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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切黑 第57节

离他的手很近。

但还能更近。

医院长廊里时不时传来咳嗽声,偶尔会有白大褂和护士路过。

在脚步声中,符与冰的手逐渐靠近赵戈的手。

就像枝蔓越过镜子,小心翼翼的接触另一端的林荫。

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最后食指牵着阿姐的食指牵起来,手背上的戒指链垂在阿姐的手指上。

全都勾连在一起。

赵戈的身体明显一怔,本来松着的后背挺直,线条由曲线绷紧成直线。

她的手指也僵在了符与冰的手指上。

但过了会儿,戒指链显然往下垂。

赵戈的手指反勾住符与冰的手指,一同缠绕在戒指链中。

两端林荫之中,枝蔓勾连起枝蔓。

赵戈的手指很热,轻微晃动,哪怕他们谁都没有看向对方,表情甚至没有变化,但是还是对彼此知根知底。

心跳透过指尖加速,正因为林荫相连,符与冰才能察觉到赵戈的心跳。

和他一起加速的心跳。

就算在消毒水中,在来往的脚步声中,符与冰也只能感触到赵戈的指尖。

勾连着。

由是赵戈站起来离开的时候,符与冰觉得心里好像少了块东西。

符与冰跟着赵戈站起来,那个老院长一脸慈和地请她洽谈。

符与冰站在门外,手顶在赵戈的油纸伞转。

油纸伞的顶端在地面上转动,虽然门关着,但是门内的声音他听得一清二楚。

像院长或是厂长这样的人符与冰看多了。

在被鬼关起的九年间,眼前几乎是他们这类人的景象。

大多有着不怎么幸福的童年,在时间的推动下长成畸形的模样。

踩着玻璃渣堆起来的路,不被当今社会架构所容,就创造起自己的一套主观架构。

到这儿为止其实都没什么所谓。

但他们不满足于此,希望更多的人能融入他们的社会架构。

他们需要牺牲品,而后开始在机缘巧合中自命不凡。

歧路是会上瘾的。

权势也会上瘾。

碾碎弱者后,权势会得到居高临下的快感。

大鬼最喜欢这样的人,因为他们足够坚强,可以抛舍去人类最脆弱的共情能力。

把歧路当成通天之道,把大鬼当成神明。

他们是被鬼挑中的人,这样的人大多活得不错。

什么恶有恶报都是因果后头的事,他们会在鬼的庇护下活得足够长久,享受足够的欲望。

他们有自己的一套生存法则,有自己的因果,同时也有自己的冠冕堂皇。

就比如这所谓的老院长在门内说的一些话。

先是七绕八歪的寒暄,而后又开始说感谢之词。

明里暗里开始拉拢,开始往金钱和利益上靠拢。

这些都无所谓,符与冰知道赵戈从不会为这些词所动。

但这老院长显然知道更多的东西。

门内的他说了一句话,让门内外的人都愣住了。

赵戈愣住是因为这话,而符与冰愣住是为了赵戈。

老院长说。

“道长的父亲是不是叫做赵刚?”

这句话过后,符与冰明显能听出赵戈气息的变化。

一下就屏息,长久地沉默起来。

就算看不见,符与冰也能猜想到赵戈眼中的讶异和震惊。

怎么可能不讶异。

镜子后的答案被这么一个外人径直翻出来,就跟开庭的法官是罪人差不多的感受。

于是符与冰定住手中的油纸伞,直接推门走了进去。

身后小护士在喊“你不能进去”,符与冰用伞顶开门,三步并成两步,拽住赵戈的手腕就开始往外拉。

那老东西站起来,开始喊叫。

“你是什么人...我现在在谈很重要的事情...”

符与冰转过头,面无表情地看向他从未纳入眼底的人。

院长对上符与冰的视线,身体轻微地一震,自己也觉得莫名其妙地闭上嘴。

符与冰拉着赵戈继续往外走。

虽然只是一眼,但他记下了这个所谓院长的模样。

符与冰不管他人正误,不管他人善恶。

就算院长是大鬼那头的人,也自有因果,用不着他留意。

但这人不能动他的阿姐。

其他任何都可以,但阿姐不可以。

第四六章 四六黑

赵戈怔愣着, 任由符与冰拉着她往外走。

思绪像是被抽走。

赵戈被符与冰拉着走进电梯、走下台阶、走过门卫室。

耳边响起癞皮大爷的叫声,以及符与冰撑开油纸伞的声音。

符与冰替她撑着伞,蔽遮住眼脸和上身。

但白日的喧嚣却遮不住, 眼前恍然晃过赵刚曾经的模样。

院长怎么知道赵刚的?

赵戈跟在符与冰身后颠簸着往回走,思绪跟着颠簸。

沸水也在耳边颠簸。

癞皮一叫, 眼皮一跳。

她早该想到的。

院长身后常攥着的那个笔记本和赵刚曾经记账的本子一样,老旧,泛着黄。

本子里记载着大鬼祈邪。

这也是院长知道这一切,并供奉着、并试图召唤出大鬼的缘由。

他供奉的是赵刚记下的那些事迹。

一路沉默着被符与冰拽回去,直到走到道观前,铃铛声响起来,赵戈才忽而反应过来自己无意识地走了一路。

思绪都分岔了。

癞皮大爷用鼻子顶开门, 赵戈走进门后, 符与冰也跟着她走进道观。

房间里有股笔墨味, 让她稍微清醒了些。

赵刚。

镜子后的答案。

离答案越近, 反而越胆怯。

要是镜子早就爬上了蜘蛛网般的碎痕怎么办?

要是答案是她不想要的怎么办。

有的时候赵戈甚至想,是不是如果她永远找不到赵刚, 赵刚就能在她的想象里一直活在世间的某个角落。

甚至非常好地活着。

但如果活得很好,赵刚的笔记本怎么可能落入其他人的手中。

又为什么会在九年前患上白斑黑水。

赵刚想杀的人, 最后杀了吗?

想到这里思绪戛然而止,赵戈坐到蒲团上,而符与冰坐到她对面。

头跳动着作痛,赵戈抬眸看向符与冰, 和他的眼神对上。

“你…”

赵戈不禁有些失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