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俺出两亿!”当八斗哥面色平静地喊出这个数字之后,声浪如同山呼海啸,席卷整个拍卖场,化作滚滚雷霆,在每个人心中激荡,久久不绝。
有意思的小家伙,这才是你的本色吗——和服老者睁开眼睛,再次向胖子这边望过来,只是这一次,他的目光也格外平和。
古玩行里又一位宗师诞生了——老山羊也不由自主地站起身,脸上的表情不停变换,不知道是欣慰,还是遗憾。
而他的老对头金眼雕则无比欣慰:好小子,不枉我煞费苦心才将你领进门墙——
师父?孙伪男不明所以,似乎隐隐感觉到什么,但是又抓不住那灵光一现的念头。
“结束吧,两亿一千万。”和服老者站起身,淡然地报出一个价格,沉浸在某种境界之中的八斗哥已经顾不得金钱这等身外之物,而旁人自然没有勇气再提价,所以当拍卖师落锤的时候,价格就停留在这个令人难以置信的数字上。
当一切尘埃落定,人们却迟迟不愿离去,这场拍卖会,带给他们太多的回味。或许在很久之后,他们还会兴致勃勃地谈起——
“兄弟,我叫王猛,咱们哥俩喝酒去!”八斗哥的肩膀被菊花神重重拍了一下,整个人这才如梦方醒。
“俺叫高升,你叫俺八斗就成。”胖子也回拍过去,结果拍得王猛一个趔趄。
“今天过瘾!”两个人异口同声说出这句话,然后一起哈哈大笑。正所谓倾盖如故,这哥俩的交清就与此类似。
不过胖子并不急着喝酒:“猛哥,先等等俺,俺还有一个承诺没兑现呢。刚才拍了一个陶俑,还没听响儿呢。”
“兄弟,好歹也是二百万的东西呢。”王猛刚才虽然一掷千金,但是本身并不是败家子。
胖子则嘿嘿两声:“跟今天的收获相比,这个都是小意思,就当放鞭炮庆祝了。”
王猛却会错了意,以为胖子是为了庆祝给小鬼子大放血呢,于是挑挑大指:“八斗老弟,你牛!”
本来,按照拍卖会的规矩,想要领走拍品,还有不少手续,没个一两天根本到不了手。不过有金眼雕出面,那一切都不是问题。很快,那个残破的陶俑就被胖子抱在怀里。他昂首阔步走出拍卖大厅,身后还真呼呼啦啦跟着一大票人,都是瞧热闹的。这个可比那位演和珅的专业户现场砸瓷器刺激多啦。
“猛哥,是你摔还是俺摔?”胖子还不忘问问身边的菊花神。
王猛不想夺人所爱:“你的东西,当然是你来。不过兄弟你要是舍不得下手,哥哥我就帮你一把。”
胖子哈哈大笑,然后将手上的陶俑举过头顶。在两个人周围,已经有不少人都举起手机,准备把这疯狂的一幕拍摄下来。因为恰好在这个时候,那伙岛国来的人也正走出拍卖厅,成为最好的背景。
“且慢。”一个苍老的声音忽然响起,声音并不高,但是却带着一股不容抗拒的威严。
不知道什么时候,和服老者站到胖子身前,目光死死盯住那个陶俑,一双眼睛黑白分明,瞧不出半点浑浊。
“小友,可否把此物转让给我。”老者虽然是对着胖子说话,但是目光悠远,不知神游何处。或许,他的思绪,也随着这个陶俑,一起穿越时空,飞回到那遥远的飞鸟时代。
周围的人都不由写了一口冷气:这是伸出脖子准备让人宰一刀的节奏啊,以小胖子刚才的表现来看,不会再顺口喊出两个亿吧?
王猛也激动地捅捅胖子的腰眼,然后竖起手掌,边缘向下来回蹭了几下,大有磨刀霍霍宰肥羊的架势。
出乎意料的是,胖子并没有狮子大张口,只是嘿嘿两声:“可是俺已经答应了大伙,这东西准备听响儿的,言而无信,怎能立于天地之间?”
“小友,你可知此物的来历?”和服老者依旧目光深远地望着苍穹,似乎只有蓝天白云,才是他的归宿。
八斗哥很实诚地摇摇脑袋,结果引得周围的人一阵窃窃私语:啥也不知道就敢砸出二百万,奇葩啊?
和服老者缓缓合起双掌,向着胖子顶礼膜拜:“在我国的飞鸟时代,有大贤者大智慧横空出世,将佛教由中土引入,这位大贤者就是有着东瀛释迦牟尼之称的圣德太子。而这尊陶俑,就是圣德太子之像,所以还请小友将其转让给我,也好叫圣德太子回归故里,莫大功德,还望小友成全。”
原来人家不是拜俺,是拜这尊陶俑呢——胖子不熟悉岛国的历史,不知圣德太子之名,但是旁观者之中,却响起了几声惊呼。圣德太子之于岛国,犹如孔子之于华夏,试问,如果有孔老夫子的塑像流传至今,那么它的价值,又岂是金钱能够衡量的?
眨巴几下小眼睛,胖子慢慢将举起的陶俑重新抱在怀里,如果是无名陶俑,摔了也就摔了。但是现在既然涉及到古人,再那么做就是不敬了,这点肚量,胖子还是有的。可是,也不能白白将这么珍贵的东西送人啊?
一时间,八斗哥也有点举棋不定,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这个棘手的问题。更何况,这个陶俑里面,还藏着更大的秘密呢。
这时候,一直在旁边冷眼观瞧的金眼雕也走上前来,替徒弟解围。只见他先向和服老者抱拳:“见过李先生。”态度竟然无比恭敬。
这就叫大伙有点看不懂了,在场的人,一大半都晓得金眼雕的身份,能让他表达敬意的人物,而且还是一位日本人,这到底是何方神圣?
和服老者终于收回了悠悠的目光,然后定格在金眼雕脸上:“佛曰不可说。”
“晚辈明白。”金眼雕再次躬身之后,这才傲然道:“不过一码归一码,这尊圣德太子的塑像,是我的弟子购得,前辈若想入手,必须拿得出等价的物品交换才行!”
姜还是老的辣啊——八斗哥一听心中暗赞:若是提钱,显得太过小家子气,这尊雕像虽然残破,怎么说也算是岛国的国宝一级,如果能换回来一两件华夏国宝级文物的话,那就赚了,毕竟这东西才花了他二百万。
“也好。”和服老者略一思考,便点头答应,这样对双方来说都是各取所需,最是公平不过。
下边该是提条件了,当初小鬼子虽然从中国弄走不少文物,但是八斗哥并不太熟悉,所以还得指望金眼雕拿主意。
金眼雕显然对那些流落岛国的国宝如数家珍,不过呢,要是从那些被掠走的国宝中选取的话,反倒落入下乘。心中盘算一番,便有了计较:“既然此物与佛教大有渊源,那么我们也不好讨取世俗之物。你请圣德太子还乡,我们便请鉴真大师回家如何?”
周围的人一听,忍不住击节叫好,倒是那些岛国人一个个都怒容满面,嘴里叽里哇啦地说着鸟语,显然是在谴责金眼雕窥视他们的国宝。
对于能够和玄奘西游起名的鉴真东渡,八斗哥还是知道一些的。鉴真大师数次东渡日本,弘扬佛法,乃是日本戒律宗初祖。
在大师圆寂之后,后代弟子为了纪念大师,于是用干漆夹苎法制作了一尊鉴真坐禅像,以资瞻仰。至今,这尊干漆像依然保存在唐招提寺内,是名副其实的“国宝”。
上世纪八十年代初,中日两国关系处于蜜月期那段时间,鉴真坐禅像曾经“回家探亲”,虽然只是短短几天的时间,但是扬州数十万群众还是有幸瞻仰了大师的坐像。当时有诗人欣然命笔“盲目圣人归故乡,遍地菜花黄”。
鉴真坐禅像是日本的国宝,又何尝不是华夏的国宝呢,所以金眼雕这才趁势提出这个要求,虽然好像有些过分,却也说得过去,因为圣德太子在岛国的地位,犹在鉴真大师之上,毕竟人家是土生土长的。唯一不对等的就是,这两尊雕像在品相上存在巨大的差距,鉴真坐禅像至今保存完好,而这尊圣德太子的陶俑,已经面目全非,几乎不可辨识。
涉及到这等国宝,和服老者显然也不能做主,他一连拨打了几个电话之后,向金眼雕摇摇头,脸上现出遗憾之色:“可否重新选取?”
金眼雕心中也稍稍有些遗憾,不过,散落在日本的华夏国宝级文物不在少数,无论是最接近王羲之真迹的唐摹本的《丧乱帖》,还是有着“人间传世最古老写经”之称的北魏年间的《菩萨处胎经》,亦或是宋代李迪的《红白牡丹图》,每一件,都是国宝之中的国宝,一时间,反倒叫他难以取舍。
就在这时,在旁边干等了半天的八斗哥忽然哎呀一声,然后用手在陶俑上敲打两下,便用力拧起陶俑。
“住手!”和服老者一声怒吼,身上宽大的和服就像被强大的气流冲击,猛然鼓起,整个人似乎化作一道闪电,向胖子射去。
“李前辈手下留情!”金眼雕也高呼一声,他听过一些关于这位和服老者的传闻,当年在岛国独孤求败,手下从来没有三合之将,自己的宝贝徒弟,万万不是人家的对手。只是和服老者的动作实在太快,没等金眼雕喊完,他的攻击已经临头。
胖子也被吓了一大跳,好在这半年没少被刁老二操练,凭借着本能的反应,就地一滚。再借助紫气的奇效,这才堪堪避过和服老者的一击。
在地上滚了几下,八斗哥好不狼狈。但是这还不是最重要的,关键是他的怀里发出咔吧一声,触动了所有人的神经,都不由自主地随着哆嗦了一下。
所有人的目光都朝胖子聚集过去,只见他四仰八叉躺在地上,一只手拿着陶俑的上半截,一只手拿着陶俑的下半截,一脸无辜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