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涣芝像是才听到似的侧过脸看着周胥昐, 一双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他, 脸上方才的笑意渐渐散去, 他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就算从来没有去问过祖父周胥昐是谁, 但以她的聪明怎么可能猜不出来, 他的身份一定不简单, 而且还一定是达到让他能入无人之境般的出入姜府, 随时都能见到祖父。
就光是这一点,就足以让姜涣芝打消了对他的任何想法,姜家的姑娘可以嫁给农家之子, 可以嫁给权相重臣却不该入帝王家,这一点她也深感同意。
以喜欢作为代价,为了一个男人就把自己关在那个小小的皇宫之中, 这真是太愚蠢了。
每每看到这样的故事话本, 她都会忍不住吐槽,以姜家的实力和地位, 随便嫁个谁不好, 但凡娶了姜家女子的男儿, 虽然不能说各个都是不纳妾洁身自好者, 但也是夫妻恭顺, 白首相伴的。
可最是无情帝王家了,后宫佳丽三千人, 她才不屑和别人争宠分一个男人,这不是她能低声下气做得出来的事。
当然姜涣芝也得承认一点, 在周胥昐认真的求娶的时候, 她的心跳的非常快,或许她对周胥昐也是好有一点点好感的吧。
只可惜这好感并不能改变她的原则,极其认真的看着周胥昐。
叹了口气,“你以后不要来找我了。”说完就撑着手掌眺望远方的翠山,世间有这么多美好的事物等着她呢,不过一个周胥昐算不了什么。
周胥昐一动不动的站着,修长的睫毛微微的颤抖了一下,久到姜涣芝以为他会一直这么倔强的站下去的时候,他又动了,“涣芝,那周胥昐告辞了。”
说完就穿着他那一身粉色的衣裳就从楼上慢慢的爬了下去,姜涣芝看着他下楼的身影嘟囔了一下。
早就听叔伯兄长说姓周的个顶个的人精,原先看周胥昐白白净净的是个老实人,没想到也会扮可怜装听不见的本事。
但不得不说,他也确实的成功了。
如果他死缠烂打的,非要娶姜涣芝过门,她就有一万种方法让他收回这个主意,可他偏偏没有这么做,而是一副受伤的小可怜样子,让她连一句重话都说不出口。
这男人真是太狡猾了!
说来也是奇怪了,她理想中的未来夫婿应该是盖世英雄,有见识有远谋,是不是有好的出身也不重要,只要娶了自己,就算是白衣,她也有信心让他位极人臣。
可这周胥昐上看下看真是没有一处符合她的设想,一个在家人庇护下长大文弱小生,没有壮硕结实的臂膀,也没有剑指天下的英雄气概。
她怎么就会偏偏觉得他还顺眼呢?
不过仔细的比较起来,好像是比之前见过的那些假模假样的世家郎君们要强一些……
等到天渐渐的黑了下来,姜涣芝才慢吞吞的从阁楼上爬下去用饭。
既然拒绝了周胥昐接下去的日子她也就恢复了之前的生活,不再期待他上门也不再有什么不切实际的幻想。
甚至这次嫂子再替她准备花会茶会,她也都去参加了,再不把自己嫁出去,不止是家里要担心,她自己也要担心起来了。
她现在每晚一闭上眼睛,就会想到那个男人认真又神情的样子。
他没有以金银美玉这些俗物来许诺她,而是看着皓月长空许以诺言,要是他不姓那就好了,翻了个身听着屋外路过的夜风撩过枝丫才沉沉的睡去。
即便姜涣芝今年已经十八,但她的追求者还是有不少,毕竟她的长相和家世在那摆着,谁不想娶个又漂亮又对自己有所助力的妻子。
茶会的时候来了不少的命妇,各个都是来相看她的,姜涣芝无趣的托着腮往池塘里喂着鱼。
迈着小粗腿的姜裕恒手里还抓着一个咬了大半的梨子,兴奋的朝着他的小姑姑跑去。
“姑姑,给鱼吃。”说着就要把自己手里的大梨子往池塘里丢。
姜涣芝赶紧制止住他,夺过他的梨子,佯装着丢到了草丛里,这鱼会不会吃梨子她是不知道,但是很有可能会给梨子砸出内伤来。
“你娘呢,怎么也不看着你,让你又到处乱跑。”前几天她带姜裕恒去楼上吹风,晚上这个不争气的就开始有些咳嗽,为此她又被自家嫂子给骂了个狗血淋头。
这都好几日不许她靠近她大哥的院子了,就怕把小侄儿又拐去哪里玩,就差交代丫头:狗与大姑娘不得入内了!
“娘在和一个漂亮姨姨说话,说姨姨家里有个哥哥,很喜欢姑姑!”
姜涣芝高兴的笑了起来,还好平时没白疼这个小东西,还知道给姑姑报信了,将白嫩嫩的小家伙抱了起来,捏了捏他的小脸蛋。
“姑姑你以后就不能陪恒儿玩了吗?”姜裕恒的脸被捏成各种形状,连话都说不清楚了。
“怎么会呢,要是你娘不让姑姑去找你玩,姑姑就去房里把你偷出来,让你娘着急着急。”
“可是丫头都说姑姑要嫁人了,嫁人就不在姜家了,以后恒儿就不能日日找姑姑玩了。”
姜涣芝被小孩子的脑回路给惊了,她这还没出嫁呢,怎么就搞得跟生离死别似的。
“放心吧,就算姑姑出嫁了也还是带着你到处玩,好不好?”
“好!那姑姑是要嫁给周家哥哥吗?”
姜涣芝手上的动作一顿,好几日没有听到这个名字都有些不习惯了,姜裕恒好不容易从姑姑手下逃出来歇了口气,姜涣芝就有掐了掐他的小脸蛋。
“不了,我和他前世无缘今生无分,他以后也不会来了,不要再提起他了。”
姜裕恒就算是从小聪明,也听不懂这些话的意思,在自家姑姑的‘虐待’下发出了可怜的呜呜声。
虽然说是偶尔吐槽嫂子如何,其实嫂子待她和弟弟极好的,三人家中没有母亲,全靠了嫂子时时的叮咛照顾,不能驳了嫂子的好意,姜涣芝也只好一个个都认真的看了。
“这个从小就跟师傅学艺,手上功夫不错,能陪你一块骑马人来疯。这个是大学士家的郎君,文采奕奕,是少有的青年才俊……”
姜涣芝听着都快睡过去了,嫂子还没说完。
再小些的时候,她怎么没觉得京中这么多歪瓜裂枣的,还一股脑的都涌到了她的面前来……
该死的周胥昐,让你走你就真的走,让你别来你就真的不来了吗!
气得姜涣芝真的偷了姜裕恒,带着他出去跑马了。
出了京师在周边的地方逛了两日,心情才好了一些,溜达着小马带着玩疯了的姜裕恒回家了,家里人已经快贴寻人启事找孩子了。
等到他们到了家连姜老爷子也出动了,轮番上阵来教育姜涣芝,侄儿还这么小,若是哪里磕着绊着了该如何是好。
烦的姜涣芝又跑回了阁楼,第二日才从丫头口中知道,她离开京中才二日就出了很多事,比如太子遇刺,成王被陛下罚去南蛮荒地。
“你说太子遇刺了?”姜涣芝停顿了一下,又让她继续说别的事情。
其中和她相关最重要的就是,那位才华横溢的大学士之子,也不知是不是入了魔障,就看了姜涣芝一眼,就到处说他和姜家要结亲了,他和姜家姑娘情投意合。
气得姜老爷子更是一股火的往上冒,这是想把姜涣芝的名声搞坏了,让她不得不嫁了吗?
姜涣芝听了倒是还好,坏了就坏了,还能让她耳根子清静一些。
再说了难不成他还真敢上门来求娶不成,他要是敢来,不等她动手,她的叔伯兄弟都能揍得他连娘都不认得。
可有的人就不是这么认为的了。
第二日午晌,姜涣芝夜里认了许久的星象没睡好,正准备补个觉,就感觉到有人在底下小声的喊她的名字,听到熟悉的声音,她好奇的探出脑袋。
长长的秀发被微风吹起,俏丽的一张小脸格外的好看。
下面的傻里傻气站着的人不是周胥昐又是谁,故意板着脸淡淡的扫了他一眼,又缩了回去。
背靠在窗子边,忍不住轻笑了一声。
“涣芝,你别恼,我知道你不喜欢我,我不上来就在下面和你说句话就走。姓刘的我已经去教训过他了,他以后一定不敢再乱说你的坏话,毁你清誉你放心吧。”
难怪刚刚远远的看着他嘴角好像有淤青,好啊,他居然还敢学别人去打架了。
就算对方是个读书人,可他这么瘦胳膊瘦腿的能打得过谁?还让她放心?这是放的是哪门子的心啊!
就算早就知道不会得到回应,周胥昐还是有些失落,想想又觉得是自己自作多情了,没准是他们真的情投意合了呢。
他也见到了,刘学士的这个儿子长得不错,所以方才他才会忍不住亲自动手在他脸上揍了几拳。
一开始是不知道自己是谁,才敢还手,等到知道的时候就吓得屁滚尿流的跪地求饶,在他眼里即便涣芝不喜欢自己,这样的人也是配不上她的。
刚要转身离开,就感觉到一个手掌用力的握住了他的手腕。
想了许久的人正板着脸认真的看着他。
“伤在哪里?”
周胥昐楞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她说的不是打架,而是他遇刺的事情,原来她都知道了啊。
也是,她这么聪明,有什么事情能瞒得过她呢,张了张嘴喉中有些苦涩,“腰上就是一点皮外伤而已……”
话还没说完,姜涣芝就直接伸手来撩他的衣服了,腰间缠着两层的布,布上还有隐隐的血迹,就这样病恹恹的还想去给她出头?
还是省省吧。
“没事,真的没事,当时我想着死了一了百了,我一出生父皇就封了我为太子,可我的身子不争气,弟弟们说的也有道理,我这样才是与社稷无益。”
那后来为什么没有真的受了那一剑呢,是在生死的刹那间,他想到了她的样子,巧笑倩兮,即便不能一直在一起,他也想多看她几眼。
姜涣芝伸手戳了戳他手上的地方,突得笑了起来,“你揍他了?”
这是又跳到刘学士的儿子这了,他知道她平日也是这样的,若是不仔细听就会跟不上她的想法。
周胥昐也咧开嘴笑了起来,只是扯到嘴角的伤有些痛,笑得有些难看。
周胥昐的身子突然僵住了,因为眼前这个她心心念念的女子,突然上前垫脚吻在了他的嘴角,他有些不敢相信现在发生的一切。
不过就像是蜻蜓点水般的掠过,马上她又站直了身子,笑弯了一双眼,“我答应了。”
答应什么了?
周胥昐的双眼猛地睁大,她是,答应嫁给他了吗?
后来独自一人看着宫墙内天空中的皓月时,姜涣芝也问过自己后悔吗?她想应该是不后悔的,因为她找不到第二个愿意这么待她的人了,即便是再多的孤寂和困难,她都想为自己试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