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上厢货车,摇摇晃晃的,胖子很快就睡着了。足足折腾了一天一宿,他真是累了。反倒是刁老头依旧精神矍铄,怀里紧紧抱着头盖骨,依然沉浸在这种巨大的惊喜之中。
“胖子,下车啦。难怪你这么胖,脑袋一靠车垫子就着了,好福气。”刁老三把胖子摇醒,一脸羡慕,能吃能睡都是福啊。
下车之后,胖子这才发现,厢货车已经开进一个大院子,望眼望去,周围都是一片高楼大厦,唯独这个是大四合院。院子里收拾得很干净,花圃里面正有秋菊怒放。
再仔细瞧瞧,院里雕梁画栋,古色古香,颇有古韵。而刁老头既然能大大方方地把这些宝贝都运到这里,想必是他的产业。看来,这个便宜师父还是有些家底的。
最关键的是,人家有这么好的院子,还去他的养老院里面凑合,千里抗猪槽子,就是为你啊。想明白这些,八斗哥心里也好生感动,更加坚定了拜师的决心。
“你们卸货。”金眼雕吩咐一声之后,就抱着头盖骨进了正屋,不大一会就换了一身衣服出来,手里还拎着个密码箱,“老二,你送我去机场——”
很快,刁老二就从车库里面开出一辆奥迪,载着刁老头扬长而去。胖子刚才往车库里面瞄了一眼,好家伙,好几辆车呢。
“别瞅了,赶紧干活,以后这些家底就都是你的了。”刁老三笑眯眯地搬着一个铜炉,用手弹弹,金声玉应,他也不由瞪圆眼睛:“宣德炉,胖子,你们爷俩是不是跑故宫博物院打劫去啦?”
因为刁老头孑然一身,百年之后,所有的家当自然都传给徒弟。这也是无数人都想成为他徒弟的原因,同时也是刁老头择徒苛刻的主要缘故。
胖子嘿嘿几声,继续干活,等把箱货里面的古董都倒腾进库房之后,他直接钻进屋里,倒头大睡。那呼噜打的,就算站在院里的刁老三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难怪老爷子找他当徒弟,果然非同凡人。就刚才搬运的那些古董,只怕就价值连城。最主要的是,这个小胖子有气魄,这些古董都没有登记造册,少上一件两件跟本就发现不来,他却能心安理得睡觉,光是这份胸襟,就跟他的体格完全成正比。”刁老三在院子里自言自语地念叨着,正巧刁老二开车回来,他十分干脆地用一句话概括:“老爷子什么时候走过眼!”
这一觉,胖子一直睡到天黑,这才被肚子给饿醒了。走出屋,只见刁老二和刁老三正在外屋坐着呢,胖子揉揉肚子:“二叔,三叔,有吃的没?”
随着他们去了餐厅,早就有人把晚饭准备好,就等他开饭呢。八斗哥也不客气,抄起筷子,一阵风卷残云,桌上的十几样菜肴被他给干掉一多半。最后剩点菜汤,干脆连盘子都端起来,直接倒进饭碗。
直到这时候,胖子才发现,原来所用的盘子碗都散发出紫光,就连坐着的太师椅也是如此,想来都是古董。于是呵呵几声:“老爷子够奢侈的,啥时候没钱了,吃完饭偷偷顺个盘子出去,就能换个十万八万的。”
“胖子你眼力一般般,都快吃完了才发现。”刁老三笑眯眯地说了一句,而刁老二则点点头:“不错不错,饭量不错。”
刁老头一共收养了三个帮手,其中刁老大参军,刁老二习武,刁老三学古玩鉴赏,术业各有专攻,所以看待事物的着眼点也各不相同。
吃饱喝足,拍拍肚皮,八斗哥就准备回养老院,把先前从藏宝洞弄出来的宝贝也都转移到这里。养老院毕竟不安全,而且一旦被发现,这些古董的来源也交代不清。
趁着天黑,正好干活,于是大箱货重新上路。等开出院子,胖子这才发现,原来一侧厢房就毗邻古玩一条街,还挂着“集雅斋”的匾额。
对于中州市这家最大的古玩店铺,曾经的二道贩子当然久闻大名,想不到原来竟是刁老头的产业,看来这个便宜师父藏得还真很深。
“三叔,俺的那些古董,你可别偷摸拿这里卖喽。”在得知是刁老三负责集雅斋之后,胖子就笑嘻嘻地跟他开玩笑,他也瞧出来了,刁老三生性诙谐,而刁老二则为人古板,沉默寡言。
“偷卖太显眼,怎么也得用赝品换了你的真东西,来个偷梁换柱,以你现在的眼力,肯定无法察觉。”考虑到胖子还没正式拜师,尚未得到老爷子的真传,所以刁老三才会跟胖子开这种玩笑。
要是别的不敢说,鉴定古董的真假,俺搭眼一瞧,真假立判——八斗哥抓抓后脑勺:“三叔,要不咱们打个赌,俺这双火眼金睛可不揉沙子。”
“你这肚子这么大,是不是吹出来的——”刁老三拍了一下胖子的大肚皮,“我入行三十年,还有打眼的时候,除了老爷子,谁敢说自己是金眼!”说完,从兜里摸出来几件小玩意,叫胖子辨识真伪。
“三叔,既然是打赌,是不是得有点彩头?”胖子坏着呢,准备捞点便宜。
刁老三欣然答应:“要是你赢了,这几件小玩意就送你当见面礼。要是你输了,就把王献之的那个中秋帖让给好啦。”他嘴里的小玩意,价值可一点都不小,如果都是真品,几十万肯定打不住。而且刁老三受到金眼雕的影响,也酷爱书画,别的都没打开瞧呢,只看了那副中秋帖,就十分眼馋。
“向小辈索要东西,没见过你这样当大辈儿的。”胖子点点头,然后转向开车的刁老二:“二叔你呢,要不要也掺和一下?”
“小胖子够贪心,你二叔厚道,怕你把裤子输光。”刁老三脸皮厚着呢,被胖子挤兑几句,依旧不红不白。
不料,刁老二忽然插话道:“我押八斗能赢,老三,赌你那把短剑。”
“二哥,咱们胳膊肘可不能往外拐。”刁老三手头有一把古剑,刁老二都惦记好长时间了。
赌约就这么口头商定下来,胖子先从刁老三手里拿过一个鼻烟壶,闭着眼睛,将鼻烟壶放在鼻子下面闻了闻:嘴里吐出俩字“假的。”
刁老三脸上的笑容立刻收了几分,这个鼻烟壶是民国时期的高仿,寻常鉴定师都难免走眼,最可气的是小胖子居然瞧都没瞧一眼,肯定是蒙的,瞎猫碰到死耗子,于是,又把一块玉佩放到那只摊开的大胖手上。
八斗哥漫不经心地睁眼用余光一扫,又吐出俩字:“真的。”
刁老三那张脸都变成苦瓜了:蒙的,肯定是蒙的,就算是老爷子鉴定古玩,也不敢这么随意啊!
此刻,他那双眯眯眼已经瞪得溜圆,如果老爷子找了一个蒙吃蒙喝的家伙当弟子,他都不肯答应。要知道,刁老三从小就跟着金眼雕学习鉴定,虽然情同父子,却一直未能拜师。他也问过,刁老头说他天分不足,此事,刁老三一直引以为憾。于是又气鼓鼓地从自己手上取下一个扳指,放到胖子掌心。
“假的。”胖子嘴里又轻飘飘地吐出两个字,不过很快又补充几句:“我说二叔啊,你好歹也是集雅斋的大掌柜,戴个假扳指,就不怕把集雅斋的脸都丢喽?”
这一次,刁老三的表情也变得凝重起来,拿回扳指重新戴到手上。这件东西对他来说意义非凡,因为是他第一件打眼的古玩,所以戴在手上,时时警醒自己。而且用这个来和胖子打赌,也很具有迷惑性,想不到还是被识破,难道这个小胖子真的长了一双火眼金睛?
盯着胖子的大胖脸端详了半天,刁老三一咬牙,又从兜里摸出一枚铜钱:“这个你要是也能辨别真伪,三叔就彻底服啦!”
这一次,胖子果然没有轻易下结论,而是翻来覆去把铜钱放在手上把玩,脸上的表情也不停变换,很是纠结。
小子,难住了吧——笑容终于又回到刁老三脸上,这枚古钱可是他身上最奇妙的物件,不知道骗过了多少行家,其中还有不少都是鉴定大家。
终于,胖子似乎做出了决定,张嘴吐出了四个字:“半真半假。”
刁老三整个人都傻了,愣了足有半分钟的时间,这才长叹一口气:“我现在终于明白,老爷子当年说的天分是什么了——”
这枚铜钱很有讲究,正面是真,背面是假,所以当半真半假四个字从胖子嘴里说出来的时候,刁老三才会被镇住。
“三叔,这枚铜钱还是你自个留着玩吧,不过是不是得另外补偿俺点东西?”八斗哥从来都是小金豆子不吃亏。
“还有我的短剑。”刁老二也达成心愿,死板的面孔上都微微露出一抹笑意。
亏大了——刁老三又是摇头又是叹气,拿小胖子没辙,就把气儿撒到刁老二身上:“二哥,你就别跟着趁火打劫了。我就纳闷了,你咋知道小胖子一定能赢我。”
“我不信他,但是我相信老爷子的眼力从来都不会错。”刁老二又恢复平常的模样,目不斜视地开着厢货车。
刁老三琢磨一番,这才回过味来,不免懊悔得连连拍大腿:“我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小胖子,你赢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