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瑞淡然道:“明日招了她来,问问琉璃作坊、匠人的事,若她是个干实事的,便让她去文登。当然,你还得寻两个得用的人跟着。”
田顺笑道:“小的明白,晚些就去找长寿哥商量人选。”
他倒是个伶俐的,如今长寿来了登州府,他便自觉将自家位置放低一截,诸事以长寿为先。
言罢见沈瑞颔首,他知自己敬着长寿果然没错,便即行礼去了。
沈瑞这边则进了二门,先往徐氏那边去问了安,回房更衣,这才得空与杨恬好生说说话。
杨恬说起这一路见闻,笑语晏晏,倒是快活得紧。
沈瑞瞧着她这般,也不自觉微笑起来,又道:“待哪日风平浪静,我们乘舟往岛上去瞧瞧。”
杨恬还不曾坐过海船,不由一脸向往,连声应好。
因又笑道:“明日后日,等粥棚起了,陆家嫂子说要带我去城里逛逛呢,听说普照寺极是灵验的?”
沈瑞嗤笑道:“信则灵。登州人原还说龙王庙最是灵验,这二年大旱,大小祭了怕没上百回,到底也没龙王显灵不是。”
杨恬却忙捂了他的嘴,皱眉道:“你如今是一地父母,可不能说这样的话,若真有神灵听去了,岂不害了一方百姓。”
沈瑞笑揽了她,赔罪道:“是,是,是我失言,神灵莫怪。那善信杨恬儿,是要求个什么签?”
杨恬板起小脸,一本正经道:“自是求普降甘霖,五谷丰登,国泰民安。”
沈瑞登时哈哈大笑起来。
杨恬也撑不住笑了,捶了他两拳,嗔道:“原是真心诚意,倒叫你笑得假了。”
沈瑞便在嘴上一抿,做了个封口的姿势,却怎样也封不住眼里的笑意。
杨恬瞪了他一眼,又道:“也要求母亲与我娘家父母身体康健,哥哥与你仕途顺畅。”心下却是想着求个子嗣昌茂才好,只不好意思说出来。
沈瑞击掌笑道:“这才是正理。也当求我妻恬儿日日貌美,日日快活。”
杨恬佯恼,推他道:“不与你说了,没个正经。”
却被沈瑞揽住,囫囵香着粉颊,挣也挣不开,终是笑倒在他怀里。
两人笑闹了一番,那边来报陆家诸人到了,夫妻俩忙整理了衣衫往那边去了。
今日虽是家里团圆宴,但到底与陆家有层姻亲关系,且在登州府两家已是紧紧捆在一处了,所以徐氏便让请了陆家一家子来,热热闹闹吃了一场席。
沈瑞夫妇送客走后,到了徐氏这边。
徐氏打发了满屋子丫鬟仆妇,头一桩事,先说了沈瑛那边欲给沈全谋个淮安府外放。
此事在京中他们也曾商量过,原是想在北直隶选一县的。
“我途中收着了瑛哥儿的信笺,说是要往淮安府去,与海运也有益处。”徐氏道,“瑛哥儿说也禀你师公、你岳父,两位阁老都说可行。”
“至于北直隶那边,也是海运要塞,不能空着,调咱们家人去太扎眼,你师公寻了王鏊的一个门生放静海县了。”
她顿了顿,声音愈低了几分:“王鏊已上书两次乞休了,皇上没准,你师公也劝过两回。”
沈瑞会意,这边是明面上是王鏊的人,实质上已投了王华。
他笑道:“如此若是海运起来,竟是南北畅通直达京师了。”
徐氏含笑颔首,听着儿子展望了一番海运前景。
转而她又提起另一桩事。
听得是福姐儿的婚事,沈瑞不由吃惊,道:“福姐儿才多大,怎的就要说人家了?”
徐氏戳他道:“你这是过糊涂了,只知自己长岁数,不知妹子多大了,她今年十三了,可不是该相看人家了。”
沈瑞咂了咂嘴,摇头失笑,“总还觉得她没长大。”
因又问,“这也不肖急,总要明年秋闱之后再看,便是不等六年的春闱寻个进士,也要秋闱寻个举人吧。是哪家来提亲了?”
徐氏叹了口气,道:“淳安大长公主作媒,说的是游驸马家公子,与英国公世孙夫人一母同胞的……”
“游铉?!”沈瑞更惊讶了,“怎的,怎的会是他家?!”
弘治、正德两朝虽说不上文武泾渭分明,但勋贵人家一般都是彼此联姻的,少有文臣武将作了亲家。
而淳安大长公主做这冰人……
德王……
第六百六十二章 向海而生(三)
听了德王侵占民田的事,徐氏面笼寒霜,恨声道:“朝廷优容太过,纵得诸藩有恃无恐,肆意欺压百姓!”
说着又忍不住叹气,“你父在山西时,庆王府亦是这般,朝廷下旨申饬,便略收敛些。还是今上登基后,南海郡主事发,今上狠狠收拾了庆王府一番,这才消停了的。”
提到南海郡君,母子俩对视一眼,皆想起旧事,当初就是南海郡君仪宾包揽钱粮、强抢田亩,致使山西灾民离乡逃难至京师,还险些冲了微服私访的小皇帝圣驾。
那也是沈瑞第一次安抚流民。
“今上锐意进取,不会容下此等藩王霸着一方土地肆意妄为的。”沈瑞禁不住捏了捏拳头,沉声道,“德王此事,不在登州辖区,儿子上书弹劾不妥。儿子准备上密折与皇上。”
他顿了顿,有些头疼这次淳安大长公主的做媒,“再书信一封与蔡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