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文承武凌乱了。
说好的正义之友,怎么就向他们重拳出击了呢?
“等等!”
秦承武扶了扶眼镜,正要开口:“……”
“秦先生,您是公务人员吗?”
小胡子记者眼中精芒闪烁:“如果您是公务人员的话,那您平常都是和自己的父亲怎么相处的呢?是一味的奉承迎合吗?您认为造成现在这种情况您有没有责任?”
遭了。
秦承文心里一沉,他迅速意识到对方是有备而来,问题是谁处心积虑要这么整他?这手段未免也太下作了。
旁边的秦承武也察觉到了这点。
“先走,回去再查……”
他低声向弟弟嘱咐好,又转头看向老头:“爸,小妹说的对,咱们先回去吧?”
老头不是官场白痴。
他明白两个儿子的难处,但今天绝对是他人生中最憋屈的一天,前半生风光意气,老了老了被人这么欺负。
“你们走,我不走!”
老头赌气的一挥袖子,直指钱老大夫:“那个老赤脚,你敢不敢出来和我单挑。”
“我不敢。”
钱老大夫笑呵呵的摇了摇头。
他又不傻,这老头明显就是个老兵油子退伍,单打独斗他才不会上去找虐呢,逮着机会群殴不香?
这才是读书人嘛!
老头这会都被气晕了,怎么会有这么不要脸的人呢!
“爸!咱走吧!”
秦承文拉着他的袖子低声哀求道:“回去再从长计议,还能真委屈您不成?”
“不行!你们两个自己走。”
老头一挥袖子坐到椅子上了:“等会我就打电话,我还不信在庐阳找不回这个公道了!”
他这会已经是铁了心了。
哪怕脸面不要,今天也要把这个场子找回来!
承文承武对视一眼尽是无奈。
生为人子,这种时刻他们无论如何也不可能一走了之,哪怕四周人指指点点,哪怕事情曝光有可能前途暗淡,兄弟二人最终还是决定留在这里。
“这一家子人怎么回事啊?”
“听说老头打小孩打进了医院,现在又在这里闹事,他几个儿子也陪着他闹。”
“真是有够丢人的……”
听到旁边的议论声,秦承文眼眶都快红了,又是委屈又是羞臊。
旁边的几个儿子侄子更甚。
他们早就受不了了,这会都和三人拉开了一段距离。
“@&%#的,老子不信这个邪!”
“我倒要看他们等会怎么收场!”
老头一边嘟囔一边翻开手机通讯录,这么多年他人脉自然还是有的,虽然比不上弟弟但是在皖省从来没有受过欺负。
“秦大头,你想怎么收场?”
听到面前的询问,老头勃然大怒,不假思索的抬起头骂道:“你特码……”
这一抬头,顿时僵在了原地。
大头,这是他以前的绰号,因为不喜欢入伍三年他把敢叫这个绰号的人挨个收拾了一遍,但从军几十年,有一个人这么叫他他是断然不敢有脾气的。
不对,还得再加一个。
恰巧,那加上的一个人此时正站在他的面前。
“大姐……”
老头下意识站起身:“大姐你怎么在这?”
面前站着两个人。
一个少女一个老妇人,少女温婉,此时看他的目光却带着仇视,他没有在意,目光直直看着她搀扶的那个一头华发的老妇人。
“难为你,还能叫我一声大姐。”
周老太太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旁边的张繁弱和秦晚台:“这么些年过去,亏得你这种人还能生出闺女。”
“……大姐,我”
老头这会有些手足无措,表情和动作都滑稽极了,他想试着解释什么,周老太太却直接开口打断他:“繁弱脑袋上的伤真是你砸的?”
“……”
老头脸色憋红。
别人问他,他还能狡辩,但这个人问他,他不敢。
“是!”
一个字吐出,浑身都有些无力。
周老太太缓缓点头,又问:“庆军前几年走了,我现在还配不配打你?”
“配配配!!”
老头连忙过去,甚至侧过脸:“大姐您别臊我,您想打我我哪儿敢有二话!”
啪——
干净利落的一巴掌扇过去。
周老太太推开沈清如,扇了两记耳光就改用拳捶他的头,老头也真就一声不吭,打到最后老太太眼眶都红了。
“打你个不长进!”
“这么多年还是这样,你哪配当爷爷啊!”
“咳咳——”
打了几下,周老太太面色潮红的干咳起来。
老头想扶,却被她冰冷冷推开。
“大姐……您别生气了。”老头眼眶也红了:“您说的对,我该打,这次不用累您手!”
说着,他狠狠往自己脸上扇去。
这一下是真用力,扇完脸肉眼可见的红肿起来。
一下又一下。
旁边的承文承武看傻了眼,想拦一拦又弄不清真相不敢轻举妄动。
“好了!”
过了会老太太终于开口:“赶紧滚吧,我真的不想再看见你。”
说完,她转身要走,半道又回头向张繁弱看过去:“繁弱,待会上奶奶哪儿去,奶奶想看看你。”
之后便真的走了。
老头站在原地,嘴张了又合,最终一言不发的目送她远去。
这会他整个人的样子有些滑稽。
领口被撕开,眼睛青紫,两边脸颊也高高鼓起来。
平生第一次,他在公众场合这么丢人。
不后悔,就是有些失意。
“啥情况啊?咋这么玄呢?”
“真逗,这老太太估计是什么牛人,能让这老头自己扇自己的脸。”
“刚才牛气哄哄的……好笑。”
围观群众的议论声也传了过来。
老头听了都已经生不起气了,想起周老太太刚才的话,他转头想让小辈们送自己回去。
这一转头却发现。
大儿子小儿子眼睛微红,低着头不敢去看围观人群,孙子们离他远远的,他一眼过去甚至看到眼镜胖子在笑。
‘这是怎么了……’
老头第一次这么问自己,内心充满了迷茫,再看,旁边的张繁弱眨巴着眼睛也看着他,眸子如同点漆,又黑又亮,里面既没有恐惧也没有憎恨。
有的只是同情。
而闺女正搂着他,目光也没有看向自己,而是关切的蹲在他面前看他有没有被吓到。
“你……”
老头看着张繁弱开口,刚说出一个你字后面的话就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了。
算了。
他深深吸了口气,转头向自己的两个儿子看去:“走吧,送我回去。”
转身的那一刻,背弯了。
连声音都变得无比苍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