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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节

梁国兴得知自己的病情,好像也没觉得多可怕,反倒跟梁知璇打哈哈:“这病搁以前是富贵病啊,我还是生活太好了。”想了想又有些惆怅,拉住她手道:“我没用,老了还一身病……别告诉你妈妈,我不想让她担心。”

“嗯,放心吧,她不知道。”梁知璇鼻腔发酸,父亲混淆的记忆已经没有必要去纠正。

她在父亲昏迷的时候还怨天尤人地想这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好好的人,如今这儿也是病那儿也是病。然而父亲刚才一句话说对了,或许他只是老了,以比她想象的速度快很多很多,迅速地老去。

她走在医院狭长的过道上,跟迎面而来的人狭路相逢。

她现在连意外的情绪都体会不到了,只问了一句:“你到这儿来干什么?”

穆峥没吭声,他身后的小曾抢着道:“容医生让四哥来做胃镜,他……”

话没说完,被穆峥扬手打断。

“你又来这儿干什么,看你那个不成器的老爸?”

她抬眼看他:“你也有家人的,麻烦你积点口德。”

真是话不投机半句多,她错身想走,就听他笑了笑说:“原来你还记得你的家人啊,我以为你已经什么都不管丢下一切跟雷霄明走了呢!”

她猛地停住脚步,看怪物一样回头看着他。

“看来我没猜错。”穆峥的眼睛里多了一丝阴冷,“怎么,这就来安顿你老爸好跟人远走高飞了?”

梁知璇知道什么都瞒不过他,但眼下这个时候她出奇地冷静:“我不会跟他走的,我就待在南城,哪儿都不去。”

如果先前还怀有一丝侥幸,那么现在父亲突然恶化的健康状况已经把这一丝侥幸都给抹掉了。

“我也觉得你还是慎重考虑为好,免得到时候家里这一摊子事儿顾不上,雷霄明那边也讨不着好,落得鸡飞蛋打。”

他话中有话,她听得出来。

“我已经说了哪儿也不去,你别去烦他。”

穆峥眯了眯眼,冷嘲道:“就这么心疼他啊,你觉得我能把他怎么着啊?雷霄明的爸爸好歹是这么大个航空公司的副总,我能做什么?”

她又是狠狠一震。

“哦,原来你不知道啊?”他终于有了一丝幸灾乐祸的神色,“难为你在云朗工作那么久,居然不知道他爸爸是公司高层?”

她的确是不知道,她猜到雷霄明也应该有很好的家世,但没把他跟云朗的高层联系起来。

晚上雷霄明跟她打电话,问起她爸爸的病情,她一五一十地说了,其实心里异常沉重,他要的答案她已经想好了,只是不知要怎么开口。

“明哥,那天你问我的话,我想……”

“小璇,”他打断她,“你爸爸的病不要太担心,我这边也认识一些专家,可以邀请会诊给点意见。其他的事,我们见面再说。”

他约她吃饭,在环境很好的西餐厅,点单的时候说:“这里最出名的是牛排,不过你不爱吃牛肉,可以点龙虾沙拉或者鹅肝。”

“你怎么知道我不爱吃牛肉?”

“每次见你吃工作餐都是鸡肉饭,从来没见你吃过牛肉的。”

他细致如微,连这样的细节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龙虾沙拉很美味,她却味同嚼蜡。该说的话还是必须得说,她放下刀叉:“明哥,你什么时候走?”

“走去哪儿?”

“法国。”

雷霄明笑了笑:“干什么,已经收拾好行李了?”

“对不起,我恐怕不能跟你一起走。”她连笑容都挤不出来,“不管是法国还是中东,我都没有办法陪你一起去了。”

“为什么,是因为你爸爸的病和你弟弟的事,还是因为穆峥?”

“都是。”她已没必要逃避,两个原因从根本上来说还互相关联。

“因为你爸爸的健康状况我可以理解,但如果是因为你跟穆峥的过去,那你未免太小看我了。”

谁是生来就知道自己会遇到什么人、选择什么人,没完没了地计较过去,那当下和将来要怎么办?

“不止是这样……现实的因素太多了,我不想耽误你。”

雷霄明不太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她的手在桌面上交握得很紧:“你从没提过,你爸爸……也在云朗工作。”

“是啊,他在公司工作三十多年了,明年可能考虑退休。这需要特别提吗?我还以为每个人都知道。”他有些自嘲,“我一直觉得这不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做飞行员是我自己的志向,跟我爸爸没有关系。相反的,因为他身居高位,不管我成就如何别人都会觉得是借助裙带关系,所以我不得不比其他人做得更好,要求更高。”

梁知璇有些意外他会这么想:“我听说过雷副总,但从没联想过你们是父子。你已经做得够好了,不必理会那些误解的。”

“那你呢,你又为什么要理会其他人的想法?”

她无言。

“其实你不用觉得有负担,我是成年人,懂得是非和判断,要跟什么人在一起就跟我选择做飞行员一样,是我自己的意愿,与其他人无关。”他郑重其事道,“这趟法国的交流培训我不去了,去阿联酋的事也还在谈,所以我暂时不会走。你在南城,我也在南城,这样你的选择会不会不一样?”

第25章 断裂

梁知璇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这样难得的机会她竟然说不去就不去了?尽管雷霄明反复强调放弃赴法交流不是因为她,可她过不了自己这一关。

食不知味地吃完一顿饭,两人从西餐厅里出来,外面下起蒙蒙细雨。有豪车滑向不远处的另一侧出口,司机撑伞从车上下来,遮在刚刚走出来的一男一女头顶,拉开车门等候他们上车。

就算不认得人也认得那辆车,穆峥的执拗让他的座驾都变得很单调。他将臂弯里搭着的女士风衣交给司机,手搭在女伴的腰上,等她先上车,自己才跟着坐进去。

这样绅士的做派在他身上很难看到,举手投足间对身边女伴的温柔体贴也十分陌生,他通常都是冷漠自负,高高在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