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了饭,宋美龄和何欣怡在前,蒋介石和谢昌云落后面七八米,在几名侍卫的护卫下,漫步在珞珈山的林荫小道上。
走了一会,见谢昌云还是不开口,蒋介石只得道:“昌云,对于民资修建铁路一事,有你的筹划和静江先生主持,我是十分赞成的。不过小人之口也不得不防。另外这个这个,政府为了国家政令统一,对地方势力一贯采取利用裂隙、分而治之的办法。这个、这个广东倾其全力维护抗战,自当另作别论。由于修建铁路,把西北和四川的地方势力联系在一起,控制不当就会适得其反。昌云,你看这”
蒋介石既然说出了实际的担心,谢昌云也能不报以认真。
谢昌云于是道:“委员长,政治方面的问题我不想介入。我只觉得地方势力在修建铁路这件事上同样也是决定利弊共存、权衡再三,就看委员长怎样来扬长避短了。另外在铁路属权问题上,我认为干线铁路最终归属国家是一个趋势。抗战胜利之后,等国家经济状况好转,国家可采取逐步回购、最好是吸收一定比例股份的方式来掌握铁路属权,这样还可以借助股东监督来加强对国有控股实业的经营管理。如果采用这个办法,我想铁路公司股东都会同意现在就与政府签订协议。”
蒋介石毕竟是在上海交易市场做过的,对经济方面的问题也不是一窍不通。细想了谢昌云提出的办法之后,很快就体味出了其中的妙处。
“嗯!这是一个不错的办法!昌云,难怪子文总说你不搞经济可惜了!”
谢昌云道:“等国家赶走外敌、恢复和平之后,我还真想一心搞经济,让我们中华民族迅速强大起来。”
除了新建铁路之外蒋介石还有心思,于是便一边附和着谢昌云的话,一边转换了话题道:“昌云,在民族强大这点上,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但这一切必须有赖首先打赢抗战。目前最紧要的问题还是华中战局,以往历次战役你均有出众发挥,多次布局于前、无往不胜。但是这次武汉会战,你却为何一反常态、表现漠然,莫不是有何掣肘?要知道,我对你是绝对信任的。”
谢昌云在一束低垂的树枝上扯下了一把树叶往空中一抛,然后看着星星点点落在地上的叶片道:“我想问委员长一句,去年我们形成共识的消耗敌人、拉长战线,利用我广阔国土至日军顾此失彼、疲于奔命的战略是否还继续?”
在谢昌云前面半步的蒋介石停下脚步,侧过身看了看地上的树叶。
“敌强我弱,这个战略是不能改变的。”
谢昌云又问道:“那武汉呢?委员长真舍得放弃吗?”
“这个,这个即使必须放弃,也不能做轻易放弃。”
虽然早就有表态,但事到临头,蒋介石这个决心确实不好下。
“那么委员长不轻易的标准是什么呢?”
蒋介石道:“昌云,这个你应该是清楚的,那就是日军必须付出沉重代价。你在七十四军、七十一军等部视察的讲话我都知道,看来你还是有很大决心的嘛!”
谢昌云道:“消灭日军三个师团以上,保证武汉的重要机构安全撤离,九战区伤亡数字不高于被歼日军数字,半年之内,将华中战线稳定与随县、天门、荆州、岳阳一线,这个标准委员长能接受吗?”
蒋介石露出一脸欣喜道:“昌云,你能做到这些,我们就足以向全国民众交代了。”
谢昌云道:“不过我满足了委员长的条件,但也请委员长能够给我一定的条件。”
蒋介石亟不可待的道:“昌云,你尽管说!”
谢昌云道“我要在适当的时候放弃长山和马当要塞。”
蒋介石听了一愣!“放弃马当要塞?昌云,长山和马当现在不是很稳固吗?你此出何意?要知道,马当一失,日军就可依仗强大海军支持沿江长驱直入,对你与日军决战将极为不利。”
谢昌云道:“委员长,日军进攻武汉不止沿江一路。日军第二军只要占领了叶集、商城之后,即可分兵两至三路同时由北向南进攻武汉。此外沿江日军已沿江南进犯,以我现有主力兵力的部署情况,很难在武汉以北和长江北岸阻挡住日军。所以,即便我们在马当寸步不让,但日军照样可以从其他方向占领武汉。最后的结果是武汉不保,马当要塞和我们在江南的几十万重兵也隔江成了摆设,不但后续防线无充足兵力保证,而且我计划歼敌三个师团以上的目标也无法实现。”
蒋介石道:“那要是把十二集团军调到江北呢?不行!万一日军突破了马当,江南就危险了,而且日军还可从瑞昌向咸宁迂回,切断粤汉铁路。昌云,把你的想法彻底说出来。不要在这里,我们回官邸去谈。”
蒋介石意识到了情况的严重性。
看到蒋介石和谢昌云回身离匆匆去,宋美龄对何欣怡道:“看,我就知道这两个人一会儿就会谈拢的。我们也慢慢往回走吧!欣怡,我很不想看到委员长和昌云变得生分,你平日要劝着昌云一些,如果昌云有什么难处不便直接对委员长说,可以先告诉我。我会替他设想的。”
在蒋介石的办公室里,谢昌云还是习惯的对着地图道:“我的计划总体是北面拒敌、沿江歼敌”
谢昌云一气呵成的把斟酌多次的作战方案讲述完之后,又进一步说明道:“我绝不会让沿江日军先与北面的日军第二军到达武汉,但是,我也不想让这个计划暴露,一切应表现为临机应变。而且由于放弃长山和马当是在北面日军还没有对武汉形成直接威胁之前,所以更不想让此点睛之举,日后被人所利用攻讦。”
蒋介石在地图前面看了一阵之后,又在来回渡步数圈,然后手朝沙发一指,自己也走到桌案后的靠椅上坐下。
对于谢昌云的作战计划,蒋介石心中已有了定论,其严谨周密、变幻无穷、进退有据、杀机四伏,远非军事委员会之前的方案所能比。
当然,以固守和歼敌为不同目的,其中的内涵就差别大了!再有,在对十二集团军的使用上,他人也不可能像谢昌云这样运用自如。
考虑许久,蒋介石终于下了决心道:“昌云,你可以按你的计划进行。但是我除了不干涉之外,别的就帮助不了你了,一切全靠你自己把握。至于长山和马当,在你决定撤守之前,我会以统一要塞整体防御为由,令七战区接管长山,并把十六军划归七战区。李韫衍上次不是违反了军令吗?那就让他再担待一次,以后处罚时从轻考虑也就算不亏待他了。”
谢昌云原来就有让李韫衍顶杠的想法,但只要十六军还归属九战区,自己作为战区指挥作战的副司令长官多少也要多少担待些责任。
但蒋介石的做法,表面看去是对李韫衍的一种惩罚,但实际上却连同李宗仁和白崇禧一并扫了进来,准备把丢失马当和武汉的责任都扣到他们的头上。
桂系只可用、不可拉;但谢昌云不但能当大用,而且还有进一步拉拢的可能。
论起玩阴谋手段,蒋介石确实高人一招!
没费什么事就满足了谢昌云的条件,蒋介石的性质旋即有高涨了起来,趁着宋美龄进来送咖啡,蒋介石站起身往桌案旁走出两步,然后提高声音道:“昌云,如果这次你能实现歼灭日军三个师团的预想,我一点为你申请国光勋章!”
国光勋章为国民政府的最高勋荣,从设立到现在还未授予过任何人。蒋介石做出这个许愿,实际上也有几分心痛。
但谢昌云抗战以来的战绩已远非一枚青天白日勋章能够彪炳,如果此次再获大捷,也只有国光勋章能够相匹了。
谢昌云在宋美龄进来时就已站起身,他面对蒋介石的慷慨许诺,并没有显出任何激动难耐的表情,而是等宋美龄把咖啡放在了茶几上也回身看向自己时才平静的道:“感谢委员长垂青!不过现在正值抗战的防御和退却阶段,我就是灭敌再多,也是军人守土之责,怎敢藐窃荣耀。请委员长把机会留给我,几年之后我定当率雄师光复武汉,届时方能问心无愧!”
还没等蒋介石和宋美龄从惊愕中醒过来,却听谢昌云又道:“那时我还要在这栋房子里恭候委员长和夫人,顺便再讨一顿和今天一样的饭菜。不过,要破例加上一瓶花雕酒!”
“啪、啪、啪、啪!”
退却之时却敢于定下反攻之约!蒋介石精神大振,不由有力的击起了掌!
“好!好!我会把今天的菜谱记下来的。烦夫人今天就收存一瓶花雕,以备来日为昌云庆功!”
谢昌云却转头对宋美龄道:“夫人,到时候酒瓶子可要归我留作纪念。”
宋美龄笑道:“昌云,那我就准备两瓶好了!”
“那两个我都要!”
“哈哈哈这才是昌云本色嘛!”
九月二十四日上午,日本华中派遣军序列中的唯一的一个150mm重炮联队,被驳船运到了马当矶下游十八公里的一个临时码头。
这二十四门重炮可不是全为长山而来的。如果仅是为了对付长山,日军估计动用一个大队十二门重炮就足够奢嗜了。
但一旦拿下长山,这些陆地重炮就可以沿着长山下面迂回至马当矶的后面,与海军舰炮对马当要塞实行前后夹击。
任何要塞后的方都是最薄弱的。这样马当就可以迅速被攻下。
为了将二十四门每门近三吨重的榴弹炮和几十台牵引车、弹药车从从驳船上弄下来,几百名日军炮兵和工兵花费了整整一天半的时间,再沿着新开辟的简易土路运送到距长山阵地正面七公里左右的预设阵地,又花费了一天的时间。
二十七日清晨,日军重炮开始试炮,一共发射了八发炮弹,有三颗落在了长山的防御阵地上。四十公斤的弹丸产生的巨大爆炸声如同霹雳一般,把大地都颤动起来。
这三颗炮弹,有一颗在第一道战壕后面的空地处爆炸,把地面炸出了一个一米多深、直径近四米的大坑;有一颗炸塌了整整七米长的水泥战壕和两个防炮洞,所幸那是个无人地段,没有造成人员伤亡;另有一颗落在了距一个碉堡三米多处,虽为给钢筋水泥的碉堡造成严重破坏,但却使碉堡中的三名战士被震得昏厥。
如若炮弹直接命中碉堡,即使不把碉堡炸毁,但里面的人还是一个都活不了。
这种直接暴露在表面的碉堡有六个。
独立三师虽然在历次作战从未与日军重炮遭遇过,但由于军官都经过了系统培训,对日军各类火炮性能多少还是有一定的了解,而且刚才亲眼目睹了炮弹爆炸后令人悚然的威力,几个军官一合计,便判断开炮的应该是150mm重炮。
这绝对是一个不可小看的威胁!
董云福为了稳妥起见,立刻下令把碉堡里的兵力全都撤了出来,在阵地上只留下了三连副长带着一个排长和八名老兵担任观察哨,其余的人则全部转移到了坑道里以及可以避炮弹的背处。
长山海拔并不很高,前面有多道丘陵挡住视线,加上距离较远,众人都不知道日军到底部署了多少门重炮,也不知最最终的结果会怎么样。阵地上的气氛不再似以往那么轻松了。
董云福也赶紧把日军调来重炮的情况直接用电台直接报给了集团军。
十二集团军作战处随后就给董云福回了电,令其迅速做好防炮准备并侦明敌重炮的数量和准确位置。
重炮数量好办,听声响、数炸点就可以判断的差不多。但准确位置就难办了!
一营没有带炮兵观察员,也没有观测仪器,刚才用望远镜居高临下搜寻了好一阵,也没有能发现日军炮兵阵地。
正当董云福琢磨要不要派人在夜间下山侦察之际,已返回阵地数天的海军江防大队长出来为他解了难。
长山阵地之前备有一套海军光学弹道观测仪,而且恰巧回来的士官中还有两人会使用。
江防大队长还在说明情况之时,坑道外面又传来了更猛烈的爆炸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