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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章 救难

蔡选垂着头,身子就像一个破麻袋,里面的五脏六腑颠来倒去,血液都要流干了。(请记住我们的不到人,只有本能的一点感应,驱动着二十年精修的抱丹真煞,集束一线,牢牢将对面那人锁定。

周围肯定还有别的敌人,但他完全不管,浩然宗“舍生取义”的法门一旦发动,外力的冲撞只会导致他全身元气爆燃,三里方圆夷为平地,就是步虚级数的高手,也难说能够全身而退,此时他锁定的目标,根本逃不掉,形成一个投鼠忌器的局面。

对方队伍中唯一一个还丹上阶,被他堵在这里,赵放师兄弟就有了生还的可能性,日后传出消息,师门必会为他讨回公道……

这是他最初的打算——其实也不对,当时局面危急,他脑子一热就顶上来了,稀里糊涂形成了眼下的局面,那些理由只能算是他后来胡思乱想的结果。但如今,这结念头渐渐模糊了,只有越来越清晰的痛苦和无力感,织就绝望的阴影,让他难以呼吸。

这个时候,他必须要有一个能支撑下去的力量,所以,沾染了自家鲜血的嘴唇便微微蠕动,念起早已烂熟于心的文章:

“生,亦我所欲也,义,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生而取义者也……”

每一句,每一字,就如滚珠一般从心头流过,文章真好,可他原本干涩的眼眶中,水汽莫名地积蓄成形,溢了出来:“……生亦我所欲,所欲有甚于生者,故不为苟得也;死亦我所恶,所恶有甚于死者,故患有所不辟也……”

声音暗哑微噎,却是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响亮。

“小辈脑子充血了……”

站在年青人对面,宗万休额头冷汗潸潸,已是气急败坏。原本这一场临时定下的劫宝行动相当完美,便是逃掉小猫三两只也没什么,在北荒,他们天夺宗又怕得谁来?可谁能想到,那个看上青涩可欺的小毛头,竟然是浩然宗的入室弟子,绝境之下,更是毫不犹豫地用出了“舍生取义”的法门。

如今他被气机锁定,除非是对方先撤了法门,否则势必要分个生死,不管结果如何,小辈必死无疑。想那浩然宗向来信奉“以直报怨,以德报德”,宗内修士脑子都是不转弯儿的,若知道了入室弟子死在这里,那是天王老子当前,也会硬顶上来,那个时候,北荒再乱,也成不了宗门的保护伞,千年基业,说不定就要灰飞烟灭。

而在灰飞烟灭之前,门中大佬必要先要把他挫骨扬灰才甘休!

越是这么想,他越恼怒,又因脱不开身,只能对手下咆哮:“还没消息吗?”

有个胆大的便应道:“各路都回来了,均已得手,只有盗杀师叔还没传回消息……”

“滚你娘的蛋!”

宗万休何尝不知道,他这么问,一方面是要发泄,另一方面也是想着乱那小辈的心志,可是他们这边如此大声说话,年青人那里却没受到半点儿影响,周围气机将他锁得越来越紧。

糟糕,小辈疯魔了。

他心中骇然,一时间却不知道该怎么应对,正焦躁的时候,一声冷笑传过来。

声音来自于附近一株巨木,这是刚刚的交战中,少有没有震倒的一个,宗万休明摆着被人讽刺了,可听清了来人声音之后,他脸皮连抽两记,猛地叫道:“仇师兄,快来帮手。”

他这是把脸摔地上了,就算树上那人素来眼高于顶,也不好真的见死不救,当然,解困之前,无论如何是要再讥嘲两句的:“宗师弟行事向来周备,这回算是百密一疏吧,想好回头怎么向宗主解释了?”

仇伍你个王八蛋……

宗万休心中大骂,但他更知轻重缓急。仇伍是宗门仅有的三个步虚修士之一,这次是在后面办事,晚到了一步,否则也不至于落到这个局面。如今更需要他来解围,脑子急转间,口中已道:

“这就要仇师兄你帮着缓颊了,对了,前段时间,我往师兄你那儿送的一幅‘天域图’,你见着了没有?”

“哦?不曾见得!”

“必是手下的畜生办的好事。师兄你这次,必然能见到的,说不定就挂上墙上呢?”

说着,宗万休就是头皮发冷,不管有没有,回头他都要保证那里一定要有,否则回到宗门,挂墙上的,肯定就是他了!

仇伍又是一声笑,“师弟从来都是个有心人哪,嗯,我来帮忙。”

宗万休方一喜,便感觉到他出手的动向,为之大惊:“等等,他这可是‘舍生取义’……”

“什么舍生取义,直接爆掉就好,有我护着,你担心什么?”仇伍说得云淡风轻,“无论如何,宗师弟你也不会的真的‘万事皆休’的。”

笑着就要动手,宗万休说什么都没用了,只能心中大骂的同时,鼓起十二分的力量,预备迎接冲击。

哪知这时候,一声清朗的话音传入:“蔡师弟且莫玉碎,子怀来也!”

宗万休和仇伍都是一怔,他们感应敏锐,便听得这声音源头至少在三十里开外,应是以千里传音之法送来,而且直抵蔡选所在之处,精确无比。受音波影响,已陷入半昏迷状态的年青人身子一动,有些茫然地抬头:

“子怀……王师兄?”

蔡选这么一说话,“舍生取义”的法门就些停滞,宗万休却来不及高兴,便听那声音转厉:“清虚浩然同气连枝,蕞尔小宗,若敢放肆,我便真让你们万事皆休!”

宗万休脑子一蒙,清虚?难道是清虚道德宗?

他本不至于听一句话就给惊到,可是对方在三十里外便将音波准确送抵目标,也对此地细节了若指掌,这等感应神通,寻常修士哪有可能?

又有女声沉声道:“救人要紧!”

前面那声音长笑一声:“甘师叔放心,子怀省得。”

这下宗万休更慌,他终于想到一个人:那什么甘师叔他不知道,但那自称子怀的,岂不就是名震北地的‘鹤仙’王子怀?那可是清虚道德宗四代弟子中,第一流的人物!

若单说名字也就罢了,随着那声音传入,更有一道森然剑光,自十里外横扫而至,只观其锋锐,便让他气沮神丧,一时惊怖之至。两句话的功夫,横跨二十里路,又有如此剑势,便不是王子怀,又岂是他能力敌的?

身后倏地一声响,他猛扭过头去,却见仇伍一声不吭,已是遁走,他这回连大骂的力气都没了,再回过脸,却见周围几个弟子与那剑气一触,当即尸分两半,血染森林,余者当即一哄而散。

“哇呀呀呀……”

宗万休血气上涌,竟是不管对面“舍生取义”的威胁,闭起眼睛,猛地拔身,身形倒撞入地,施展土遁,头也不回地跑掉了。

年青人的元气爆燃,终究没有发动,那已经千疮百孔的身子晃了晃,一头栽倒。

等蔡选再醒过来的时候,眼前的情形让他发呆。这应该是在一个岩洞内部,上面悬着一颗光芒灼灼的大珠,明显是刚嵌进去的,提供照明之用。

旁上有人在谈笑,里面有赵放,正笑得震天响,还有邹博,正裹着厚毯子,有些虚弱,但也言笑自如。至于其他人,正背对的那位看不到头面,但他注意到了那很独特的四轮车,更何况,还有一位佳人正侍立在侧?

这时候,那人回过头来,清俊的脸上笑容微微:“浩然宗的养气法门果然上乘,蔡兄弟应是无恙了。”

“卢……卢兄?”

蔡选其实很聪明的,结合昏迷前的变化,便将事情猜出五六成:“刚刚的王师兄……”

“当然是假的。”余慈坐在四轮车上,哈哈一笑:“堂堂鹤仙,怎么会到北荒闲逛?只是天夺宗那边做贼心虚,自己跑掉,倒省了一桩麻烦。”

蔡选咧咧嘴角,也觉得好笑,这时他就觉得身上有些古怪,内脏伤势依旧沉重,可气机流转出奇地顺畅,唔,额头有个东西……这是怎么回事?

他摸摸额头,什么都没碰到,却到感觉到皮下有一个奇妙的结点,连着一张网,代替他不堪重负的身体,运转周身气机,使得他魂魄稳固,再无气息奄奄之相。

“一个延命的符箓罢了。你趁此机会,仔细搬运周天,调理身体才是正经。”

蔡选从生死边缘走过来,又是昏迷刚醒,精力不济,闻言便“哦”了一声,听话地去调息,但才闭眼又睁开,对着余慈道:“卢兄,大恩不言谢。”

这肯定是他学着江湖口吻来的,但话里透着真诚。余慈哑然失笑,点头算是回应,看着蔡选入定。

谢不谢的,他无所谓,如今他正奇怪着呢。在邹博和蔡选身上连试两回,可以确认,这延生度厄本星咒,真的是大有精进了。

此咒下接追复生魂定星咒,上与更高层级的太阴役禁厉鬼术北斗劾魂注死术等高妙符箓一脉相承,并不是单纯作用于肉身或神魂之上,又或召劾神鬼,而是涉及生死大势中的奥妙,若是解悟此符,将其心得反馈到追复生魂定星咒上,限制余慈结成本命金符的阻碍,立时要消解大半。

但它精进的窍门,怎么就这么不靠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