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唏律律!”
“嘭!”
两声悠长的马嘶同时响起,紧接着就是轰然相撞的巨响。
在高速碰撞之中,经验丰富的老马垂下了自己的头颅,坚硬的头骨成为了它保护自己的最好武器。
而它年轻的同类明显没有这种经验,惊慌失措的它先是想要止住自己的脚步,在发现不可能以后,直接侧头想要避开那辆马车。
马背上的任坚成只觉得身下猛然一震,整个身躯就朝着那辆破旧的马车飞了过去。
在他的身后,那匹年轻的骏马错估了自己的速度,先是被老马一头撞倒,然后自身的惯性又让它撞上了旁边的墙壁,一身巨响之后,硕大的身躯轰然倒地,荡起无数的烟尘。
老马抬起头,有些难过地看了一眼同类,可惜它同样也不好受,四蹄一软就跪倒在地,大口喘息着,喷出一片白雾。
幸运的是,撞飞车夫的任坚成径直滚入了车厢之中,虽说撞了齐辰一下,但两个人的伤势却都不算重,根本无需担心有什么生命危险。
“咳咳咳...”
被撞在肋部的任坚成剧烈抵达咳嗽着,身上的剧痛配合着满心的杀意化成了无尽的愤怒,他看着那个黑暗中的背影怒吼道:“尔乃何人,胆敢阻拦某家的去路?”
这个无名小巷中住着的都是鹰扬卫,但却不包括千户以上的家伙,所以任坚成就是官职最高的一个,他根本没想到有人会敢在这里阻拦自己。
“美人,来吧...”
可惜,回答任坚成的不是什么求饶的声音,而是一声猥琐的轻喊,配合着这声轻喊,任坚成还感觉到一只大手竟然抚上了自己的面庞。
“滚!”
打了一个哆嗦,任坚成万万没想到自己遇到的竟然是这么一个变态,他忍着剧痛抬脚把那人踹翻在车厢,然后准备下车。
狗一样的东西!
心中咒骂一句,任坚成喘息两口,准备先下马车,然后等后面自己的扈从赶上来以后再好好收拾这个敢阻拦自己道路,还‘调戏’自己的恶心家伙。
“美人,莫要害羞。”
那个声音再次响起,让任坚成整个身躯都僵硬了,随后他感觉到那人竟然抱住了自己的大腿,还伸手向上摸去。
“滚啊!”
猛地一个翻身,任坚成腾出没被抱住的右腿向那人的肩膀踹去,同时抽出了自己腰间的长刀,大声呼喝着。
可惜,他粗豪的怒吼在此时的齐辰耳中,却如同仙女欲拒还迎的娇嗔一般悦耳,就连任坚成那张布满虬髯的面孔在齐辰眼中都宛如仙女一般迷人。
“美人别急,老爷这就来了,定然让你欲仙欲死。”
双手顺着任坚成的大腿不断向上,哪怕齐辰的左肩骨都被踢碎了也没能阻止他对美人的渴望,直到他摸到了一个东西。
看着自己下腹处的那只大手,无尽的屈辱和怒火同时涌上任坚成的心头,右手猛然一抖,然后...
“噗。”
利刃入肉的触感让任坚成一阵错愕,他一脸震惊地看着那张模糊的脸,不敢置信地问道:“为何不躲?”
这里是大兴城,纵然他是鹰扬卫副千户,但没到非不得已的地步,他是不愿杀人的,所以他挥刀的速度并不快,留给了对方足够的躲避时间。可那人居然如同疯子一般,竟然扑了上来,让浑身还沉吟在剧痛之中的任坚成根本没有反应过来。
“美人...”
黏稠的液体让任坚成彻底清醒了过来,他一把推开还趴在自己身上温热的躯体,掏出怀中的火折子哆哆嗦嗦地点燃,只见一张熟悉的面孔出现在了自己的眼前。
“齐辰?!”
其实在看到这张脸之前,他就已经猜到了七八分。
在宵禁之前赶回家,还会走他们这条小巷的,除了那位被鹰扬卫拿住把柄,用来对付晋王的御史齐辰之外,还能有何人?
“我...杀了齐辰?”
任坚成似乎仍旧有些不敢置信,他看了看自己沾满血污的双手和瘫倒在车厢里的齐辰,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如果只是杀了一个平头百姓,那消弭此事虽说困难一点,但也并非不可能,无非就是在京兆尹上下打点一番,然后威胁他们的家人便是。
若是识相,那就赔偿一点银钱,若是不识相,一个是杀,两个也是,没什么太大的区别。
可问题是,这个齐辰可是正儿八经的御史!
而且这位最近在朝中活跃的很,先是弹劾了一名依附晋王的小勋贵,听说最近还在写奏章弹劾秦风那个狗东西,这位死了,断然不可能悄无声息。
怎么办?
慌张惊恐的任坚成并没有发现一个黑影悄悄靠近马车,然后又悄然离去,更没看到那个被他撞飞的车夫已经清醒了过来,正跌跌撞撞地准备察看自己老爷的情况。
“老爷,您还好...老爷!”
车帘被掀开,一抹昏黄的灯光照射进来,就在任坚成的双眼还没适应光亮的时候,那个车夫已然发现了车内的状况。
惊骇过去以后,他指着任坚成道:“你居然杀了我家老爷?告诉你,我家老爷可是朝中的御史,你就等着...任副千户?”
“很好,任坚成竟然亲自动手,看来省了我们不少麻烦。”
得到消息的秦风露出了一个快意的笑容,大手一挥道:“我们走!”
秦洪在前带路,秦朗押后,一行三人顺着阴暗的巷子向前走去。
“有人!”
一声轻喝,秦朗拉住了秦风的衣襟,然后他们三人就看到了埋伏在暗处准备动手的秦天和秦地。
“少爷,巡夜的士卒已经来了!”
“很好。”秦风停住了脚步,一行人躲在巷子地深处,看着十余名巡夜士卒向着那辆破旧马车的方向狂奔而去。
“这一下,我倒是看看那位锦衣卫副千户怎么逃脱罪责。当街斩杀御史,本朝还是第一个吧?”
秦朗颇为担忧道:“少爷,可那胥伥跋扈,若是他一心要保任坚成,又当如何?”
作为军中宿将,秦朗未必当过多大的官,但他却清楚一个道理,作为将军,你想要得到将士们的拥护,那就必须得护犊子,否则别想让手下的将士听你的。
鹰扬卫虽说是特务机构,但归根结底还是大兴城十二卫之一,正儿八经的军队,胥伥也是一个武夫,断然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
秦风微微一笑,道:“我就是在逼胥伥出手,否则区区一个任坚成,值得这么大张旗鼓吗?”
不是秦风装逼,要杀任坚成的办法其实很多,别看他如今选的这种看起来一环扣一环,十分赏心悦目,但这种事,做的越多,落下的破绽就越多。刺杀一道,简单粗暴才是王道,秦风这么煞费苦心,无非还是想把胥伥也拖下水。
而且哪怕刚才任坚成不动手,齐辰也会死,而且必须死!
秦朗的脑子有点转不过来,秦风解释道:“朗叔,如果你是胥伥,在得知这个消息以后应当如何?”
“立刻动起来。”秦朗毫不犹豫道:“那些巡城士卒和京兆尹是一定要打点好的,还有齐辰的家人,最好能把这件事弄成齐辰醉酒以后不慎身亡,再不济就随便找个垫背的。”
“没错,所以如今就是我们的机会。”秦风笑道:“朗叔,明天天一亮,你就命人在城中散播消息,特别是齐辰家附近,一定要把话都传出去。”
“少爷,什么话?”
秦风看着前面秦府朦胧的轮廓,开口笑道:“就说昨夜任坚成和齐辰为了一个女人争风吃醋,互不相让,最后任坚成一怒之下杀了齐辰,连他的车夫都没有放过!”
秦风清楚,胥伥不管用什么办法来保任坚成,那个目睹了一切的车夫都断然活不下来,而这也正好成了他做贼心虚的证据。
“是,少爷!”
“别急。”一行人从后门进入秦府,根本没惊动那些已经熟睡的杂役,秦风继续交代道:“只传一种谣言的话难免会被人看出来,所以还要第二种。”
“就说齐辰弹劾晋王一系的官员惹怒了任坚成,为了报答晋王当年的恩情,所以他慨然杀了齐辰,明白吗?”
“啊?”
秦朗有些莫名其妙,他调查的很清楚,任坚成可是胥伥一手提拔起来的,杨广和他有什么恩情?
而且他有些搞不明白自家少爷把晋王拖下水是个什么意思,他得罪自家少爷了?
可回想着白天还在秦家庄上课,被自家少爷亲自送出来的杨广,秦朗又觉得这个想法很不靠谱。
想不明白索性就不去想,对于自家少爷交代的事,秦朗绝对会不折不扣的完成,别说是晋王,哪怕是皇帝,他都不会眨一下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