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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鸟(三)

阿大掀开了布帘, 客气的请他们下马车, 童儿先一步跳下了马车, 如欣跟着也下了马车, 最后再扶着乙儿走了下来。

门口的士兵一看到严柏艺, 就急忙进府去通报, 很快就有管家打扮的下人, 急匆匆的从里头跑了出来。

“您可算回来了,将军从前几日起就一直在念叨了,您还是快些进去瞧瞧吧。”说着就一脸着急的要拉着严柏艺回府, 结果一扭头就看到了乙儿从马车上下来。

停顿了片刻,又回头看了一眼严柏艺,沉默了一会才道:“将军身子骨大不如前, 修养了些日子还是不大好, 要不老奴把人先带去偏院?”

严柏艺这才知道陈管家是误会了,这也难怪, 毕竟他一向在世人的形象就是如此放荡, 扬起了一个自嘲的笑容。

但是陈管家是全家第二个真心的关心他的人, 他也没有太过解释。

“不必了, 你让人把马车牵下去, 这些人我自有安排。”

陈管家还是迟疑了片刻,又回头看了一眼乙儿, 确实是好相貌,也难怪公子会做这些不合时宜的事情了。

“是老奴多嘴了, 公子莫要放在心上, 老爷这会刚吃了药,应是还醒着,您还是先进去吧。”

说完就使了个眼色,身边的下人赶紧上前去牵马。进府之前陈管家还朝着乙儿善意的点了点头,乙儿也朝着他抿嘴笑了下,算是见过礼了。

严柏艺等了他们一会,等到三人脚步跟了上来,才深吸一口气,大步的朝着门内走了进去。

他严柏艺,终究还是回来了。

府内也不知道是纪律严明还是真的没有人说话,竟然从进门起都是安安静静的。

即使有路过的下人,也是慌张的喊了一句公子,就又匆匆的跑开了,像是看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人。

童子有些奇怪的从落到了乙儿的后面,压低了声音,用只有他们三人听到的声音轻声说:“这陈府怎么这么古怪,深宅大院的却毫无人音,总觉得有些渗人。”

顾府也少有人说话,但那是因为他家人不喜人多,喜欢安静,平日里就几个小厮走动,但该说话的时候也不会这么压低了声音,总觉得这陈府处处都透露这古怪。

从大门穿过又绕了几处院子,严柏艺从进了府之后就收了笑容,神情不太高兴,走了几步步子就快了起来。

甚至有的时候他们没跟上也没有发现,还是他们追了上去,才勉强跟着。

等到穿过最后一个长廊,就到了一个大院子前,严柏艺却停下了脚步,在院子外迟疑了好一会,低头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过了一会才重新迈开了步子,走了进去。

乙儿一进院子就闻到了很浓的药味,院子里的木架子上晒满了许多草药,几个婢子看到严柏艺还险些打翻了手里的东西,颤颤巍巍的跪了一地。

“老爷可是睡下了?”

“回公子的话,还没,刚刚用了药正在看信。”

“下去吧。”一听到这几个字,就慌乱的从地上手脚并用的爬了起来,急匆匆的小跑了出去。

乙儿好奇的看了一眼,正好对上一个丫头的视线,那个丫头看到乙儿有些惊艳的睁大了眼,一个不注意险些撞翻了撞草药的篓子,像是被发现自己在偷看乙儿,又快速的跑了出去。

她们是在怕严柏艺吗?为什么呢,严柏艺虽然平时说话不太好听,做事情也很武断,但是却是个好人。

不过这些都不是她要管的事情,她只要等算完卦,就能回去了。

“你们在外面等一会,姑娘随我进去吧。”

如欣有些不放心,乙儿摇了摇头,里面的人生了病,确实不好这么多人进去打搅他。

最后还是只有乙儿一人跟了进去,如欣和童子就留在屋外候着。

一进屋,乙儿就闻到了浓烈的药香,屋子里的窗户都糊了窗纸,阳光透不进来有些昏暗,走了两步就听到剧烈的咳嗽声响了起来。

咳了几声之后,就听到一声苍老的声音响了起来,“是谁来了?”

“阿公,是我。”

里面的声音马上听着就精神了许多,“哦?是阿艺回来了?快些进来。”

严柏艺身影又停顿了一下,才重新迈开了步子,这一次快速的走了进去。

“阿公,孙儿不孝,这么久才回来看您。”

乙儿终于见到了说话的人,是个头发花白的老者,背靠在了靠枕上,身上缠了许多的布条,脸色并不十分好,可以看出确实是病重了许久。

“阿艺长大了,能替外公上战场了,阿公很是高兴,每每有人提起,阿艺都是我陈家的骄傲。”

严柏艺终于忍不住捂着眼睛良久没有说话。

乙儿也终于知道,严柏艺到底是从何处途经太原,原来他刚从西北前线回来,果然是非常的了不起了。

陈老将军像是才发现站在身后的乙儿一般,一双如鹰般犀利的眼睛上下的打量着乙儿。

原本只是靠坐着,但在看清了乙儿的脸时猛地睁大了双眼,不敢置信喃喃,“这不可能,这怎么可能,难不成是我的大限之期到了?怎么可能会在这。”

严柏艺这才想起来,放下手掌重新站了起来,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

“阿公,我忘了说,这次我途经太原,遇上了一神人,可断吉凶,定能有办法算出您的病尚有生机。”

“姜姑娘,这就是我要让你算的人,这是我外祖父陈老将军。”

陈老将军双手撑在床榻上,用力的坐直了身体,“阿艺,你再说一遍,她姓什么?!”

“阿公,她姓姜!”

“姜……姜,姜!这不可能,太像了,太像了!你走近些让我看看。”

乙儿有些奇怪的歪了歪头,这位老人家在说的是自己吗?他说的像是指什么?

但出于礼貌和尊重,乙儿还是慢慢的走近了些,越是走近陈老将军的神情越是激动,到了最后甚至想要翻身下床,若不是严柏艺眼疾手快的,可能真的要跌落下床了。

“阿公,您这是怎么了?”

严柏艺还是有些惊讶,他其实会找到乙儿也是有原因的,他以前不知是听谁人提起过,高祖皇帝在位之时,京中有一鼎盛之族。

族中惯有学些道术玄学之高人,上能知晓天文方术,下可算卜吉凶命理,甚至据说族中曾有人能逆天改命,替人延续生命。

原本他也只是听了一耳朵,权当是笑话听了,没想到原本身体康健的外祖父旧病复发,在他的眼前就这么倒了下来。

严柏艺承认自己第一次这么的慌,他从小命硬克父又克母,祖父一家都当他是丧门星,无人管教渐渐就成了对任何事都玩世不恭的样子,堂兄弟姊妹之中无人敢惹他,也无人敢与他亲近。

直到他得罪光了全家,祖父告到了京中,外祖父派人将他接进京。

初时,他也还是一样的顽劣,成了京中一霸。只是渐渐的外祖父看他天赋异禀,用心的教他学文识字,带他学武领兵之道,他才放下了心防。

年初是他第一次上战场,还没能与外祖父共同御敌,外祖父就因病先一步回京。

他在军中副将的辅佐下,领兵杀敌,力挽狂澜,杀了敌方一个措手不及,打了一个漂亮仗,再也没人敢说他严柏艺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

可外祖父也只能靠着药石残喘与病榻只上,直到他途经太原,听到了关于乙儿的传闻。

又想到了她的姓氏,正好能吻合上,难道真是天见可怜,不忍夺走他这世上唯一真心待他好之人。

只是没想到外祖父见到了乙儿却会是这样的神情,难道他们认识?或者说,外祖父认识的不是乙儿,而是透过乙儿看到了别的什么人……

“你姓姜?你叫什么名字!”陈老将军的手都有些不可控的微微颤抖。

乙儿俏生生的站着,身姿笔挺,歪了歪脑袋,慢吞吞的一字一句认真的说道:“我叫姜乙儿。”

陈老将军浑身的力气像是瞬间被抽走似的,猛地又靠回了靠枕上,是了是了,他可真是太糊涂了。

那人离去的时候,满朝文武就像过节一般喜气,却从未想过若是没有那人,可还有如今的太平盛世,可还有他们高谈阔论的机会。

“是我认错了,只是太像了,太像了,是她的后人吗?”陈老将军不知是回忆起了什么,眼睛放空的看着床顶,眼角竟然还有泪水滑落了下来。

如今也轮到他了,岁月何其公平。

这辈子什么大风大浪他都经历过了,他什么都舍得,只是还未见到阿艺成家立业,还没看到他光耀门楣的一天,他终究还是有些不放心啊。

“外祖父您在说些什么?我请这位高人,前来为您卜卦,您别担心,一切都会好的。”

说着严柏艺极其认真的走到了乙儿的跟前,恭敬的弯下腰,行了一礼,“乙儿姑娘,我想请你替我祖父卜一卦,这一劫可否平安渡过,若是不能可有什么应对之法。”

乙儿还沉浸在陈老将军口中的很像之中,到底是谁?他口中很像的人是谁呢,那日徐道长看着她的时候,是否看到的也是同一个人。

他们看到的到底是谁!

一晃神才听到严柏艺又重复了一遍。

他说要卜什么?这一劫,是指陈老将军的病吗?

“我不是医者,我不会看诊,严柏艺,你该去找大夫,而不是卜卦。”

而且即使她不是大夫,她也能看出来,眼前的这位老将军的状况并不是很好,而且可以说是非常的糟糕了。

若是遇上什么神医也许可以延续一下生命,至于康复恐回天乏术。

“全京师哪家的大夫我没试过,不行啊的,乙儿姑娘你能算的,你可以的,你有办法的,我知道你们姜家人可以的。”

严柏艺有些失控的上前一把抓住了乙儿的手臂,眼神陌生的甚至让乙儿有些害怕。

“不行的,天命没有人能改变的了。而且,我族有规矩:一不测寿缘,二不问天命,三不改命格,乙儿无能为力,抱歉了,严柏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