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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鸟(十)

晚上等到大家都睡下了, 萧梁忠才乐呵呵的与宋氏一块躺下休息, 也许是乙儿的出现让他今日太为激动了, 翻了好几次身都没有睡着。

心里还在想, 明日是不是要让宋氏带着乙儿和荷娘一块去庙里还个愿, 这真是这些日子以来家中听到过最好的消息了。

“乙儿这些日子也受苦了, 明日你让手巧些的婆子给她裁几身新衣, 孩子也是不容易,总算是寻到了我们家中,怎么也不能亏待了她。”

宋氏低低的应了一声, “那我把前些日子给荷娘打的首饰,先给乙儿吧,我看她身上素净的很, 本身就天生丽质就更该好好打扮打扮, 出去才不会有人小瞧了她去。”

萧梁忠满意的笑了几声,对妻子的贴心很是满意, 又觉得这么些年有些亏待了她。

“那过些日子再给荷娘重新打副头面, 你也给自己打一副, 我都好些日子没有见你带过新的首饰了。”

宋氏也笑了, 轻轻的嗯了一声, 翻了个身刚要睡去,就猛地听到身边的萧梁忠从床上坐了起来, 宋氏被吓了一跳,赶紧也手掌撑着床铺坐了起来。

“老爷这是怎么了?”

“我想起件事来了, 你先睡下, 我去趟母亲那。”说着就拉了边上的衣服套在身上就下床出去了。

宋氏奇怪的看着萧梁忠的背影,这么突然的一弄她哪里还睡得着啊,赶紧叫了丫鬟进来点上蜡烛,也披上衣服从床上坐了起来。

“莲儿,老爷可是往老夫人院里去了?”

“奴婢看着好像是往那边去了,要找人去瞧着吗。”

宋氏也有些奇怪,点了点头,“小心些别让老爷瞧见了,找了机灵点的去听听什么事情,一会若是老爷回来了早一步回来。”

莲儿应了一声,就退了出去,宋氏却睡不去了,凳子上坐了一会又走到镜子前打开了妆奁,最底下放了一支金步摇。

拿出来看了一会,叹了口气把步摇放进去,合上盒子放在了桌子上,这是刚给荷娘打的步摇,萧梁忠不当家是不知道家中的困难,若不是过几个月要去安宁郡主的寿宴,她又怎么会突然给荷娘打首饰呢。

坐着无事,就望着烛心发呆,今日看到姜乙儿的时候,她又想起来了,当年发生的事情。

母亲还偏袒着萧若岚,到底是骨肉至亲,这些年她就算是再怎么尽心尽力的服侍她,到底是一个外人,怎么能比的了呢。

但是她不甘心啊,只要看到她的那双眼睛,就会想到当年萧若岚对她做的事,母亲还说过去了,这种事情又怎么可能真的过得去。

萧梁忠一出院子就直奔萧老夫人的屋子,伺候的林妈妈刚刚伺候着老夫人睡下,就听到了敲门声。

“老爷您怎么来了。”

“母亲可是睡下了?若是睡下了,我还是明日再来吧。”

萧梁忠也觉得是自己有些疑神疑鬼了,这么晚扰了母亲安眠真是罪过,准备原路返回去,萧老夫人屋内的烛台就亮了起来。

“是梁忠吗?进来说话吧。”

萧梁忠迟疑了一下还是走了进去,萧老夫人已经从床上坐了起来,正看着他,“你们都下去吧。”

等到丫鬟和林妈妈都下去了,萧老夫人才重新正色道:“你这么晚了还没睡,可是有什么事要与我说的,可是关于乙儿?”

萧梁忠突得跪在了老夫人的床前,“还是母亲知道儿子。儿子刚见到乙儿时总觉得眼熟,一开始也觉得是像妹婿,可刚刚睡着之时突然惊醒,才想起来她到底像谁了。”

“她不像父母还能像谁?”

“是,是太祖皇帝的发妻当年替太祖皇帝处理朝政,等到太祖皇帝仙逝之后,又垂帘听政把持朝堂的那位……”萧梁忠的声音低了下去,像是不敢提起她的名字。

萧老夫人原本以为是宋氏又在她这儿子面前说了些什么,心中有了计量,可一听到萧梁忠的话,忍不住眉头紧锁心下一惊。

“你说的可是真的?”萧老夫人也坐直了身体,直直的盯着跪在眼前的儿子,她是知道自己这儿子的,忠厚老实从不善假话,既然他说了那就是真的了。

“儿子哪里敢欺瞒母亲,当年我高中探花之时就是她钦点的我,儿子只敢远远的看上一眼,但绝对不会记错!就是那张脸,与乙儿竟一模一样。我记得当年就有很多人说妹婿像她,怎么这乙儿会与她更像呢!”

“这怎么可能!我只听过子像其父的像其母的,怎么会像她呢!”萧老夫人的双手拽紧了被子,一时不能接受。

“母亲忘了嘛,前些日子您还私下说荷娘有些像小时候的若岚,像姑母的不在少数啊。”

萧老夫人愣了一下,想了起来,是了,当年叱咤风云的那位可是她好女婿的嫡亲姑母,也就是乙儿的姑祖母啊!

“这,这可如何是好。”

“先帝有多恨那位您也是知道的,当年那位随太祖皇帝去之后,先帝可是全然不念养育之情。想他姜家簪缨世家祖上出了多少位阁老忠臣,又世代为国算国运祈福祉。多少年来京中世家更替,只有他姜家屹立不倒,只是从出了那位之后就退出了朝堂韬光养晦,可一没了她的庇护,最后竟被先帝按上了各种罪名,落了那副田地,又是谁能想到的。”

听到萧梁忠提起当年的过往,萧老夫人也是一阵的唏嘘,“谁说不是呢,不然当年又怎么会将若岚许配与他。姜家被抄家的抄家,被贬官的贬官,现在提起谁人还知道姜家的大名。你又怎么会被连累,一直到现在都不被重用。”

萧梁忠苦笑了一下,“儿子的事母亲就别提了,是儿子自己才疏学浅得不到上官重用,与人无尤。只是现在最为担心的是,妹婿为何会突然让乙儿上京寻亲,姜家到底出了何事?”

萧老夫人的枕边一直放着一串佛珠,深吸了口气不安的拨动着佛珠。

“那你是何意思?难道要将乙儿拒之门外?只要我老婆子还活着一日,这种想法你是想都不要想,当年为了与姜家撇清关系,他们离开京师之时我们全府上下,没一人敢去送行,如今乙儿既然有难寻上门,不管如何,我也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了。”

“您怎么会这么认为,儿子在您心中就是这种罔顾亲情之人吗?我只是觉得咱们得想个万全之策,先得派人去打听打听,到底是出了什么事,至于乙儿的身份对外也得保密才行。”

虽然先帝已经仙逝,可朝中以沈谢两位阁老为首的几位老臣,都是当年那位当权时的官吏,若是让他们知道乙儿的存在,少不得以此来做些什么文章。

到底还是小心些为好。

“你的担忧也不是没有道理的,不然为何过了这么多年,新帝都登基数载了,还一直没有启用姜氏族人。我听说当年姜家的旁支有位后生,很是了不得,足智多谋才情堪比沈阁老当年,却连秀才都没得考,只能在街头代写书信。”

最后又叹了口气,其实由盛转衰也是有所征兆的,只是先帝太过绝情罢了。

“那就这么定了吧,明日我就与慧贞商量一下,对外就说这是我远房表弟的女儿,姓萧唤乙娘,让她们出门都别说漏了嘴。”

“你这主意我看可行,尽量就让她在家中陪陪我这老太婆吧,虽是枯燥了些但都是为了她好。”

等到回屋子的时候,宋氏已经剪了烛心睡下了,等到萧梁忠上床躺下她背对着的双眼在黑夜里睁开。

刚刚去打听的小丫头回来了,但是听不仔细,只知道牵扯的是姜乙儿,以及几十年前的旧事,他们到底说的是什么?

一定要找个机会弄清楚,她绝对不允许再有人危害到她的家人和孩子。

第二日起身之后,萧梁忠就找了个由子把乙儿的事说了,他当然没有直接说乙儿像当年的那位姜皇后,这件事还是越少人知道的好,就算是他的妻子也一样。

宋氏马上就察觉到不对劲了,联系上昨天听来的话,总觉得丈夫有什么事瞒着她。

但没有露出疑问的神色,很是贤惠的点了点头。

“对了,乙儿初来京师,以前也都住在乡下地方难免会认生,还是少带她出去的好,免得惊着了。她礼数方面也还不熟悉,下回若是来了客人,也别让她见客了。”

昨日她也见识过姜乙儿的行事做派,哪里是个没规矩的人,怕是京中许多达官贵人家的姑娘都不如她周全。

宋氏越听越不对,什么叫做没见识,昨日才说要带她去还愿,今日就变了,明明就是有什么不得已的原因不能让她见人。

“夫君担心的有道理,那还是等乙儿住熟了些,再让她出门吧。”

萧梁忠很是满意的点了点头,难得温柔的拉着宋氏的手拍了拍,“家中有你管着我就是放心,好了,我去院里了,昨日的事定是堆到今日了。”

宋氏一脸贤惠的送着萧梁忠出门,才回去交代下人,以后对待姜乙儿一定要小心。

接下去的日子乙儿就在萧府住了下来,一连两三个月就过去了,她每日就是陪着萧老夫人吃饭说话,好在荷娘总能给大家解闷,日子也过得很快。

为了让她和如欣快速的习惯在京中的生活,宋氏原本给家中两个姑娘找的宫中教习嬷嬷,给她们教授礼仪女戒,就顺带着让她们两也去听课。

也许确实是事务繁忙,每次乙儿想要问萧梁忠关于叔父的消息,他就会顾左右而言它的跳过去。

等到被带走话题再想起来的时候,萧梁忠都已经走了。

而且好像确实是出了什么大事,乙儿已经连着快十日未曾见到萧梁忠了,听伺候的丫鬟说是京中出了大事,所有礼部官员都很忙。

具体发生了什么事呢,还要从乙儿和如欣离开陈府说起。

在陈老将军发丧的那日,小皇帝在顾洵的陪同下亲自为陈老将军出丧,使得人人称赞当今圣上勤政爱民,爱惜百官。

而最为让人吃惊的是,陈老将军过世没多久,谢阁老就当朝送上奏章要追封陈老将军为镇国大将军,享降等袭爵之待遇,其唯一外孙严柏艺降等袭爵为辅国将军。

此奏章一出,满朝震惊,要知道镇国大将军那是郡王之子才有的分封,虽然陈老将军为国为民杀敌护国,但也不能破格享郡王之待遇。

其实说到底,陈老将军也是已死之人,就算是追封再过分也可以理解的,但让他外孙袭爵辅国将军这就不能忍了。

沈阁老当场就直呼不行,“老臣认为不可!郡王之子才获封镇国将军,就算是陈老将军功绩硕果也不该越池,我朝可从未有所先例!再说陈老将军的外孙,年纪尚小,毫无建树为国为民也不该如此草率!”

马上朝上跪下了半数之大臣,各个都说不同意,什么理由的都有。

在小皇帝看来没什么不可以的,反正陈老将军他也是非常敬重的,在他看来追封什么都不过分,既然是他老人家都已经走了,留给唯一的外孙也是合情合理啊。

他真是搞不懂,沈阁老为什么这么反对!

“沈大人此言差矣!严小将军虽然年纪尚小,可年前与敌一战,已经可以证明他的能力,早前就已向陛下递了功劳簿,不信的话,沈大人可以自己去翻!”

一来二去好好的早朝就你一言我一语的争辩了起来,一连数日都为了严柏艺是否袭爵而辩论。

其实若只是个有名无实兵权的挂名将军,沈绍也不会争的这么凶,还不是因为谢易邡这个老贼,竟然准备让严柏艺继承陈老将军的旧部,接管兵权!

这可真是气煞他也!

他真是把这么些年攒下的口舌,都花费了在这次的朝堂争辩上。

本来是从追封陈老将军直接变成了严柏艺该不该接管西北大营,真是气得沈绍好几日没有睡好,牙齿根都肿了一大圈,天天喝凉茶喝到嘴里没味道。

陈老将军的那帮旧部个顶个的脾气差,也不知道是谁把他们放进了京,八百年没上过朝的人竟然穿着朝服上早朝来了,各个都要写血书声明,除了严柏艺派其他将领他们都不服。

等事情到了最后,都闹到他们一个个要辞官回乡下种田的地步了。

沈绍差点就要跳起来说好啊,最好你们这些不讲道理的大老粗,一个个都给老子滚回乡下去喂猪!

当然这是不可能也不现实的事情!

顾洵倒是无所谓,更多的反而是支持这次谢易邡的意见,毕竟西北苦地,能让严柏艺去军营待些日子,也算是消消他的心头之恨。

看到沈阁老一张老脸憋得通红,小皇帝终于坐不住了。在看到顾洵点头之后,时机也算是到了,才清了清嗓子一锤定音。

“总爱卿讨论了这么一个多月,朕也算是听了些门道,既然陈老将军有功于社稷就该奖赏。西北大营也不可一日无主帅,朕相信众位将军的眼光,也相信将门出虎子,严小将军不会让朕失望的。就此追封陈老将军为镇国大将军,其孙严柏艺降等袭爵为辅国将军,并执掌西北大营,镇守边疆。”

这道旨意一下,以谢易邡为首的武派也算是扬眉吐气了!

也该让沈绍这老匹夫好好长长记性,别总以为自己比他们多读几年书就不把他们武将当文化人了!

当然单单是追封陈老将军以及封严柏艺,也不至于整个礼部出动,最重要的是,沈绍回去怎么都不甘心,眼看着要成了的事说吹就吹了。

连夜召集了所有门下大臣,讨论了三日,终于在第四日齐齐跪在大殿之上。

以陛下年岁不小为由,请太皇太妃主持为陛下选皇后!

听到这个消息的小皇帝整个人还是懵的,他过了年才刚满十岁啊!还是个孩子啊!

但沈阁老说的极为有道理,现在选着不一定马上现在就要定下来,先把陛下选妃的消息传出去,京中若有合适的就不会急着婚配了,而且还可以先选着人选先着手培养教导不是!

小皇帝:爱卿说的好有道理啊,朕竟然无法反驳!

这件事都请到了太皇太妃出面了,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礼部这才忙了起来。

要准备各家适龄姑娘的小像啊,还要准备各家姑娘的详细资料啊,总之背地里都把沈阁老给从头到脚给骂了一遍了。

他还不是因为有个正好与陛下一般大的孙女吗,真当所有人都是傻子啊。

说是这么说,可真的提起来,京中但凡有适龄孩子的人家都忙碌了起来,就算选不中皇后,选个妃子也行啊,陛下年纪小其实就是找个玩伴,没准就合了陛下的眼缘了呢!

这边为陛下选妃搞得沸沸扬扬,那边乙儿也在陪荷娘雪娘准备去安宁郡主的寿辰。

安宁郡主是三王爷周文茂的亲女儿,因为三王爷周文茂与先帝是同一个母妃所生的亲兄弟,所以被封为瑄王之后也以侍奉母后为由,一直被太皇太妃留在京中。

只是常年在王府中,除了逢年过节才会出现在大众的视野当中,为人很是低调。

而宋氏的亲姐姐是瑄王侧妃,因为膝下无子,偶尔也会招了她们姐妹去王府陪她解闷,这次更是提早就邀请了她们一同前往。

乙儿刚来就听说萧府来了个表姑娘,这才一同邀请了乙儿前往。

为了这次的寿宴,乙儿已经好几日没有好好在房中看书画画了,因为不是荷娘喊她看新奇东西,就是雪娘喊她看衣服。

她也是才知道,原来姑娘出门是这么麻烦的一件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