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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节

高月眯眼看他,眼里却全是了然:“我知道男人的自尊心是怎么回事,但我跟你姐夫、包括咱大哥有能力帮你就帮一把,自家人没什么丢人。你别为了争口气把自己喜欢的女人弄丢了。”

她拨开穆峥的手,从窗台上溜下来:“行了,该干嘛干嘛去吧,我的烟生孩子之前就戒了。”

穆嵘不知道两人打的什么哑谜,有点傻眼地站在一边干看着。穆峥敛眸低头也不说话,他刚想问个究竟,就听到穆皖南在楼上喊:“快点叫救护车,老太太晕过去了!”

第46章 辞世

老太太被直接送入医院抢救,医生诊断是中风,因她之前身体状况就不太好了,还是嘱咐家属要有心理准备。

穆家原本其乐融融的气氛一下子变得愁云笼罩,穆皖南对穆峥道:“老太太眼看要不行了,我爸妈已经在往回赶的路上,姑姑也要过来,你要不要通知你爸爸也回来一趟?”

照冯亚茹的说法,三叔穆坤也是血压高最近不宜长途奔波坐飞机,但现在毕竟是亲生母亲生命垂危,怎么也该赶来见最后一面。

穆嵘也着急,“是啊,要不我跑一趟,去把咱爸接回来?奶奶就这三个儿女,临终了还见不齐该有多遗憾啊!”

见穆峥不表态,他急道:“哥,你倒是说句话啊!”

穆峥终于抬起头:“咱爸现在不是该不该来的问题,而是还能不能来。”

“什么意思?”

穆峥道:“你不会真的冯亚茹说什么就信什么吧?我开春那会儿还见过爸爸,他的身体远没有糟糕到连飞机都不能坐的程度。”

穆皖南比较冷静,反应过来道:“你是说冯亚茹控制了你爸,不让他露面了?”

“嗯。”穆峥看他一眼道,“我的公司最近是什么情况你也知道,冯亚茹那么大的动作,肯定不希望有人干涉她。”

穆皖南蹙紧了眉,穆嵘不懂商场上的明争暗斗,但这时也明白事态严重:“冯亚茹为什么要那么做?咱爸从来都没有对不住她的地方。她跟冯晓晓还有信托,不管公司将来交给谁都衣食无忧,为什么……”

“贪心不足蛇吞象,她自认有能力操控整个公司,怎么可能满足于那10%的股份,何况信托受益人还是她的女儿不是她。这回股灾,她找到资金一下子又低价购入公司两成股份,实际控股的比例已经超过我,就要成为公司第一大股东了。”

穆嵘这回听懂了,也变了脸色:“那怎么办,就任她为所欲为吗?”

穆峥沉声道:“公司的事我会处理,现在最要紧的事是把咱爸找回来。”

然而老太太的病根本拖不住,趁着短暂的清醒,把穆峥叫了进去。病房里只有老爷子陪着她,原本精神矍铄的人一夜之间仿佛老了十岁。

穆峥在病床边坐下,握住老太太的手道:“奶奶,我爸他现在回不来,你再等等。”

她摇摇头,开口咿咿呀呀说话,但因为中风,口齿不清,穆峥听不懂她说的什么,只得更紧地握住她的手。

老爷子俯身过去,这时候也只有他一个人能明白老伴儿说的话,凭的是相守一生的默契。

“你奶奶问你,姓梁的那丫头是不是邱月琴的女儿?”

穆峥这一刻有一种奇异的冷静:“是,没错。”

老太太已经表达不出情绪,只是继续含糊不清地说话,老爷子代她道:“那你奶奶当年留给你妈妈的那串翡翠珠链,你是给她了吗?银行的保险柜开过了,东西是你取走的吧?”

穆峥点头。

老太太没再说话,病房里一时只听到仪器的滴滴声和氧气管的呼呼声。

这回似乎不需要她再说什么,老爷子自己叹了口气,对穆峥道:“你爸爸糊涂,当年是咱们对不起人家,你不要也跟他一样糊涂。”

又是长久的沉默,穆峥才道:“我爸这辈子最对不起的人,是我妈。到了这个时候赶不回来,他也对不起您。”

老爷子摇头:“人要走的时候或者走了以后见得到谁、见不到谁、有什么排场,其实都不要紧,要紧的是活着的时候有没有尽到心,日子过得好不好。人活一世,谁都免不了有遗憾的,我跟你奶奶这辈子养大你们这些儿孙,看你们过得好,也尽了孝道,就没什么可遗憾的了。你也不要太钻牛角尖,要知道你们这一辈里,你奶奶最放心不下的人就是你。”

穆峥从病房里出来,掏出烟来想点,想到是在医院里,又把烟塞了回去。

黎明过后会有日出,太阳跃出地平线就是新的一天,但老太太是半夜走的,永远也看不到新的一天了。

俞乐言哭得很伤心,连穆皖南也红了眼眶,把她抱在怀里,夫妻两人依偎在一起互相安慰。

梁知璇不是穆家人,但心里也很难受,她知道失去至亲的痛苦,而且虽然不是真正的家人,但穆老太太一直对她很友善。

她找到穆峥,他倚窗站着,不说话,也没有掉眼泪。

大概他妈妈离世的时候,他也是这个样子。

她走过去,不知该怎么安慰,只得说:“你要不要休息一会儿?熬了两晚,身体会受不了的。”

他转过来看着她:“你怎么还在这儿?”

“那我应该去哪儿?”她看着他眼里布满红色蛛网,“这趟你带我来北京不就是为了让老太太高兴?她现在人都不在了,你觉得我应该去哪儿?”

穆峥又看了她一会儿才挪开视线:“你的任务完成了,走吧,别在这儿杵着了。剩下的都不是你能搀和的事儿。”

她知道他指的是老太太的身后事:“这种事我也有经验,我可以帮忙。”

“不用了,你什么都帮不了。”

“我可以先问问乐言姐……”

“我说不用了,不要你帮忙,你听不懂我说话吗?”他突然暴怒,两手死死扣住她的肩膀恨不得把她骨头捏碎,“你充什么滥好人,在这儿惺惺作态给谁看?你以为我会感激你?你以为你可怜我我就会感激你?梁知璇,你休想,你这辈子都欠我的,做什么都弥补不了!我现在最不想看见的人就是你,你继续留在北京也好,回南城也好,总之别在我面前出现,我真的……一眼都不想看见你。”

这样似曾相识的情形,一点都不陌生——五年前他也是这样叫她滚,再也不要出现在他面前。而事实是快刀未必斩的断乱麻,她跟他时隔一千多个日夜反而有了更深的纠葛。

她也跟他一样,有超乎寻常的冷静:“你要我走可以,但至少你该告诉我我到底欠了你什么,欠了多少?为什么你总是一副讳莫如深的样子,冯亚茹也是,甚至你奶奶也是……你们到底瞒了我什么,我们家到底有什么对不起你?”

“你想知道?”穆峥看一眼被推开的玻璃窗外,揪住她将她大半个身子推出去,“你不如去问问你妈妈,她应该能告诉你答案。”

窗外离地面有十几层楼高,在黎明到来之前犹如黑洞洞的深渊,天空还下着雨,潮湿的夜风吹过她的头发和脸颊,凛冽得令人发抖。

那一刻她觉得也许这就是她生命的终点了,穆峥是真的想把她从这里推下去,杀了她。

可能会很疼,但也就那么一下子,她也就解脱了。只是据说坠楼的人死的都不会太好看,她想到自己会断手断脚、肝脑涂地地躺在冷冰冰的水泥地上,甚至比出水痘的时候还要丑,眼泪就忍不住往上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