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交友
后面,匡言启抢上一步,急道:“梦师姐见谅,余师兄之事,关涉金师弟家人,里面情形复杂……”
期间,他暗力,打醒了金川。两人总算还有点儿默契,金川回神,恰赶上匡言启的话尾,此时他再不敢砌词狡辩,知道眼前这位朴素的女修面前,假话说得越多,结果越严重,只能垂头丧气地认了:“梦师姐,是我的错处。是我头脑热,牵强附会,和余师兄为难。”
他话里还有保留,不过说到此处,事情也差不多清楚了。梦微注目过去,半晌方道:“金师弟是走同德堂的路子,到山门修行来的,也算不得宗门弟子,但山门一日,就要遵守山门的戒律,才算是一个修行的样子。因私废公,构陷他人,都是恶犯,我不能轻易下结论,当报备戒律院,等回山后再行处置。金师弟可有异议?”
这时候,金川除了摇头,还能做什么?
如此情形下,金川和匡言启再留着已经没意思了,两人对视一眼,向场几人行了一礼,仓皇离开。
宝光“哈”地一声笑起来,但等梦微转身,又忙闭嘴,做一本正经状。
梦微看他一眼,唇边倒似笑,不过看向李佑时,又有不同:“李佑师兄,他二人如此,你也有失察之过。”
李佑仰天长叹,终于举手告饶:“好好,我回山之后,多领一桩罪过也没什么。那两个小子……”
他是想抱怨两句,但很快就梦微的目光下闭了嘴,免去一场罪过。
余慈和宝光都笑。不过,余慈除了看得有趣,也很好奇,这位梦师姐的言行确实有理有节,但也不至于让李佑等人畏之如虎。而且,他想知道,刚才李佑介绍时,那硬吞下去的信息又是什么。
似乎,宝光知情,也很意?
余慈想着是不是抽个时间问一下宝光,也此时,振翅声又起,一只鸟儿朴楞楞地从林飞出来。林梢之上的时候,还是喜鹊形象,但飞到众人头顶,又变成了一只山雀,喳喳叫嚷,甚是欢快。
这回轮到宝光惊奇了:“水相鸟!”
呼声,水相鸟已经扑到了梦微身前,施展出它当空悬停的功夫,似乎要和女冠继续之前的节目。不过这一回,梦微没有再逗弄它,只是伸手轻拍鸟儿的头颅,又横起手臂,水相鸟便非常乖巧地落上面,偏着脑袋看过来。不过直到这时,它对余慈和宝光的眼神还有些不善。
“哎哎,这不就是……”
论对水相鸟的印象,宝光可比余慈要深刻得多,但也因为太深刻了,一时激动,“就是”这两个字连说了七八遍,还吐不出后面的话来。
“就是那只!”余慈帮了他一把。
“对,就是那只!就是我和余师兄南霜湖抓到的那只,宗门里肯定没有第二只水相鸟!”
说这话的时候,宝光还不自觉地摸着脸,那鸟爪子留下的伤痕似乎还隐隐作痛呢。不过,这一切都抵不过巧合带来的惊喜:
“原来要这只鸟儿的,是梦师姐!”
梦微也惊讶,她的视线余慈和宝光的脸上转了一圈儿,随后浅浅而笑,那一抹亮色,便是朴素的道袍法冠,也遮掩不住:
“原来是余道友和宝光师弟。同德堂上,我列出善功消息不过数日,便得了这鸟儿,让我也很吃惊呢,此谢过。”
说着,她轻施一礼。宝光连道“应该的”,说了几声,才记得要还礼,又是手忙脚乱。
余慈却没有这么僵化,只是略欠了欠身,同时看她笑容,觉得极是赏心悦目。
女冠并没有因为出身戒律部,便刻意保持严肃庄重的姿态,该笑便笑,毫不做作,前面一言一行也都是合乎情理法,令人心折。也无怪乎李佑称她为戒律部的第一流人物,现看来,是很恰当的。
不过,刚刚还大力夸赞的李佑,此时却是有了大现,他凑过身来,圆脸上挤眉弄眼:
“梦师妹,你这戒律部的高徒,竟畜养生灵,以为玩物,不知是犯了哪条戒律哪?”
女冠看他一眼,垂眸道:“宗门戒律,并无不可畜养生灵一说。”
李佑难得找了一个因由,哪能轻易放过,忙大力摇头:“不对不对,要我说,戒律部那几部戒律清规,洋洋洒洒上千条数万字,限得人几乎要成提线木偶一般,怎么会允许你这不务正业的做法?”
梦微被他纠缠,也不生气,只淡淡道:“提线木偶如何修道?李师兄说笑了。”
李佑继续抬杠:“左一条清规,右一条戒律,一层层捆上来,不是提线木偶又是什么?”
“戒律之于修行,从不是束缚手脚,只是规范矫正修道人偏移的心性,使其见真性明真意,合道含真。若是真的心地光明,德充道极,于行走坐卧之间,早已是无戒可说,无律可持。即‘戒无不戒,不戒乃戒,戒无所戒,乃为真戒’是也。”
梦微说至此处,目注李佑,轻声道:“若是真的触犯戒律,不妨扪心自问,自家道心可是坚定言行根源于何等心思是否真的没有被私心好恶左右,这一点,李师兄是比我清楚的了。”
李佑面色尴尬,显然是说不过她,梦微也不为已甚,她手臂微挑,水相鸟当即展翅飞翔,远去高空,这时她道:
“这水相鸟也不是我要的,而是为朋友代购。”
“呃,这水相鸟还要送出去吗?”
经由这么一回失而复得的反复,宝光倒有些舍不得了,他问了一句:“谁呀?”
梦微回应:“是万象宗的慕容师姐。”
“万象宗?”
“慕容师姐?”
这两个名号无论是对宝光还是余慈,都很陌生。倒是一旁的李佑叫了起来:
“慕容,哪个慕容?慕容轻烟?”
余慈瞥去一眼,觉得李佑脸上表情非常震惊,不是先前那种逗乐取笑的夸张表现,而是真的给震住了。而获得了梦微的肯定回应之后,他脸上的表情几乎就呆滞掉了:
“梦师妹,以你的性子,怎么和她交了朋友?”
梦微听出他话里的意思,微皱眉头,没有说话。然而李佑却紧赶上来:“梦师妹,你是不是不知道,洗玉盟那边,慕容那女人,可是出了名的……”
说了半截,忽地不知该用什么词来形容,窒了一下,才续道:“是出了名的厉害!万象宗都快装不下她这尊大菩萨了,她什么时候又和你搭上线的?”
梦微摇头道:“李佑师兄,背后不言人阴私!”
每当她指名道姓,便是说人触犯了戒律,但这时候,李佑却是硬了起来:“我说的是事实好不好,洗玉盟那边,谁不知道这女人的手段。一个普通宗门弟子,靠着认干哥拜义母,改换家姓,一跃成为宗门领袖,这是不是事实?
“她一个人还不算,万象宗她手里,就成了墙上的茅草,随风两边倒,越倒越不得了,这难道不是真的?梦师妹,你常山门,难得出山游历一次,见识还浅,可不要被人骗了……”
相较于李佑,梦微显然为冷静,她没有和李佑争论,只道:“我与人结交,自有我的看法。”
李佑还想再说,另一边,余慈给宝光使了眼色。经过昨夜的磨合,两人的默契又上了一个台阶,当下宝光便叫道:“你们说点儿能让人听懂的事情好不好?我和余师兄都这儿呢。”
这话只有他能说,效果本也不错,但接下来,小道士的好奇心占了上风,随口道了一声:“那个慕容轻烟,真的那么……吗?”
看到梦微一旁,小道士终究不敢说得太直,把话给含糊过去,可是这么一来,前面刚打的岔,岂不又转回去了?
余慈翻了个白眼,眼看李佑又给引起了话头,止心观内却响起了钟声。那是观道士午课结束的标志。
李佑本还想再说,但悠悠余音里,他好像记起了什么事,愣了愣,忽然看向宝光:“对了,你是不是说,于师叔让我午课前去找他?”
宝光也傻了眼:“我说了吗?”
两人面面相觑。显然,因为金川这一档子事,他们把于舟的吩咐忘了个干净。
宝光大叫一声,连掐印诀,召唤鬼纱云下来,李佑脸皮比他厚,既然已经晚了,挠头之后也就笑起来。这时候再说那个慕容轻烟,就不合适了,等鬼纱云降到合适的高,他挟着宝光直接跳上去。坐云上,他却还不死心,回头问梦微:
“那慕容轻烟怎么过来?”
梦微沉吟一下,还是告诉了他:“乘移山云舟到此。”
“移山云舟,也就是这两天了。唔,奇怪了,那女人虽无宗主之名,却有宗主之实,怎么有空耗上一年半载的时间,往这边来的?”
又看下梦微,女冠没有理他。
李佑嘿了一声,再和余慈打了个招呼,和宝光一起驾云而去,云端犹自传来他的叫声:
“若她来了,师妹和我打声招呼,那位大名鼎鼎的‘洗玉飞烟’,我必然是要好好见识一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