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之茸看着金都城混乱一片的样子,一面往西南方向疾奔,一面心急如焚的说道:“我去主城楼有何用,在此时还要给殿下添乱吗?我和念双便躲在西南地窖,那里不会被袭击,哪怕这几日都躲着不出来便是了!你快行去寻四殿下,情况如此紧急,他定人手不够,多一个人便是一个人!”
青影仍然犹犹豫豫,跟在常之茸身后不肯走。
常之茸回首横眉道:“快去!战事稳住便来地窖寻我,届时再去主城楼亦不迟,现下当务之急是去保全殿下,守住金都!”
见常之茸异常果决,青影立即跪地道:“还请王妃一定保证自身安危。”
常之茸点头,青影起身离去。
而此时的主城楼内,李溯确实已是内外交困,他子时因城中火势惊醒,察觉到异样后,立即召集几名将领,连夜整顿士兵和弓箭手。
可为时已晚,苏广冲了进来:“殿下,那些荒北骑兵已经聚集在城外不足一千米的地方!还有十数架巨型投石车,和几千名火攻箭手!”
众人闻言,立即攀登到城楼之上,看着外面十分严峻的情形,黑压压的荒北骑兵在外,竟一眼看不到边际。
林太傅皱眉道:“四殿下,我们遭人算计了,此时已没时间再作商议,需迅速集结兵力迎敌。”
李溯神情冷冽,转头对几个将领道:“列兵城下,飞虎阵。”
一旁李涛站了出来,看着外面数不清的荒北骑兵,眼中喷火,厉声道:“老四,算我一个,杀他个片甲不留!”
三个将领和李涛为首,分别带兵组阵,极为迅速的在城下集结,城墙之上,弓箭手亦准备就绪。
然而即便如此,李溯站于城楼之上神情依然紧绷,他眼神极为尖锐的观测到了敌方所动,那些荒北之人正将巨石组装在投石车上,巨石之大,四五个壮汉方能勉强抬起一块,若就这般投掷到金都城内,恐怕城中急于救火的众人难以幸免于难,后方补给之人和粮仓守卫都要出事。
他立即穿戴上披风,转身对苏广说道:“带一队人,跟我前去匿身偷袭。”
这些投石车若不尽早毁坏,金都城内怕是不再有一处完好,甚至将死伤更多的士兵。
苏广立即应下,带领手下的精兵跟随李溯而去。
李溯一身黑色披风裹身,仿若融入了夜色当中,他身后数十个精兵亦然,一队人马避开了正面交锋的人群,由侧翼逐渐靠近荒北大军。
战火起,场面异常混乱,嘶吼声与兵刃交接之声与夜空中不绝于耳,大地都在震颤。
荒北大军内还无人发觉一队隐匿而来的大元精兵正缓缓逼近,投石车旁,几名彪悍的荒北士兵正在搬运巨石,不断装卸,让投石车源源不断的攻进金都城内,远远看去,金都城内狼烟四起一片狼藉。
李溯在距离三百米外弃了马,身后一队精兵纷纷效仿,马匹留在原地,一行人脚下疾行,落地无声,刀剑藏在披风之内。
悄无声息的近身到了荒北士兵身侧,李溯掏剑一瞬间便从背后无声的斩杀了那名荒北士兵,苏广于他身侧,亦开始执剑杀人。
投石车旁,顿时陷入了一片混乱。
待那荒北将领发觉空中投放的巨石停缓时,已是一炷香过后。
而一炷香的时间,足够李溯带人将几十个荒北士兵悉数斩杀,同时亦将所有投石车绳索毁坏。
荒北将领大怒,他本以为自己准备充足,金都城内无人警觉,此次偷袭定不在话下,孰能料到,那大元的皇子竟有胆量亲自前来反偷袭之,完全不将他放在眼里。
那将领一声喝下:“杀了他!重重有赏!”
所有荒北士兵闻言一拥而上,李溯亦不久留,投石车已毁,便回首道:“撤!”
所有人都收了刀,掉头便跑。
待跑出三百米外,骑上马匹往金都城的方向疾奔,而身后荒北骑兵亦是穷追不舍,连同那荒北将领都骑着马奔腾而来。
双方你追我赶,荒北骑兵们却始终没能近身,那将领气的脸色都绿了,从怀中掏出一枚信号烟,拉响放射到空中,一串红烟窜上夜空,这乃是荒北一级响应烟雾信号,于金都城下浴血奋战的荒北战士们,看到此烟雾全部停下了手中应对的敌人,迅疾的调转马匹方向,回身朝着烟雾方向围堵而去!
见此情形,李涛和大元的几名将领都发觉事情不妙。
李涛抬手抹掉脸上的血迹,举刀大喊道:“随我前去,护驾四皇子!”
而现下李溯和苏广亦察觉有变,李溯看着前方源源不断而来的荒北骑兵,堵住了他们的去路,他眼神倏然狠戾,手中执剑,欲要就此杀出一条血路来。
苏广护在李溯身侧,转头对身后的精兵吼道:“杀!”
这一队精兵此时眼中已是赴死一战的神色,其中一名精兵喊道:“宁死也要保全四殿下!杀!”
数十个精兵护于李溯左右两侧和后方,此时他们已被荒北骑兵包围,只得见人便杀。
荒北将领于后方仰天大笑,看李溯等人的眼神如同看跳梁小丑,他震声道:“元朝小儿,我看你能逞能到何时,若是那姓姬的前来,方有与我一战之力!你速速束手就擒,让你老子滚下皇位,今后大元的城池,便是我荒北的领地!”
他声如狮吼,一席话让荒北骑兵们气势大涨。
苏广听到此等言论气的一口血哽在喉咙,这一年多的战役,荒北便没有胜过的时候,唯有此次偷袭让人猝不及防,现下他倒是分外得意了起来。
但自古以来,兵不厌诈。
李溯浑身浴血,仿若未闻,他神色不变,始终着眼于身前的敌人,刀起剑落,脚下伏尸无数。
可越是杀,人越是多。
而身旁的精兵们,逐渐体力不支,身上的伤口也愈来愈多,已经有人支撑不住的倒下。
李溯手中的剑,却依然没有停歇,力度之大,让剑柄已经陷入右手虎口,嵌进了肉中。
即便已身陷险境,他依然沉着应对,因为李溯已经看到了那些骑兵后面,大元的旗帜在逐步靠近,或许只要再撑住一盏茶的时间,就能缓解形势。
然而现下的困境,分秒都如同煎熬在水深火热当中。
李溯和苏广手中的剑,终于还是变得比起初缓慢了,脚下踏着不知是敌是我的尸体,最终这队精兵人马,只剩下不到十人。
几人身上都受了伤,轻重不一,呼吸逐渐粗重了起来,可他们知道还不能停。
就在此时,几个熟悉的身影急急赶来,迅速斩杀掉几个荒北士兵。
李溯在看到青影和赤影几人时,原本镇定的面孔,瞬间狰狞了片刻,瞳孔也骤然缩紧。
他有种极其不详的预感,嘶哑的喉咙问道:“你们怎么在此?”
第68章 . 魑魅  李溯猩红的血眸,带着一丝笑意:……
常之茸在地窖内躲了一整夜, 即便身处地窖当中,耳边依然能听到外面的战火声,兵刃冷硬的声响, 马蹄声, 嘶吼声, 箭雨声。
地窖内的郎中和伤兵们,无人能够心中安稳, 虽隐蔽的地窖遭受不到战火, 但黑暗之中,每个人都睁着一双无助和略带惊慌的眼睛, 因为每一场战役都是危险的,也都是不知道第二日还能否看到金都城上大元的旗帜。
没有人说话,地窖内寂静无声, 只有耳边的战火声, 和自己的呼吸声。
常之茸这一晚的心慌,便没停下过,她迫切的想知道前方战场上到底战况如何,可她清楚自己不能出去, 只能坐立不安的等待。
彭大人坐在斜对侧, 脸色沉重,他率先打破了沉默:“这一年多来,金都城第一次遇到今日这般严重情形。”
众人闻言, 气氛更加沉重, 无人答话。
彭大人继续说道:“若是今夜过后, 金都城失守,便按照预先的准备,立即撤退到奉天城。”
常之茸心中一片凉, 如坠冰窖,不敢想象金都城被攻占的后果。
而坐在她身侧的一名伤兵,忽然抱着断臂愤声道:“金都城不会失守!我信四殿下!”
彭大人和一众郎中们顿了顿,地窖内许多人都抬起了头。
另一名伤兵眼中亦冒着光,言语激动道:“那些荒北骑兵不是我兵的对手,今夜只是一时疏忽,遭了偷袭,四殿下定会守住金都城!”
两人都这般说,地窖内的伤兵们便纷纷附和起来,甚至有些伤兵直言恨道自己负伤不能上战场而抱头悲戚。
那微胖的徐郎中,脸上沾满了黑灰,他面容故作放松,带着笑意道:“彭大人,莫涨他人气势灭自己威风,我也信四殿下,今夜定当无事。”
小小的地窖里,众人由一开始的沉默,一瞬变得互相激励起来,紧绷的神情也因着言语的激动而松缓了许多。
听着耳畔间大家对李溯的信任,让常之茸的心慌削减了一些,是啊,她也应该相信李溯,上一世在此耗费了两年时间,金都城都没有失守,虽历史已被改变诸多,但这一次也必定不会如此轻易的被人夺取城池。
她要做的,应是静候李溯取胜的消息。
金都城外。
硝烟还在持续,李溯所带领的一队精兵,最后只余五人与他一起脱离了重重包围。
连那荒北将领都不知为何,这李溯在有几个黑衣人前来护驾时,忽的像是变了一个人,原本体力不支的他,瞬间暴戾而起,击杀了数人,那双漆黑的眸子也染上了血色,远远看去,如同一只穿梭在人群中的夜魅,噬人骨血。
荒北将领顿时发觉不对,他反手拿起弓箭,搭箭在弦,弦劲拉满,瞄准远处李溯的头颅。
粗壮的手臂崩起青筋,松开的那一刻,箭羽破空飞出。
那无穷的劲道,甚至带出一抹凌厉的风刃。
苏广等人在看到箭矢飞来时,面上惊慌,却已来不及上前抵挡。
李溯回首间,右手迅疾而起,抬剑挡在面前,那箭矢停在眉间一公分的位置,被冰冷的剑身挡下。
嗡的一声震响,剑身断裂。
继而露出的,是一双猩红的双眸,眸中尽是死气,血雾弥漫。
荒北将领被这双血眸震慑了片刻,心头一紧,毛骨悚然。
他放下弓箭,稳定住心神,脸色沉下,此时已失去了最佳击杀李溯的机会,前方大元的旗帜已近,李涛带着兵力前来,见人便杀。
而此时,李溯却转身掉头,扔掉断剑,从地上随手捡起一把屠刀,孤身一人,逆着数万大军,直奔荒北将领而来!
苏广震惊,转身大喊道:“殿下,不可!”
一旁的李涛也瞳孔一震,吼道:“你疯了不成!?”
连荒北将领见状都惊讶不已,看着李溯踏尸前来,嘴角一勾,笑的肆意张扬:“原来还有人想自己前来送死。”
李溯杀掉一名荒北骑兵,将他拖拽下马,自己翻身而上,骑在马上便大开杀戒,所到之处皆是人间地狱,手段极其凶残,那些荒北骑兵通通尸首异处,仿佛这恶鬼杀人只断其头颅。
那双眼眸越发的血红,执刀的手挥动的越发迅疾。
见到这一幕,坐于马上的荒北将领有丝慌了。
这人是魔鬼吗?
他便没见过被围剿了如此之久,体内还能爆发出如此滔天杀意的人,仿佛杀人是他的天性所在,不费吹灰之力,亦仿佛杀人才是他的扭曲兴味。
断掉的头颅堆积在地,满满一层,看的人心头震颤。
上万大军,竟不敌这一人?
这些荒北骑兵心头都怕了起来,大元这个皇子好似并非人类,是一个彻彻底底,以杀戮为乐趣的恶鬼。
“都怕什么!你们万人骑兵还怕一个乳臭未干的黄毛小儿!简直丢我荒北骑兵的颜面!都给我上,给老子杀了他!”
荒北将领一声命下,所有骑兵皆重新振作起来,闻言都冲了上去,便不信李溯一人能够将这上万大军都杀光。
距离那将领还有六百米,李溯倏然起身,站在马上,轻功起,飞身踩在眼前数不尽的骑兵身上,刀刃朝下,所过之处,刀刀捅穿这些骑兵的头盖骨。
远处荒北的弓箭手立即搭起箭雨,射向空中如同靶子一般的李溯。
李溯避开密集而下的箭矢,即便身中箭羽依然没有停下脚步,踏着这些荒北骑兵的头颅,一举便行至到那将领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