胥伥走了,可大殿内的气氛非但没有缓和,反而随着杨坚那双眸子转动,有愈来愈冷的趋势。
“陛下!”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内侍顶着众人怪异的眼光咬牙冲了进来,将刚才兰陵公主杨阿五把胥伥拦住,并且两人之间说了哪些话都复述了一遍。
刘哲明嘴角露出一抹温暖的微笑,脚步却不自觉地向着边上缓缓挪动。
谁都不知道这个暴怒的帝王会做出什么,不过为了防止被误伤,刘哲明还是打算躲远一点,至于那个小内侍...自求多福吧。
所有人都垂下了头颅,在他们看来,杨坚一定会发飙,兰陵公主或许不会有事,但那些跟随在她身边的人,都必然少不了一顿板子,至于那个挺身而出的曾亮,想来就算不死也会被扒一层皮吧?
趋利避害是人的本能,而这些内侍、宫女更是其中的高手,否则在这大内深宫之中,他们早就不知道死在哪个无名枯井之中了。
“阿五回去了吗?”
前来报信的小内侍不敢怠慢,连忙开口道:“启禀陛下,殿下已经被送回去了。”
大殿之内重新恢复了沉默,门外的两个太监在默默地活动着手脚,以保证在杨坚一声令下的时候,他们能够第一时间冲出去,把那些杨阿五的小跟班们全部带回来。
可半晌之后,大殿内依旧没有一点动静,一个胆大的内侍悄悄露出脑袋,向着殿内偷瞟了一眼。只见皇帝杨坚已经重新回到了御座之上,手中拿着一本奏折仔细看着,脸上看不出任何的喜怒。
这事就这么算了?
刘哲明也有些搞不清杨坚的心思,他挥了挥手,示意前来报信的那个小内侍退出去,然后轻轻走到御案的旁边,拿起旁边水盂中的小铜勺,往砚台里滴上一滴清水,然后拿起墨锭缓缓研磨起来。
刘哲明的手很大,上面青筋密布,看起来有着狰狞,不过却很稳,墨锭在他手中缓缓转动,然后变成黑色的墨汁。
“陛下,此事可要老奴去处理?”
作为内侍大太监,刘哲明完全可以自称为臣,不过他在杨坚面前用的一直都是老奴这个自称。
“处理...”杨坚头也不抬,反问道:“你要处理谁?”
“老奴有罪。”
刘哲明没有分辩,与胥伥不同,如果说那条狗不是谁都能代替的话,内侍大太监这个位置其实很多人都可以来干,比如那个罗元,所以他绝对不允许自己犯一点错误。
“去,命人做点宵夜给阿五送去,不要甜的。”
这是褒奖,还是...
刘哲明不知道,但他不敢询问,只是连忙吩咐身边的小内侍去办。
...
深秋的清晨,听着外面呼啸而过的疾风,躲在温暖的怀抱里,怀中搂着自家婆娘温暖的身躯,而且还不用为生计操心,这种日子谁会愿意起床?
反正秦风是不愿意的,可惜的是,自家婆娘却挣脱了他的怀抱,一边起床一边开口道:“夫君,你今日还得去民部授课呢,赶紧起床吧。”
“我身体不舒服,我要请假!”
躲在辈子里的秦风连眼睛都不愿睁开,迷迷糊糊地给自己找着借口。
“可是昨夜着凉了?”
想起昨夜的折腾,一抹羞红爬上了刘婉婷的面颊,她飞快地跑到床边,伸手向秦风的额头探去。
可惜的是,她的手还没有碰到自家夫君,就感觉到一只大手已经抚上了自己的大腿。
“夫君!”
娇嗔一声,忍无可忍的刘婉婷伸手把那只作怪的大手掐了一把。
“嗷!”
美好的一天在一声惨叫之中开始了。
迷迷糊糊地起床,迷迷糊糊地前往民部,除了那些学生每人手中多了一本秦风出的书之外,一切都与平常没有任何的区别。
“小公主来了!”
就在秦风从民部回来,打算睡个回笼觉的时候,一脸委屈的杨阿五大步走了进来。
“这是怎么了?”
秦风蹲下身子,伸手帮杨阿五把紧皱的眉头揉开,然后轻声问道:“谁欺负我们家小阿五了,说出来,我帮你出气!”
“不过事先说好啊,若是你父皇的话就算了,我可不是你父皇的对手。”
秦风的笑话并没有让杨阿五眉头舒展,他就这么静静地看着秦风,突然开口道:“秦风,胥伥是不是很坏?”
“谁?”
秦风楞了一下,他万万没想到这个名字会从杨阿五的嘴里吐出来,这小丫头怎么知道胥伥是谁的?
伸手揉揉杨阿五的小脑袋,秦风没说好,也没说不好,轻声道:“大人的事,小孩不要管,知道吗?”
“可是我昨天看到他了,他很凶!”
秦风皱眉向曾亮看去,曾亮指了指杨阿五,给秦风示意等她走了以后再说。
秦风心领神会,指着刚刚赶来的憨憨道:“大黑今天可是要抓野兔去哦,你们两个想不想一起去?”
“要去!”
小孩子的忘性大,刚才还愁眉不展的杨阿五顿时露出了期待的表情。
“朗叔,去找大黑来,你跟着一起去,记得看好公主。”
“少爷放心就是。”
把杨阿五送出去,秦风看着曾亮问道:“怎么回事,阿五怎么知道胥伥的?”
曾亮苦笑一声道:“秦先生,昨天您在国子监的事传到宫中以后,殿下就骂了两句胥伥,却不想正好被公主给听到了,后来...”
把昨天晚上的事完完整整跟秦风说了一遍,曾亮一脸的无奈。
“狗东西跋扈至此吗?而且还敢陷害阿五?!”
秦风丝毫没有掩饰自己对胥伥的厌恶,随后对曾亮道:“老曾,这等事以后少让阿五搀和,对她没有好处。”
曾亮以为秦风是顾忌杨坚对杨阿五有什么看法,便笑道:“无妨,今早我就跟人打听过了,昨夜陛下得知此事以后根本就没当回事,反而还关心公主有没有回去。”
这货今天怎么变蠢了?
秦风依旧在为没有一个合格的捧哏而苦恼,只好详细解释道:“阿五还小,这种勾心斗角的事没必要让她掺和,否则长大以后满心都是这些东西,怎么得了?”
对秦风的看法,曾亮嗤之以鼻。
“秦先生,这话可不对。皇家的孩子,除非就是那痴傻的,或者陛下疼爱到极点的那种,哪个没有经历过这种事?我知道您是好心,但多知晓点这种事,日后也免得被人欺负。”
“至于您说的那些,我没学问,不懂,不过想来您也不愿意小公主日后被欺负吧?”
作为公主,杨阿五日后定然会嫁到那些世家大族之中,就如同襄城公主和李长雅一般,那些世家中的龌龊绝不会比皇宫中少。更重要的是,没有了皇帝的庇护,公主那个身份未必能给杨阿五带来什么好处,反而容易让她成为靶子。
“帝王之家啊!”
秦风长叹一声,杨坚这些儿子们勾心斗角他能理解,可他万万没想到,皇家的女儿也得经历这些?
曾亮左右看看,发现四下无人之后才松了一口气。他算是彻底佩服自己面前这位了,您就不知道这话有多犯忌讳吗?
秦风却没这种觉悟,自顾自地在主位上坐下,然后招呼曾亮道:“老曾,来,坐下说话。”
曾亮也不客气,坐在秦风的下首,有些唏嘘道:“秦先生,您别小看公主,她年纪是不大,但昨天只不过听殿下骂了几句,便把这事猜了个七七八八,后来更是打听出了胥伥进宫的时间,专门在路上等着他呢。”
“这丫头!”
秦风不知道该感动还是责怪,不过想着一个只有七八岁的小丫头在默默为他做这些事,他就有些心疼,而且皇家的孩子也太早熟了吧?
狗东西,老子迟早宰了你!
随着秦风略带责怪的一声叹息,大堂内变得一片静默。
“大黑抓到野兔了!”
伴随这着一声惊喜的欢呼,大黑昂着脑袋,咬着一只野兔跑了进来,那双乌黑的眼睛盯着秦风,仿佛在说:快夸我!
俯身摸摸大黑的脑袋,接过还在挣扎的野兔,秦风笑道:“看来今天你们有口福了,让春娘给你们做到红烧兔肉。”
“好啊!”
两个小丫头激动地拍着巴掌,跟着春娘去了厨房,似乎是想看看小兔子是怎么变成一道菜的。
“老曾,你跟着去,别让他们看宰兔子。”
吩咐了一句,秦风迎上了满脸笑意的魏徵,问道:“玄成,可是遇到了什么好事?”
“恩师,那个任昊英已经被国子监除名了!”
“嗯?”秦风先是一愣,随即摇头道:“玄成,透过现象看本质,这件事根本不是区区一个任昊英能够左右的,他不过是一枚旗子而已。”
“我知道。”魏徵点头道:“恩师,我听同窗说,那个任昊英的叔父是鹰扬卫的副千户,想来应该是胥伥指使的,可对?”
“没错。”秦风点点头,问道:“那你想过没有,胥伥为什么要对付我?”
“因为...晋王?”
魏徵知道秦风这是在教他官场上的弯弯绕绕,顿时正经了起来。
“回去想想,阿英和他无仇无怨,甚至之前都没有交集,他又为什么要对付阿英呢?”
又是一个孩子,秦风有点惆怅,这个时代对孩子并不是那么友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