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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5节

武梁很坚决:用伤马,修板车,怎么也不能把人扔这里就不管了。

趁着大伙儿都忙活的动静,和黎明前黑暗的掩护,等到天际微微有白光透出的时候,武梁发现,那个北辰粽子不见了。也不是真的直不愣登傻嘛。

看看路边草丛顺向侧倒的辗压痕迹,武梁切了一声,把那一块草用脚一丛丛勾起,那么稍微顺了顺,然后捡起旁边一个车轮子,推着走了。

···

太阳斜斜升起的时候,便远远听到有一队人马,冲着山谷疾驰而来。

高手们登高而眺,发现随军竖的是“戚”字旗,原来是最近的雍州守将派人来打扫战场来了。

自己人嘛,武梁这才算是放了心。

当然了,雍州离此不过七八十里,这里这么大的动静雍州怎么会不知道。

武梁想,程向腾统管西北,她向雍州将领戚将军报明身份,可能辗转的也就会被送去充州了,安全倒是有保障的。

只是想想她并未得程向腾许可就偷跑出来的,没准程向腾接了信儿,就让雍州守将派人直将她送回雁岭关内,让她打道回府去了呢。

就算勉强接纳了她,只怕也会为她的任性而为大光其火。

这可不比在内宅里,又不会有什么人命大事,左右不过哄一哄也就罢了。如今却不同,因为她一人,得浪费人家多少人力精力。比如昨夜战时,廖恩凡若不用顾她,可能就多护下一些兄弟,多斩杀一些敌军,或者早一点儿冲出重围去报信儿,早一点儿争取到援军。

从前她想得太简单了一些,离战场近些,机会多些,找机会立点儿功?

若她一路顺利入了充州进了将军府也就罢了,程向腾当不会再撵她回去。只是如今,出场这般惊险不惊艳,她除了遭削,想不出程向腾还会怎么对她。

并且之后,她大概也只能在将军府里愣呆着了。立功的没有,灰头土脸滚回去,才是最终的结果。

机会不会是在将军府里能等来的……

武梁看看自己身边的几个人,沉思了一会儿,最终决定另寻去处,还是不跟着那些大兵走了。

她之前翻看尸体,几乎走遍整个山谷,并没有见到廖恩凡。也就是说,这位很可能已经闪人了。

所以她撕扯了块布,蘸着不知道谁的血,写了那么封信给廖恩凡。意思是说她很好,只是看战场凶险,就不去拖大家后腿了。正好她遇到熟人高手,就跟着一起回京去了,让人家表为她操心了。

将布揣在一位伤兵的怀里,然后他们五人就离开了。

也算她有自知之明,廖恩凡确实因为她十分的焦心。

昨天战时,廖恩凡本离她也不算远,只是杀着杀着一回头,竟然找不着她的人了。在山谷里骑马横冲直撞杀红了眼,也没见她的人影。不过那般不要命的拼杀,倒叫他真的杀出一条血路来。

那时廖恩凡相当纠结:回头找人?出去求援?最后想想她反正也不见得死,最多是被掳了,将来再救便是。可粮草是大事儿,纵使大将军在,也不能以女人为念。

于是果断冲了出去。

报信儿也无用。大军压境,雍州戒备森严自顾不暇,根本就无兵力和北辰军硬碰上。

廖恩凡失望之余,转头往赣州而去,希望那里的驻兵可以出战截下粮草。结果路上遇上了充州派出的自家探子,那是实实在在的熟人。才知道大将军早有安排。

廖恩凡于是忙让探子给程向腾捎信儿,告诉他粮草尽失的详情,当然也告诉他五姨娘随军,如今失联的事情。自己又忙转头坠上北辰军大部队。

粮草,女人,都在北辰手上呢,无论如何要查探明白。

而伤病员入了雍州救治,有专业的军医和药品,七壮士竟然慢慢也都恢复了过来,无一死亡。

只是武梁那时不想给程向腾招黑,给自己抹灰,让人说起来一个女人千里迢迢的跑到战场上来寻他什么的,不成个话。因此隐了身份,只说自己和廖恩凡有旧,因此跟着他的押粮队伍入西北探亲的,没想到西北形势这么险恶,所以决定回转。

别人并不知道她是谁,几个伤兵知道她是从京城一路跟着来的,知道有人唤她五姨娘,想着她是谁家家眷,具体身份却并不清楚。

如今虽然有救助之恩,但所托却不是什么要紧的大事儿,并且廖恩凡也实在不算个什么好找的大人物,就算上心也没用。

所以当武梁那封信辗转到了廖恩凡手里的时候,却是二十多天后的事儿了。

···

却说这次粮草被夺之事,却并不象北辰人夜半突袭那样让人毫无所觉。

当初北辰大军悄悄收拢,从各个方向不动声色的压向雍州,好像是要对雍州形成合围之势时,守将戚将军就觉出了不对。

北辰骑兵厉害,来去疾速,但向来以灭人夺财为念,从不以一城一池为目标,这次如何就紧紧盯上了雍州?这当然不会是为了洗劫那么简单。

眼看着大批粮草就要到雍州境内,戚将军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奈何雍州兵少,胳膊也拧不过大腿儿去,他守城任务就十分艰巨,哪里还敢轻举妄动。

向充州求援,程向腾却并没有调兵。

大军粮草失了一次,怎么可能容得再失一次。所以这次,从押运粮草队伍过了雁岭关,进入西北境内开始,就被密切关注着。程向腾当然也清楚得很。

只是看北辰人对这批粮草志得必得的样子,压上的大军太多。要和他们直面对决,雍州却不是个好地方。

这里地势开阔更适合北辰骑兵来去,于大汤来说是以弱对强,胜算并不大。

并且那么大批的粮草也让人投鼠忌器,万一人家看得不着拖不走,给你投毒放火的毁了去,也是可惜。所以他要另选天时地利以战。

当然程向腾并不是怕了人家,就将粮草拱手想让。

上一批粮草失得蹊跷,那么多东西上不了天,吃不下肚,只能在什么地方秘密保存着。上次追到沱河岸边失了踪影,连沱河都下水查找过了,也没有被抛洒入水,也不见有什么地穴暗洞。粮食哪儿去了?

他要顺藤摸瓜,趁此查出前一批粮草的去向。

因此只让戚将军守好雍州,保全自身的情况下对敌人小股势力骚扰狙歼就是。同时他也派出了大批的探子,跟踪探查粮草的下落。

而他自己,却趁北辰兵出,后方虚弱之时,带兵再入北辰境内,又灭了人家后方驻守的两个部落。他的目标很明确,就要消灭对方的有生力量。

并且大军粮草不是供应不到位嘛,他带走大批队伍去对方境内抢去,以战养战,再节省不过。

实际上,程向腾这次带着大军深入,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上次入北辰境内,灭他们两个部落的时候,发现了某些疑似上批粮草的包装之物。

虽然量很少,但北辰失了粮草一直着力寻查而不得的东西,竟然神不知鬼不觉的入了北辰境内,这着实让人吃惊。

程向腾觉得,一定有什么秘道,能从大汤直通北辰境内。若真如此,就不只是粮草的问题了。国门时常洞开,那日对方忽然兵临城下才知,则危甚矣。

明道当然不可能,粮草又沉重。算算时间,他觉得粮草能这么快部分入了北辰境内,只有全程靠河。顺流而下的河道,才有那么一日千里的速度。

可北辰西北有沱河,大汤有多玛河,两河相距甚远并不交接。程向腾怀疑有暗河连通。

因此入了北辰境内,一直密切查探着多玛河沿岸动静。

第一次收到廖恩凡报信儿的时候,程向腾刚横扫了一支北辰游兵。

听了信官所报,他呆立半晌,然后不住问信官:“她怎么来了,她到哪儿去了!你说,怎么回事?谁送来的信!”这还用问吗,每个问题信上都说得清楚明白了的,信官只好一遍遍再解释。

程向腾激怒半天,最后也只能咬牙切齿道:“整队,即刻急行军入浑囤部,我要全歼那帮孙子!”

然后怒腾腾准备翻身上马,结果却连踩了几下马蹬,才终得翻身上去。

···

却说北辰人得手粮草,匆匆撤向沱河边,然后大军压后,将做样子追来的雍州军也好,别的小股什么军也好,悉数隔在身后,从从容容的就把粮草弄下了河。

——别人以为在岸边消失无踪的,定是下了河,乘船而去了。

其实不然。

若有人能近岸边,就能发现,在沱河岸的某段陡峭悬壁上,有一小小洞口。此洞开得相当隐蔽,不但上方有突出几尺的壁顶遮挡,洞口处也是草木茂盛,仅容一人可过。北辰人就是这般腰悬吊绳,以攀岩一般的姿势传递着,把粮草一袋袋的送进了洞里去的。

然后板船上胡乱堆些土石,顺着河流放舟而下,引得一众的北辰人沿岸追逐。

而小洞里头,却越走越宽,里面暗河舟船,一应俱全。放船而去,不日便到了下游洞口,这里正是多玛河的一处壁沿。他们只需弃了里面暗河的船,将粮草暂时囤于岸边,然后出洞寻多玛河顺游的船,慢慢蚂蚁搬家将粮草运回即可了。

一群北辰人喜滋滋清点自己的收获,却不知危险,正在前方侯着。

程向腾这一战杀得狠厉,也赢得漂亮。不但本次的粮草找回来了,连上次的粮草也尚有许多。这处暗河,不但是天然运河,河岸干燥通风,还是天然粮仓呢。

北辰人在大汤列重兵防着,却在自己的境内放松警惕,那不过几千的接应队伍,正好够程向腾几万大军灭个干净。

只是后来的粮草运送,却没有那么方便。

暗河上下流落差太大,逆行不易。用马驮太少,还得用车架。

于是这边程向腾军忙着征集车辆,运送和护卫粮草,那边的北辰军,也已经得到了消息。

北辰大军气急败坏撤退,誓要将粮草和程向腾部俱留在北辰国内,却受到了原本据城固守的各方势力纠缠,于是正面对抗,打得如火如荼。

——那时候,武梁带着小芦花,带着杜嫂子他们六人,骑行一路向东,过小临山,再过应华山,来到了美丽的格坪。

杜嫂子他们果然言出行随,武梁要往哪儿去,他们不过问,要在哪儿停,他们也随她。武梁从最初跟着他们壮胆儿,到后来一日日觉得这些人越发可爱起来,真听话呀乖。

格坪,在辽东和西北之间,这里的人们远没有受到战争的侵扰,他们依然日日朝拜着他们的雪山山神,放牧着大群的牛马。

从前,武梁从充州出发,骑行一整天,曾到过这里,住了三天。那位老乡叫尼诺,十分的爽朗热情,这里的人们都十分的善良豪爽。

武梁从翻过山头开始,心情就无比愉悦,好像看到了满地的牛羊,听到嘹亮的哨声与嗨歌。

上一次在这里停留,她连自己心里都忑忐难安,有着失了方向的迷茫。但是这一次,她轻快多了。

认定了目标,就拼力去做。

她来了,她等机会,成则有功,不成,她早就“回京”去了嘛。

成事在天,谋事在人,虽然可能再次面临凶险,但努力过了,才会畅快,才会无憾。

···

程向腾第二次听到武梁的消息,是廖恩凡已经知道了粮草行踪,匆匆归队以后。

他向程向腾请罪,说自己不该带五姨娘出来。他说,北辰鞑子那里他多方探访,竟然没听说半分有关俘虏的消息。只怕五姨娘,凶多吉少。

他说,当时在山凹里混战时,五姨娘就曾手握断刀,面色坚毅,应是已起了不祥之念……

程向腾最初听着,甚至是有些想笑的。他想对廖恩凡说,你还真是不了解她啊。她会生自裁之心?不,不会的。她手有利器,绝对是自卫,她只会向敌人狠戳,在哪怕一息尚存的时候。

但他什么也没说,因为不过转瞬之间,那点儿笑意就变成了悲忧。

她若果真对敌下手,她那两下子甚至抵不过人家一刀背。所以,你能屈能伸别犯倔,不管遭遇了什么,你都给我活着!

心里又有怒意升起。侵犯她的人,决不会有好下场!不管是她,还是他,都饶不了他!

……

而此时,大批粮草正在陆续押进充州城。

几方之前为护粮倾城而出全力拖着北辰军的各城驻军,也终于被红了眼的北辰打得不轻,有的已经退回城池据守休整。

而北辰军,则一路速进,终于与程向腾亲自带领的部众开始了正面对攻。

只不过这次,换了个个儿。程向腾部全力护送粮草进城,而北辰军却开始猛攻猛攻,以消灭对方有生力量为主,包括粮草。

双方大战了好几天,各自死伤惨重。当然,程向腾远道而回,从北辰境内撤出来的疲劳之师死伤更加惨重。

就这样的对恃状况,程向腾这小子还敢组织敢死队夜闯敌营,查探“军情”。

那一夜,听说极是凶险。虽然大战了几天,但北辰兵眼看着粮草进城,便准备无论如何留下这支城外的队伍。

他们北辰人向善骑射,连日的马上来去本就寻常,因此准备夜袭,靠体力欺负那帮软瓜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