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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节

刚才在白起堂内和祖母及阿娘说话,她们催着让他及早定下妻子的人选,那怕迟几年进门也无妨。阿娘甚至许诺实在不行,将来两头做大,给他设两个府宅,绝不让阿圆受半点委屈。

她们哪里明白他的心思,就是怀中的小傻瓜也是将信将疑,时不时拿话试探。也不怪阿圆没底气,世人都道武英侯府还差一个主事的夫人,须要一个和他身份相配的名门贵女。他的阿圆,除了虚无的身份,哪点比不上别人?

他打定的主意,就没有更改一说,只是时机未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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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春风和畅,草木萋萋,正值踏青的好日子,静安长公主带着尚坤和忆君出门坐车,直奔曲江边。

一路行来,京中大大小小各户人家都是举家出游,官道上挤满车马,人行如织。女儿春衫薄,儿郎多俊俏,还没到曲江边,就能看见不少的少年男女们打情骂俏。

静安长公主含笑看着车外,对身边的人说话,“当时,本宫也来过曲江边,那时眼里只有表哥一人。我记得,几个姐妹常说那家的郎君相貌不凡,另一家的武将英武威风,我全都没瞧见。”

叹了一口气,她接着说,“坤儿如今就是这般,眼里心里只有阿圆一个。他不说,当本宫瞧不出来,他压根儿不想再娶妻。”

“郎君待人真挚,于情字上比常人要专一,正是跟了公主和驸马。”尚大家等于说了一句废话,别的她可只字不敢提。

“本宫倒盼着他花哨一点,即使是风流也好过专情。”静安长公主幽幽吐露,当母亲的心带着矛盾和纠结。

刚到曲江边,长公主的车驾甫一停下,那边就有人候了多时,一个中年女官奉主人之令过来相邀。

“安城姑母?”静安长公主不无疑惑道,转头问起,“她领着何人?”

“只有袁家七娘子一个,六娘在府里待嫁不曾出来。”车下人回话。

袁家,想起来令静安长公主皱眉不快,她不想令姑母没面子,淡淡回道:“知道了,本宫忙过一阵子,就去拜见七姑母,让她多耐心等一会。”

第95章

曲江边香车成簇,权贵云集,静安长公主这一露面,不知吸引去多少人的目光。且看她身后儿郎身高八尺,俊美无俦,星目含笑,信步走在人群中,对身边的爱姬说着什么,情意款款。

有心和尚氏结亲的几个人家,明瞧偷瞄,全对准那京中的红人罗姬。二八年华,肤白眼亮,眉眼生得极美,纤腰只可一握,娇弱似不经风吹。暗忖着人不可貌相,就是这么一个人把武英侯攥到心手里,牢牢守得君心。

“可是瞧见了?”一名贵妇对着未出阁的女儿私语,轻睨一眼透着不屑,“看她那轻狂样,真当自己是正经的侯夫人。我就不明白了,两位公主都是历害人,怎么没想着收拾这个狐狸精,反倒也行事愈发没章法,带着一个侍妾出门应酬,竟比一般的官家女郎都要体面。”

少女秋目横盈,眼睛只瞄在尚坤身上,咬唇不语。

跟在静安长公主和尚坤身边,忆君活似她像公园里的大猩猩,那些人看她就像是在看西洋景,说不准背地里等着看笑话,盼着她在尚坤失了宠。

她偷偷扯一下尚坤的衣袖,示意想躲到清静的地方。

尚坤会意,握紧了她的手,几步赶到静安长公主身后,凑近了耳语,“阿娘,这地方人多,叽叽喳喳好不聒噪。不如咱们到上游河边,那边清静。”

儿子怕吵,静安长公主是知晓这一点,可正经的女儿家还没见过,岂能就此离开。她温语宽慰,“先忍一会儿,好不容易陪着我出来一回,怎么也要见过几位世交的婶娘和长辈们。她们可都念着你,不许在人前下我面子。”

柔情牌外加威胁,静安长公主总算是把儿子留在身边,借喝茶为名,邀来几位贵妇人和她们女儿。

上京城的贵女们胆子大,不避讳恋着一位俊郎君,频频美目传情,看向尚坤坐的方向。

静安长公主一直盯着儿子的动向,观察他是否有特别留意的女郎,一盏茶过去,那臭小子把眼睛没从阿圆身上离开半刻。她放下手中的茶盏,轻挥帕子暗示众女郎。

“我在闺中常闻侯爷大名,阿兄也是把侯爷当成仰慕之人。说来巧,我同阿兄都惯常击鞠。不知侯爷什么时候得空,不妨约到一起较量一回。”

说话的女孩是鸿胪寺正卿的嫡长孙女,明媚活泼,性子泼辣,很对晋阳大长公主的胃口。

今天来的几户人家都不算是顶富贵显赫的人家,中上流权贵家,世代为官,家底深厚。两位公主费了一番心思挑选出来这么几位正当妙龄的女郎,盼着能有一位合尚坤的脾性,他能放出定亲话头最好,若都不中意,还有备选的几个人家等着。

家有金相玉质的儿郎,不怕没有合适的女儿家相配。

“不必了,我有伤在身,只在府中静养,不喜见外客。”尚坤淡淡回绝,看在阿娘的面子上,他已经说话很客气,若不然像上回对着袁六娘那般,一句话把人堵得憋过气,场面未免太难看。

说话的女孩面上挂不住,僵着笑脸复又坐下,旁边几个同行的贵女暗自偷笑。

生怕母亲再出花招,尚坤抢在前头说话,“阿娘,这里风大,吹得儿子头疼,容我先回车上躺一会儿。一时散了,你派个人来唤儿子。”

静安长公主只能眼睁睁看着儿子离去,走时不忘带上阿圆,那模样活像她是老虎猛兽,会吃了他的阿圆似的。

正主儿走了,剩下的人互视一眼,都拿话来奉承静安长公主,无非夸尚坤英雄了得,又说那样料子好看,需要配怎样的首饰。

等安城公主过来时,这边凉棚底下一片欢声笑语,她不禁叹口气,回首看向沉默不语的小孙女儿。

七娘本就话不多,经毁容后,又失掉了顶好的亲事,整个人更是变得阴沉怪戾,很难相处。她的娘亲又是个不省油的灯,成天在旁挑唆,满腔恨意指向大房及六娘,话里更是捎带上安城公主,埋怨婆母偏心,只顾着大房荣华显贵,不管二房上下的死活。

安城公主索性打发二儿媳回洛阳城,独自一人带着两个孙女呆在京中,厚着脸皮东求西求,只想为七娘也谋个差不多的人家出嫁。照眼下看,难比登天。

这不,她只好再来求侄女,听说尚氏族中还有几个出色的儿郎,虽是旁系子弟,可都自小跟着定国公和尚坤上阵杀敌,立下不少的功劳。论家底不比一般官吏家要差,更甚者隐隐算是京中的二流人家,或许能托静安长公主谋得这样一们亲事,也算是对七娘有个交待。

“姑母,你来得好快,本来说好等我忙完再过去,倒叫你老人家跑在前头,侄女失礼了,先在这里赔个不是。”

静安长公主在人前是出了名的好脾气,从不对别人摆架子甩脸色,见到安城公主带着七娘过来,她笑着迎上前,把人领到主位落座,指着在场的贵妇一一指认,某家夫人、某家女郎,家中父兄都担任何职,做个大致的介绍。

看过一圈娇媚如花的女郎们,安城公主再次无声叹息。角落里的七娘子青丝覆盖半边面孔,手指抓住帕子犹在挡着那半张脸,只露出完好无损的右脸,芙蓉如面,姣如婵娟。只是眼帘低垂,对周遭的事不闻不问。

寒喧几句后,几名贵妇识趣带着女儿告退。安城公主趁着没人,对侄女说起难处,指着七娘,她也落了泪,面上道道皱纹在诉苦。

“七娘如今的模样你也瞧见了,哪里有半点以前的精神气。脸上带着不能愈合的疤,这心里也落下伤好不了。手心手背都肉,老身总不是为了她,把六娘也刮花脸,何况袁家再也经不起折腾,只有让这孩子受天大的委屈,有苦咽到肚子里。”

听见祖母说起,袁七娘拿帕子拭去眼角的泪水,楚楚生怜插句话,“祖母,且莫这样说。当时是孙女儿踩空脚,不小心跌下去,和阿姐无关。说起来,都是我福薄,消受不起天家的恩泽。”

袁七娘在静安长公主的府中受伤,或多或许长公主心中有一份负疚,又见七娘是如此的识大体,她难免心软,唏嘘不已。

“这孩子娴静乖巧,顶好的一个人,平白经历此番劫难,可见是个有后福的。人生一世,不争一时长短,眼光放远,说不准将来比你阿姐更有造化。”

“说的正是”,安城公主抹着泪连忙接话,“说实话,我此番来不为别的,想托你给七娘找寻一个合适的人家。顶拔尖出色的人家再是不敢奢望,要那中等稳当,人又本份。只一样,别嫌弃七娘颜色有瑕疵,宽容大度些。”

闻弦知意,袁家没敢再肖想坤儿,静安长公主倒反问一句,“七姑母,可是有中意的郎君,你不方便出面,只管说出是谁,交给我来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