的女儿,我的!她竟然劝我别认,明明她好好跟芸儿说说,芸儿兴许就认我了,可她不打算告诉芸儿,她要芸儿一辈子做李云临的女儿……我以为她会的,我以为她会……”
李烬霄眸中通红,步态不稳,他仰天,对着月凄凄笑出声来。
“芸儿恨我,我能受,可竟然是她劝我不要认芸儿……她为了李云临,让我不要认女儿……”
万承看着也难受,“皇上为何不跟皇后把话说明白,您直说了,皇后也许就……”
“我主子待固伦公主视如己出,甚至为她牺牲了静姝公主,江山媳妇孩子和自个儿命都没了,得了这么大便宜还嚎啥嚎呢?这不人家媳妇肚子里帮你揣好了么,非要去争固伦公主,让给先帝能咋的。”
荣介抱着剑靠在树边,气鼓鼓的忍不住插了个嘴。
万承拿剑柄戳了戳他胸,“咱们这戏不用演了,你也该滚蛋了。”
“万一皇后又忘了呢,你们去哪儿寻我?”
荣介脸皮很厚,他是不会轻易走的。
一个酒坛被砸在地上,溅了一地酒香,李烬霄眸中怒意难以克制。
“你主子就是个一哭二闹三上吊的东西!他最后一步死!这么个没了女人要死的好玩意儿,早干嘛去了!他要真想天歌好过,就别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