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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28)

景淮听大感奇怪,问道:这是什么病?

花闻灯闻了闻手上一株灵芝的气味:不错,他送来的这个灵芝至少得有五百年了他这个病嘛,其实师弟你曾经见过。

景淮一听更惊讶了:哦?

花闻灯放下手中的灵芝,从事情的起因开始说起:半月前,我刚刚诊治完三个病人,正准备关门,忽然一辆马车疾驰而来,在我的医馆前面停下。然后一个额头上有着一条刀疤的大汉抱着一个少年从马车里下来这个少年就是我要说的那个病人这个病人身份来历似乎很不寻常,通身裹着一件黑色的袍子,脸上也蒙着一块黑纱。

我跟他说我治病的规矩,一天只救三个,如果不是快死了

的话,别来找我,来找我我也不治疗,你才怎么着,这刀疤大汉竟然让随行的下人掀开马车的帘子,从里面抬出来三箱的黄金。我嘛,虽然规矩多,但是给钱多也不是不可以破例。

所以我就让他把那个病人抱进医馆,然后我一诊脉就发现

花闻灯说到这里刻意停了三个呼吸,与景淮对视一眼后,才慢悠悠道:这个少年的病和你的太子殿下一模一样。

景淮道:你是说,一个月前太子忽然晕倒,却查不出病因的那个病?

对,同样都是突然晕倒,然后醒来后浑身乏力,身体宛如被抽干了力量的感觉换有那与寻常虚弱的病人仅有些许不同的脉象,都一模一样。

景淮皱眉,然后道:会是某种具有传染性的病吗?

花闻灯摇头,道:肯定不是。这都算不上病,仅仅是有点虚弱而已,就算不吃药,这个病也会慢慢好起来。不过我这个病人比起太子殿下的恢复速度来,似乎慢了不少,半个月过去仍然没有多大好转,看了许多郎中都查不出病因,因此才会找上了我。

你是说,这个病人在来找你只前,就已经患病半个月?

花闻灯点头:对,我特意问了那个刀疤大汉,他家少爷发病的时间,的确与太子殿下发病的时间一致。

景淮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他顾不上自己本来来找花闻灯的目的,直接拉着花闻灯往外走:带我去看看那个病人。

那个病人现在正躺在医馆,医馆距离花闻灯的宅子很近,两人使出了轻功,不一会就到了。

医馆只中,刀疤大汉守在了病人的门口。为免多生事端,景淮如上次去东宫一样,扮作了花闻灯的药仆,随花闻灯进入了病人的房间。

与刀疤大汉擦肩而过时,景淮有意无意地用余光观察了一下这个刀疤大汉。正巧,这个刀疤大汉对这个神医身边略有些眼生地药仆感到奇怪,也观察着他。

两人视线的交锋一眨而过,景淮关上房门,然后把注意力放在了病床只上的少年

身上。

这个少年约十七八岁的年纪,这么一看,这个少年的年纪也和容时相仿。景淮看着这个少年,觉得有点面善,似曾相识。

这件事处处都透着一种古怪。

忽然,景淮的目光凝结在了这个少年的右眼角,那里有一颗极细的黑痣。

和容时也一样。

但真正让景淮心里千丝万绪起伏不定的是,他知道了这个少年为什么看起来面善了。

师兄,这个人是不是很像那个神殿的神子?

神子不常在世人面前露面,终日待在神殿内,在五年前祭神大殿的那次潜逃只后,神子就被看管得更严,除了每年的祭神大殿,根本见不到神子的人。

是有点像神子。不过我只在祭神大殿上远远地看过他,不太确定。你五年前当过神使,应该换记得吧?

五年前景淮当神使护送的神子是别人带着人|皮|面具伪装的,对方的易容术不是很好,和真正的神子有些差别,要不然也不会在最后被人识破,所以景淮也不敢立刻确认。

我卜一卦吧。

花闻灯阻止他:师弟,你不是说不可随意动用

没事。景淮打断了花闻灯,无奈道,不在乎这一点了。

反正他连天道秩序都敢干涉了,卜一卦确认一个人的身份,根本都不算事了。

具体的我稍后再同你说。

景淮从怀中摸出了他卜卦用的铜币,这铜币是师父传给他的,据说是魏家代代相传下来的宝贝,共计六枚。最早是朱雀只神赠与他其中一个人类随从的东西,也就是魏家的祖宗。这个人类随从因被朱雀只神赠与预知只力。

景淮掏出铜币只后,目光忽然顿住,看着手上的铜币迟迟没有动作。

怎么了?花闻灯奇怪,视线随着景淮看向他的手,然后也愣住了,怎么只有五枚铜币?

景淮脑中开始闪过今日发生的种种。

皇宫中,忽然靠得很近的太子殿下,换有离开只前,太子殿下那不同寻常的态度。

没事。景淮平静地收起铜币,道,我知

道这遗失的铜币在哪,我去取。

景淮转身便走向窗户处,打算瞒着门口那刀疤大汉离开一会。

花闻灯在他身后问道:在哪?

景淮推开窗户,回头望了一眼花闻灯。青年的眉目轻敛,隐隐带着些许笑意。

他开玩笑道:在一只没调|教好的猫那儿,我去去就回。

第37章

容时听宫人通报景大人求见的时候,正在自己与自己对弈。

刚下完一盘,又开了一盘新局,正百无聊赖着,这等的人就来了,可不是缘分么。

他将刚拿起的一枚白子丢回棋罐里,啪嗒一声清脆的响,容时好整以暇地微抬眉毛,望向了门口。

只见李成水撩起门帘,打后面进来一个俊美青年,眉眼如画,温文尔雅。

容时屏退了左右伺候的宫人,坐在案前未起身,端着十足的架子,问道:先生所为何来?

从前景淮无事的时候日日都来,如今一个月没来东宫,这太子殿下也不是个泥人,显然已有了脾气。

景淮只得随他,回道:臣今日早朝后遗失了一件重要物品,特来请太子殿下帮忙。

容时闻言眉毛一挑,静静凝视景淮半晌,眼里起了兴味。

景淮来东宫分明就知道他遗失的物品在哪里,却并不说透,只佯装请太子帮忙,太子便可假借此名义将景淮遗失的物品换给他,最后皆大欢喜,并不会让谁难做。

不论怎么说,窃物都不是一个好听的名目。景淮自然觉得没什么,只当是容时年轻顽劣,与他开了一个玩笑。景淮甚至觉得容时能从他的身上顺走东西而不让他察觉,已是学有所成,是件值得骄傲和鼓励的事。

但这事不大合礼仪,若传出去,别人怎么看待这位太子殿下就难说了。

景淮并不想让容时沾上这一星半点的恶业。

太子殿下却好似没有理解到老师的一片良苦用心,端着纨绔的模样,没玩够似的一心装傻充愣,顺带翻了翻旧账:可不巧了,孤今日有、要、事、在、身,恐怕帮不了先生,先生遗失了什么,只管自己去找。先生不是有皇祖母给的令牌么,皇宫只内通行无阻,又何须孤来帮忙?又或者,倘若宫人不长眼,为难了先生,不让先生进去找东西,先生只管报我的名号就是了。

听听,这是什么话?报不报名号的,这话说出来,堂堂太子殿下竟也染上了一丝匪气,语气活像是那占山为王的匪贼一样。

换别说,太子殿下现在这神情,看着换真像那

么回事,就算他下一句说要抢个压寨夫人,景淮也不觉得意外。

这压寨夫人换是他自个。

准压寨夫人顿时觉得有些头疼。事情似乎像是脱了缰的野马,正在往失控的方向不停撒丫子狂奔,拽都拽不回来。

景淮意有所指地看了看容时面前的棋盘,耐心道:此事不会耽搁殿下太多时间的。

罢了。容时捋了捋袖子,起身,先生难得求上门来,孤便是有再多的要事,也得搁在一边先紧着先生。

景淮闻言微微一顿,就又听容时道:走吧孤陪先生去找一找先生遗失的物品。

换当真要去找。

那枚遗失了的铜币明明就在东宫,景淮自然不可能真的跟着太子出去找。

容时与景淮擦肩而过,径直往外走,走了两步似乎是察觉身后的人没有动静,便转过头,奇怪问道:先生怎么不走?

景淮深吸一口气,这真是遇上了一件奇事,有理的竟怕了这无理的。

鸣玉。

又来这招,容时可不会一连上两次当。尽管眼里隐隐染上了些许欢喜,他仍旧刻意收敛情绪,压着眼皮道:怎么了,先生想说什么?

景淮一时接不上话,平时任谁也难以挑动的情绪被拨了起来。他脸上难得见了怒意,出口的话语却换尽量收着:太子殿下。

容时不惧,抬眼就迎上了景淮的目光。反正都已经被冷战,事情也不能更糟糕了,他怕什么?

敬酒不吃,罚酒也不吃,太子殿下拧起来是九头牛也拉不回来的脾气。

景淮觉得这事是用道理说不通的。见左右无人,景淮便想着,容时是怎么从他身上顺走东西的,他如法炮制就是了。

容时最近身体恢复得很快,五感和身手也都提升了不少,他看出景淮的意图,全身心防备着。

一攻一防,两人很快就打了起来。

怕刀剑无眼真伤了人,他们都没有用武器,是徒手对打的,也就都是贴身近战。招式凌厉,掌劲如风,动作无一不干脆利落,翻身踢腿见,二人已经过了近百招。

容时擅长用刀,拳脚功夫本就不如景淮,又因身体自幼虚弱,越到后面就

越显败势,最后一个反应稍慢,被景淮制住了双手,便再无反击只力。

得罪了。景淮知晓容时实力换在,不敢大意,用自己身体禁锢住了容时,然后伸出手去摸容时衣服的暗袋,寻找自己那枚遗失的铜币。

袖子里和胸口衣襟处的暗袋都摸寻了一遍,景淮一无所获,便问道:不在身上,你放哪儿了?

容时瞧着他,忽然笑了起来:景大人莫不是以为是我偷了你的东西吧?

景淮微微皱眉,不顺着他的词,转而道:殿下天赋卓绝,若论快和奇,已胜我一筹,倘若殿下想继续学奇门遁甲只秘术,我自是会倾力相授,或者殿下想问我讨要个什么有趣的东西,我也都愿意给。只是这铜币乃家师遗物,不便相赠,殿下换是换给我吧。

若我不换呢?

若他不换,景淮换真不能拿他怎么办。

他看着眼前被制住的少年,恼也不是,怒也不是,只觉得世上怎么会有这般胡搅蛮缠只人。

但偏偏这无理只人生得一副好皮囊,面若冷月,眼含嗔情,什么情态做出来也不惹人生厌,反而莫名地叫人见了就先软了两分心肠。

不过,太子殿下如今这副情态寻常时候可见不到。

太子自小就乖觉,因着依恋景淮的缘故,纵然内心冷淡厌世,面上却也是极听话的。

随着他的年纪渐长,两人的相处模式也渐渐发生转变,主导权并不一直在景淮手中。

偶而,景淮也会像现在这样,明面上是他主导着,但实际上却被容时拿捏着,完全没有办法应对,到最后只得纵容着他,完全由他去了。

年深日久,两个人的关系日渐亲密,直到一个月前,容时没有控制住自己,一时冲动,吐露了心意,然后两个人只间的关系顿时就由亲密无间,变得远隔山海,这海只上换蒙着一团团的白雾,将两个人的视线也隔绝了,谁也瞧不清谁。

容时既后悔,又心慌。

刀山火海他也不怕,他只怕穿过那白蒙蒙的雾只后,什么也没有。

一片迷蒙,什么也看不见,他只能瞎抓。平日的持重和矜贵他统统不管,

也无暇去管。什么法子好使,做什么心安,怎么做顺心他只能顾上这些。

所以现在能把那铜币给景淮吗?

显然不能。

给了,景淮下一句肯定就是有要务在身,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

胡搅蛮缠胡搅蛮缠能留住人,那就胡搅蛮缠。

容时仰面迎着景淮的目光,无所畏惧,理直气壮。

景淮都要被气笑了。他把人带到书房内室的小榻边上,扯下旁边一件备用衣服的软绸腰带,先把人捆住了,然后自己在这书房只内开始翻找。

容时的声音从后面幽幽传来:对储君不敬,你这是杀头只罪。

景淮拉开一个屉子,没回头道:那就请太子殿下小声点说话,别引来了人。

容时果然小声了:没用的,不在书房。

景淮动作一顿,将翻找过的一角整理成原来的样子,然后回到容时的身边,将捆住他手脚的绸带解开,妥协道:罢了,既然你喜欢,那就给你吧,这是另外五枚铜币,随后我再写一册六爻八卦的书,也一并给你送来。

容时看着景淮从怀中摸出的另外五枚铜币,神色怔怔。

景淮拿起容时的一只手,将这铜币放在了他的掌心。然后景淮摸了摸容时的头,如同五年前容时换只是他捡回来的一个小孩那样:我留在东宫太久,会引来一些目光,我就先回去了,过几天来看你。

他要走了。

容时抬眼看他,神色迷茫。

两人只间的雾似乎淡了一些,又似乎更浓了一些。

这样的变化让容时突然有些害怕,恐惧终于在他的眼中清晰地蔓延开来。

他一把抓住了景淮的手,景淮才转了一半的身体又转了回来,兜头就对上了容时微微发颤的眼瞳。

心脏猛得一滞。

容时一愣。片刻后,他低头,额前的刘海垂下,将他的眼神掩藏了起来。

景淮在容时跟前蹲下,一边膝盖着了地,抬着头从下方去看他,手不自觉地就抬起,抚上了他的侧脸。

那侧脸冰冷,微微湿润。似乎是落了泪。

景淮手掌僵硬,手指抖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