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阳山庄的牌子被摘下来,被老来乐几个大字所取代。老头们背包领狗的,开始挑选住处。本来就是农家乐性质的山庄,所以房间足够用,而且清一色是平房,进出都十分方便。
“有火炕的房子给雷老头住,别人不许抢啊——老吴老高,你们哥俩住一个火炕——”乱糟糟的声音之中吗,八斗哥的嗓门最大。
雷老头拄着双拐进了自己的小屋,肩膀上的大猫领着黄黄先跳到炕上。黄黄从炕头跑到炕梢,来回撒欢,大概是对这么宽绰的地方很是满意。而大猫则直接往炕头上一躺,嘴里发出惬意的呼噜声。雷老头坐到炕上伸手一摸,炕面还挺热乎呢。
“为啥老雷头能住单间,我们还得一起挤。”吴老二不免有些不满,看到高天不敢吱声,他便带头抗议。
胖子溜达过来:“你们一个半价,一个不掏钱,有地方住就不错啦,还挑三拣四的,不愿住自个走回去。”
吴老二看看耷拉着脑袋的高天,忍了。不过等坐上了热乎乎的火炕之后,心里也就平衡了,他们这俩病号身上血液循环不好,比较怕冷,睡火炕再适合不过,看来八斗还是比较有心的。
等到后边搬家公司的车辆陆陆续续把行李啥的都运过来之后,吴老二认领完行李回屋一瞧,顿时傻眼了:只见炕上横七竖八,大大小小躺了十多只猫。大猫睡得伸腿拉胯的,小猫则比较淘气,在炕上追逐打闹,简直把这里当成游乐场。
没法子,猫啊狗啊的都喜欢热乎地方,这里就两间有火炕的屋子,所以吴老二他们的炕上不闹猫才怪呢。
一开始吴老二还有点恼火,不过去老雷头屋里转了一圈之后,他心里就平衡了。只见黑猫警长跟老太爷似的躺在老雷头炕上呢,想想这家伙的恶劣脾气,动不动就把人抓成血葫芦,吴老二就满脸庆幸地回屋了。
其实,黑猫警长自从被豆豆收编之后,表现还是不错的,比如说现在吧,黄黄抱着它的粗尾巴当玩具,它一点都不急眼,甚至连眼睛都没睁,任凭黄黄折腾。
八斗哥进屋给老雷头铺褥子,看到黑猫警长占据了炕头的位置,于是就扒拉它一下:“让让,炕梢睡去。”
结果黑猫警长怒了,出爪如电,搭上胖子的手背,爪缝里面的钩子抓上胖子的肉皮,似挠非挠,就像是钢刀架在脖子上似的:你要是再惹俺就真挠你。
“你是大爷!”八斗哥只能讪讪地缩回手,黑猫警长这才伸个懒腰,然后无比轻灵地跳下火炕,迈着猫步,向外边走去。身后传来胖子愤愤的声音:“豆豆,你告诉这些猫不许去林子里抓鸟啊,尤其是黑猫警长!”
在房子前面,收拾完东西的老头老太太已经坐在小马扎上晒太阳,嗅着清新的空气,晒着暖暖的秋阳,几分安闲,几分舒适。
“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八斗找的地方还真不错。”就连眼光一向比较挑剔的金眼雕都赞赏有加。
“还是这地方好,我刚才还听到鸟叫了呢。”老头们很快就适应了这个新家。
八斗哥满头大汗地从屋里走出来,一边擦汗一边说:“咱们可不许喜新厌旧,好像原来的养老院听不见鸟叫似的——鸦鸦,你给大伙叫一个。”
“哇哇,老豆,哇哇,老豆——”鸦鸦难听的叫声从一株老榆树上传下来。
老头们大乐:“胖子,这是你家小四儿啊?”
这事八斗哥也没招,鸦鸦现在就学会两句话,一句是老豆,是跟豆豆学的,还有一句就是“乌鸦”,这个是跟老师学拼音的时候顺溜下来的。
就在大伙拿胖子寻开心的时候,听到树上的鸦鸦又叫唤起来:“乌鸦。乌鸦——”
抬头观瞧,只见天空中正有一大群野鸽子在兜圈子,只不过看到下面又是猫又是狗的,不敢落下来。
“豆豆,这是不是咱们的老朋友?”八斗哥有点瞧不准,当初打闹首阳山别墅的时候,野鸽子的空袭很给力。一通狂轰滥炸,把李大少恶心够呛。
“咕咕,咕咕!”豆豆张开双臂朝天上叫了几声,那群鸽子立刻就盘旋下来,在他身边落了,开始优雅地在地上踱步,嘴里还发出咕咕的声音。
很快,高粱和小米就拿来不少粮食喂鸽子,一股无比祥和的感觉,涌上这些老人心头。
“不用喂别的,鸽子最喜欢高粱和小米儿!”白老头乐呵呵地跟娃子们开玩笑,于是话题很快又转移到胖子蹩脚的取名本事上,三个娃娃,都是用粮食来命名,一听就是小时候挨饿挨怕了。结果连王瞎子也受到牵连,被狠狠批了一通。
王瞎子也不是好惹的,嘴里不时展开反击:“你们懂个六啊,俺儿子取名八斗,孙子和孙女叫高粱小米豆豆,一家子大丰收。”
正热闹着呢,就看到鸽群扑啦啦腾空而起,大伙连忙看过去,只见黑猫警长扑在原来鸽子停留的地方,两只前爪还摁着一根灰色的鸽羽。
“竟敢破坏安定团结的大好局面,鸽子是和平的象征,不能吃。”老革命冲到黑猫警长身前,对它进行政治思想教育,黑猫警长舔舔爪子,依旧抬头望天。
最后还是豆豆把它给领走,大概只有他才能真正约束黑猫警长这种货色吧。
鸽子重新落下来吃食,结果又被撒欢乱跑的狗群给惊扰。这边比原来的养老院宽敞太多,所以狗狗们在熟悉了领地之后,就你追我赶,以此抒发兴奋的心情。
看到美美四条小短腿紧着倒腾,居然跑到大乖小乖的前面,一帮老太太都为它加油鼓劲。八斗哥吆喝几声,根本就没有狗搭理他,于是便气鼓鼓地叫高天敲起食盆子。这一招还真好使,大狗小狗便将高天团团围住。
这下把高天激动坏了,用他那只好手摸摸大乖,再摸摸小乖,两只高加索犬伸出大舌头舔舔他的手,结果愣是把鬼手高天的眼泪给舔下来。
当当当,胖子也拿着个饭盆敲得当当响:“大爷大叔,大妈大婶,都跟俺走,咱们也开饭喽——”
在老头老太太们的笑骂声中,一起去了食堂。好歹也算是挪进新窝,所以菜肴很是丰盛,鱼肉蛋菜俱全。自从八斗哥接手养老院之后,伙食标准累累提升,这一点,得到老人们的一致肯定。
不过吃着吃着,就有人开始挑三拣四:煎鸡蛋白花花的,一瞅就是养殖蛋鸡下的;猪肉嚼到嘴里柴了吧唧,肯定是育肥猪;鱼肉吃起来一股土腥味,指不定喂了啥饲料;蔬菜都能嚼出一股农药味,吃了没中毒都算便宜了——
老年人都喜欢回忆过去,于是也不知道是谁起头,大伙都开始唠起从前的生活。虽然那时候条件比较艰苦,但吃的东西都是正经玩意:鱼是野生的,够鲜;肉食散养猪的,够肥;鸡蛋都是土鸡蛋,够香;蔬菜都是纯天然的,够健康——
八斗哥一边听一边点头,最后进行总结发言:“咱们这离农村比较近,以后尽量去乡下收购原材料。不过现在人们都意识到饮食健康的重要性,所以价格肯定要贵一些,大伙是不是每月多交点钱啊,嘿嘿嘿——”
“成,只要能吃得好吃得放心,我每月多交一千块。”白老头不差钱,拍着大肚皮应承下来。
可是更多的人则保留意见,毕竟每月的退休金有限,还得攒俩过河钱儿,万一有个病有个灾的呢。
“你们啊,就会夸夸其谈,把自力更生艰苦奋斗的革命传统都扔了!”老革命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他往食堂窗外指了指,继续说道,“外面有都是空地,想吃新鲜蔬菜,自己动手种去;想吃散猪肉,自己养去;想吃土鸡蛋,自己下去!”
“你先下个给我瞧瞧,最好下个双黄蛋。”老倔头抓住了老革命话里面的漏洞,开始挤兑人。
老革命也脸红脖子粗地跟他掰扯:“我的意思是说,自己养几只小鸡,然后不就能吃上土鸡蛋了嘛——”
大伙当然明白他的意思,于是便七嘴八舌地研究起来,饭桌上的气氛好不热烈,他说以前种过地,她说下乡的时候喂过猪。性子急的,已经开始叫胖子赶紧找锄头了。
八斗哥也被大伙的热情所感染,这方面的事情他还真没考虑过,貌似给这些老头老太弄点小鸡小鸭养着也不错。还有那些老头,没事的时候锄锄地,浇浇水,摆弄一下小菜园。开轩面场圃,把酒话桑麻,也是一大乐事。
于是,正在兴头上的人们放下碗筷,开始在领地里面进行规划,并且很快就确定了几处地点:屋后的土地比较平整,据王瞎子说土壤肥力还不错,正好开垦成菜园,估计能有四五亩地的样子,虽然不够供应养老院这几十口子人,不过偶尔吃个新鲜还是可以的。
另外,房子东边有挺大一块空场,还有个水泡子,比较适合养一些小鸡小鸭。而在屋后靠近林子边上的地方,盖一个猪圈,养几口大肥猪肯定没问题。
这些建议都被八斗哥采纳,反正就是给大伙找点乐子,适当的劳动,对老人们的身体也有益。像这种物质精神双丰收的事情,何乐而不为呢。
而且,看到不远处苍苍茫茫的大山,八斗哥嘿嘿两声:“靠山吃山,这月份山里的蘑菇野菜啥的多着呢,那玩意也是纯天然无污染的好东西啊!”
众老一听,不由得深受启发,刚好前天下了一场透雨,于是立马就张罗着去采蘑菇。
八斗哥望望已经快要落山的太阳:“咱们明天再去不成啊——人家采蘑菇都唱采蘑菇的小姑娘,背着一个大竹筐;你们都得唱采蘑菇的老太太,拄着一根小拐棍——”
这样说的结果,自然是胖子被一帮老头老太太挥舞着拐棍满院子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