润夜终究在担忧中带好了莲花冠,一切收拾妥当。
至卯时末,二人蹬七宝万金乘,这车四面镂空,只用薄纱遮挡。
马车极大,车轮间的尺幅有六尺六,用十六匹宝骏在前面拉着。
往朝云观走的一路上,早已经安排好了朝云观的小道童站在沿路的小二层楼上,朝着路中间撒花瓣。
当然,还有一路红妆、一路欢呼。
可以说,整个汴京无论之前是对玄门感兴趣的的信众,还是对玄门没有好感的人,都跑出来围观。
巷头巷尾,在金乘经过的地方,欢呼的声音一阵高过一阵。
金乘之内,润夜和金元景横排坐着,怀中都拿着象牙朝简。原本出来的时候他们还不紧张,但在人群的欢呼和簇拥之下,慌张的想吐。
到底是没有见过世面,这是头一遭,就算是见多识广的朱红玉来了,怕也是紧张。
鲜花簇拥的尽头,是朝云观的正大门。以往朱门紧闭的正大门已经打开,以前在人们眼中高大的下马亭不过了了。
金乘缓缓驶向了下马亭,很快从下马亭里面冲出来几个道士,在金乘的出口摆好了木箱。
润夜是先出去的,弓着身子很是谨慎小心。身上尽是珠翠生怕有所闪失。
紧接着是金元景,到底比润夜的速度快一些,毕竟是练过武的人,身子也轻巧。
下马亭位于朝云观大门外二十步的地方,以往乘坐马车、骑马来此处的人,都要在这里下马而后进行参拜。
以往只是一个小亭子,而今天被明黄色的绸缎围了起来。
润夜和金元景也不例外,他们也要下马,没有人能够逃过这个规定。
当然,二人觉得没有什么,总不能将金乘开到了坛场他们再下马,那就有点太不尊重了。
围观的人在看见润夜和金元景的时候,欢呼到达了最高峰,若不是有锦衣卫提前围成的人墙,外加上禁卫军蹭蹭护卫,怕是润夜和金元景就算是大罗金仙转世,也要被踩成肉饼。
走入下马亭,精巧的绘画浮现于亭子的横梁之上,在亭子中临时设了桌子和座椅。
二人知道这是招待他们的,便坐下来小小休息,到一会儿还有耗时长达两个时辰的大法事,休息之后又要超度什么的。
在他们坐下之后,两个小道童一前一后,前一个捧上了茶,后一个端着果盘。
金元景“嗯”了一声儿,盯着盘子中的芒果很是惊奇,这两广种出来的水果他甚少知道。
而润夜的眼睛一直盯着刚才送果盘的小道童。
他看着那个道童,看了好久,而后指着他说道:“你过来。”
朱红玉深吸了一口气,心想果然是润夜认出来了她,金元景这个坏人只知道吃吃吃!
金元景拿起小果叉子,叉了一块小小的芒果送入口中,不禁感叹惊为天人。
正要推荐润夜吃,却见润夜叫一个小道童过来,语气还很严厉。
“怎么了?刚才他踩着你的脚了?”
润夜对着金元景狂打眼色,金元景感觉事情不对,赶紧朝着朱红玉看去。
这一看不要紧,真的认出来了险些发出惊叹之声。
“红……你们都下去吧,这个小道童你留下伺候就好。”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这二人葫芦里面卖的是什么药,但是还是有一个年长的人站了出来。
“走吧,按照掌教和监院的意思来。”
说着,他先第一个离开了,剩下的人也赶紧低着头离开了。
内心里面还有一点小庆幸,幸亏不用再伺候这两个人了,否则出了问题要追究责任的时候就麻烦了。
看到人都走远了,润夜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朱红玉突然间笑出了声儿。
金元景可是被朱红玉这个行为给惹到了,有点不开心的说道:“这几天你一个小姑娘跑去哪里了?晚上也不见回客栈的,你弟弟妹妹都要急疯了,你还有时间再这里和我们玩捉迷藏。”
朱红玉撇了撇嘴,也不说自己知道错了或者反抗一般的顶回去,又眨着眼睛看着润夜。
“你倒是眼尖,第一个看出来我是谁。”
润夜拿起茶杯,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真是想把朱红玉的皮给扒了。
他心中的恼火一点也不亚于金元景,但更多的他是庆幸,庆幸认识朱红玉的金元景都没有认出来她的身份,别人就更不知道她是谁了。
这样朱红玉至少还安全了许多。
“你呀你,开玩笑也要有个限度,今天是我和金元景敕封的日子,你什么时候闹不好,偏偏要选择这个日子。”
朱红玉白了一眼润夜,找了一个备用的凳子搬出来,一屁股坐在石桌前面,拿过放在润夜这一边的水果叉,给自己叉了一块芒果吃。
金元景看着朱红玉还是那样没心没肺也就放心了。
“你还是端庄一点,到一会儿那些人迎我们入朝云观,你当如何?”润夜在一旁还是喝茶,可是嘴上说的话都是对朱红玉的担忧。
朱红玉当然知道此事非同小可,可她真的觉得看到了润夜和金元景有今天,特别的欣慰,坐着能更好的看清楚他们身上的礼服。
“我在朝云观给你们找了两个小道士,人好心善的。做你们的侍者可好?”
所谓侍者,类似于秘书,在道观之中广泛存在,凡是有点身份的道士都想给自己找个侍者,也一般都是自己的嫡传弟子。
润夜和金元景投向朱红玉以佩服的目光。
“你这两天到底干什么去了?”金元景的怒火也消了大半,朱红玉的笑容丝毫不减。
很快,朱红玉将一整个芒果给吃完了,算着时间也到了润夜和金元景应该上坛的时间了。
“如果你们想要了解,就今天仪式之后到朝云观的茶馆找我,来的时候呢不要风风火火的,低调一点。”
说完,朱红玉将凳子放回原来的地方,只留润夜和金元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这个时候真的是说朱红玉也不是,不说她也不是。
这丫头,鬼心眼也有点太多了,还非要来一个“想了解”。
就算是没有侍者的存在,就算朱红玉什么也没有说,他们也非常想让朱红玉将这两天的经历告诉他们,好歹也算是给朱占鳌和朱琥珀给个交代。
就在二人想说朱红玉真是个臭丫头时,外面传来的钟鼓的声音。
朝云观,钟鼓齐鸣螺号彻天,上一次有这样的盛况已经是十三年前了。
当时国师要在朝云观做洗业解冤大醮,那是难得一见的国师为自己做的一场法事。
其实,朝云观的存在一直是很尴尬的,在国师在位的时候,他几乎没有来过朝云观。
有人说他是在做小道童的时候总是被朝云观欺负,可是处置了朝云观他也没有地方做事了。
有人说,国师对朝云观的一切敬而远之,想要守住一块清净的地方。
的确,在国师在位的那些年中,朝云观的确是个清净的地方,直到国师消失在之后,这一切才有所改变。
不过今时不同往日了,朝云观再也不用担心至高的继位者对他们是什么想法,因为连朝云观的监院也成了润夜的人。
虽然大家嘴上不说,但是他们心里都知道这二人的关系匪浅,甚至从小道消息里面传出来朱红玉的事情。
但是这一切,在今天,在这一刻都不重要了。
润夜和金元景站起身来走出帷幄,只见一队长长的足有百人的队伍在等他。
前面的人拿着高大的羽扇为他们开路,两侧还有人拿着“肃静”“回避”的匾额。
润夜走出的地方,刚好有两个紫色的九重的华盖,高高的打着等着润夜和金元景走在下面。
金元景以前在武当山见过华盖,他走向了后面的紫色华盖,稍稍整理了一下衣衫。
润夜紧随其后。
朱红玉透过一个小小的缝隙去看着足有百人的队伍。
壮观、宏大、威武。
她已经不知道用什么样的词语来形容这一队穿着华丽的衣衫、打着肃静回避、极尽奢华的队伍了。
只见这队伍远远的被拉长,最前面的人已经进入了朝云观。
朱红玉这个时候才缓了口气,觉得自己的任务完成了。
紧接着,就是和别人一起收拾桌椅,去朝云观的茶楼去见封崇乐,和他吃个饭喝一会儿茶,等着荣心过来聊天。
那个时候金元景和润夜也应该完事儿了吧。
走在队伍里面的润夜和金元景,脑袋里面一片空白。
这两天他们排练敕封的礼仪,可是真的到了要用的时候,大脑里面还是不受控制的一片空白。
他们木讷的往前走着,慢慢的移动。
很快,那九重法坛显露在他们的面前,起初只是红毯的一个角儿,而后法坛能被窥视的面积越来越大,最后这个法坛完整的呈现在他们面前,真有一种高不可攀的气势。
二人均不知道这样的法坛是怎样搭建的。
在法坛之上,已经站着九九八十一位道士了,他们都是做法事的人,专门服务于这次法事。
虽然他们给上天奏禀这件事,可是等着仪式结束之后,他们的身份远远的在润夜和金元景之下。
很快鼓声停了,一股悠扬的乐曲传了出来,润夜和金元景的仪仗队也撤了。
那乐曲金元景听出来叫做“步虚”,是一种皇家专用的曲调,专门用来念诵开坛的经文。
“润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