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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节

上午那会儿这猫还脏兮兮没眼看,这会儿洗过以后竟然变成一只漂亮的猫了。它脊背黑缎子一样,腹部则深色花纹相间,中和了纯黑色带来的压抑和沉重之感,让它看起来平易近人一些。

它那双随着光线变换颜色的猫眼儿,这会儿如宝石般闪动着晶莹的光芒,温柔中透出矜贵的神色。

小海和小河没见过什么世面,只当是好玩的猫猫,姜芸瞅着它那双深幽幽的眼睛却觉得里面好像藏着什么秘密一样。

她自嘲太多心了,招呼孩子们收拾一下去宋占军家睡觉。

她希望黑猫留在这里,毕竟不好带宠物去别人家。

“喵呜~”黑猫轻轻地叫了一声,跟着把他们送到院门口,然后看着姜芸把门锁上。

等看不见他们,它便敏捷地跃上木板门再跳上墙,一路追着姜芸去了王翠花家。

它趴在王翠花家的屋顶上,下面是姜芸和小哥俩睡觉的地方。

夜深人静,明月当空,月光如水洒落大地。

黑猫朝着明月张开嘴巴,然后随着某种神秘的方式开始呼吸吞吐。肉眼看不见的月光精华进入它的口中,慢慢地流遍它的全身,一直往复。

待月华逝去,它缓缓地伏低身子,用尾巴卷住自己开始睡觉。

而此时,依然有晶莹的光芒星星点点地围绕着它,随着绵长沉稳的呼吸慢慢进出它的身体,仿佛永无止境。

转眼两天过去,在福爷爷等人的巧手改造下,原本的破屋子焕然一新。

东间塌掉的房梁和檩子都换了新的,上面又铺上新的秫秸把儿,再覆上厚厚的黄泥,然后盖上新的瓦片。

西间和堂屋的顶上也修葺一新,不再透风漏雨。

虽然门窗没材料换新,但是天气暖和起来也无大碍。

关键是炕已经盘好,锅灶也砌好,并且安上了新锅。

新锅是郑毕臣和任向成去公社的时候帮姜芸买的,丁桂梅给的钱和工业券,除了新锅,郑毕臣还给买了一块带肉脂的猪皮。

福爷爷给安好锅的当时,姜芸就用猪皮炼了锅,这样的生锅不漏不生锈,使用寿命长。

这会儿福爷爷一手提着瓦刀,一手叉着腰,站在院子里仰头瞅瞅,“等有功夫,把院墙再收拾一下就更利索。”

院墙本来也是砖石结构,后来搞运动被拆走一般,现在只有墙基是青砖,上面是黄土,而且高度也不够,只能凑合用。

姜芸笑道:“这样已经很好,至少不用露宿街头,其他的慢慢完善。今儿已经安上锅,晚上给大家伙儿做口吃的,福爷爷别嫌弃。”

福爷爷想说算了你刚搬家口粮不够别折腾,可不知道为什么话到嘴边就想起喝的那碗野菜汤来。

回甘鲜甜,让他一直惦记着呢。

姜芸见福爷爷没拒绝,就跟郑毕臣、任向成还有宋占国和宋占军也说一声。

郑毕臣立刻道:“那我去拿口粮来给你。”

不等姜芸拒绝,他麻溜地就飞奔而去,回知青点拿自己和任向成的干粮过来。

宋占国见状也麻溜跑回家去拿口粮,他到家就跟娘打声招呼,然后用瓢舀了一斤杂粮面回来,生怕宋占军不好意思,喊道:“哥,我给你和福爷爷也带了口粮,咱们就麻烦妹子一顿。”

姜芸知道他们照顾自己,也就没再拒绝,晚饭多做一些,让他们吃得饱饱的就好。

她让小海和小河烧火,她把门口和院子里的野菜割一下。

前两天她用井水兑着灵泉水浇过,第二天就长起来一大片,这会儿长得又大又嫩,很是喜人。

另外,姜芸埋了几排蒜,撒了一小把积攒的葱种、韭菜籽,这才两天就已经冒出头来,在料峭春风里茁壮成长。

牲口院门外一片空地,因为有肥料滋润,也长了不少野菜,姜芸给撒了灵泉水,如今也能收割。

初春本身没什么菜,大家都是剜野菜添补,姜芸有灵泉傍身,浇灌出来的野菜长得又快,口感又好,比别家吃菜倒是省事太多。

她割了一小筐野菜,拿回院子里来清洗。

她决定给大家伙儿做个新鲜饭吃。

他们村家家户户都吃粗粮,除了煮红薯、蒸红薯干,再就是磨红薯粉加上高粱粉、玉米粉、豆面等做窝窝头,条件差的还得加上一半野菜充饥。

这种纯粗粮多半不发酵,做好了以后硬邦邦的,吃起来噎人,着实不美味。

姜芸就想给他们做个搅团吃。

搅团是西北地区的一种家常饭,这个年代也是救命饭。因为可以往粮食里添加大量水分,又当主食充饥管饱,还可以做点醋水搅拌了吃,既当主食充饥管饱,又有酸辣咸滋味,算得上美味。

她让小哥俩猛火烧开水,先把新摘的野菜洗净切碎,直接开水里焯一下,捞出来沥干水分备用。

然后往开水里撒一把杂粮面,再用擀面棍搅拌开,不断重复这个动作,直到水面被搅合融在一起,越来越粘稠非需要大力搅拌不可,最后就剩下一锅黏黏的搅团。

搅团盛到瓦盆里备用,她再麻利地做醋水。

昨天姜芸就割了灵泉浇灌的韭菜和野葱野蒜,切碎加盐然后用手揉熟腌在了小坛子里,这会儿虽然还没到最佳口味却也能吃。

搬家的时候她抢了半罐花生油,这会儿奢侈地舀了一小勺,烧热,加一把葱花炝锅,伴随着扑鼻的葱油香气剪两个辣椒丢进去,然后加一点热水进去,做一个贫困版的辣子油汤。

这时候郑毕臣几个已经完工,如今跟着福爷爷给收收尾,把屋里地面用石头和泥找找平。

福爷爷技术好,动作快,不一会儿就带着人把地面也找平抹好。

这时候姜芸喊他们吃饭。

小海拿了水舀子舀水给大家洗手,小河就给大家倒热水喝。

几个人一边喝水一边在院子里休息聊天,郑毕臣眼尖,一下子发现墙根那棵被烧死的石榴树居然在根部冒出两个嫩绿的小芽。

他惊异地喊道:“快看,枯树发芽了!”

他这么一喊大家都去看,果然发芽了!

很快他们又发现枯死得只剩一截树干的杏树、只剩下树根的枣树,甚至还有连枯树干都没的不知道什么树也发芽了!

要说院子里的野菜是因为浇了水发出来的,那没什么稀奇,外面漫山遍野都是。

可这死了二十多年的树重新发芽,可真不是小事,并不是一棵,而是所有的枯树都发芽啊!

这可神奇了!

福爷爷不由得拿眼瞅瞅那边忙活的姜芸和小哥俩,枯木逢春,这娘三个是有福之人啊。

他顺口就道:“有福之人住孬地,枯木也发芽啊。”

郑毕臣就笑道:“姜芸,以后我们可跟你沾福气了啊。”

宋占国也笑嘻嘻地开玩笑。

任向成为人稳重,不会随意开妇女玩笑,宋占军更是面相凶不爱说话的人,可这会儿他俩看向姜芸的眼神也透着尊重。

宋占军甚至心里暗暗高兴,如果姜芸和孩子真的是有大福之人,那宋占刚可亏大了。

他娘和宋婆子有矛盾,宋占刚家不好,那他娘就高兴,他自然也高兴。

姜芸在打扫干净的屋门外面摆下矮脚饭桌,又端出搅团招呼大家吃饭。

盛一大碗搅团,舀一勺子酸韭菜,一勺子辣子油汤,再夹一大筷子酱拌野菜,红的辣椒绿的菜衬着黄的搅团,颜色鲜艳格外勾逗人的食欲。

福爷爷这个稳重不贪口腹的都有些急切地端起大碗,忍不住搅了搅撅一筷子送进嘴里,顿时一股鲜辣、清甜混着韭菜特殊的清香气息就在嘴里爆开,这个味道一散开,粗粮原本酸涩发苦的味道都已经被冲淡中和,最后变成一种特殊的口感。

略微的苦涩之后,是回甘的甜味,那是极好的啊!

众人谁也不说话,呼噜呼噜吃得喷香又专注,不一会儿就冒了一头热汗。

宋占军吃饭快,一大碗吃完忍不住又去看盆里,却又不好意思,毕竟这一大碗就不少粮食,再要就超量。

人家孤儿寡母的……

姜芸看他吃完,立刻拿了碗继续给他盛,“我做的多,大家伙儿吃饱啊。”

她这么一说,几个人心里都一阵轻松,哇哦,可以吃第二碗!

夕阳西斜,金光浓墨重彩地泼洒下来,笼着小院、枯树、菜畦,还有欢笑的人们,从院墙外面望进去,就好似欣赏一副美丽的农家清平乐画卷。

宋占刚捂着嘴站在那里看了一眼,感觉嘴巴更疼,而且冷风嗖嗖地往里灌,吹得他透心凉。

他要去大队部找宋书记开介绍信买火车票回城,路过这里原本还一厢情愿地想着姜芸离开自己,肯定会憔悴得没有人样。

毕竟曾经自己只要故意冷着脸不理她,她就会诚惶诚恐干啥都没心思。

可这会儿,他发现没有他在身边,姜芸居然过得更快乐?

嘁,绝无可能!

姜芸招呼大家先吃,她拎着木水桶去外面拎水。

郑毕臣见状立刻追上她,“姜芸,我去帮你打水。”

姜芸笑道:“水井也不远,我自己拎就行。”

郑毕臣还是抢过去,姜芸索性就从牲口院又拎了一个铁皮桶和他一起出去。

郑毕臣吃得齿颊留香,忍不住问姜芸怎么做的,哪里学的,因为村里人没见做过呢。

姜芸就推说有一次黏粥做糊了,不舍的扔就对付倒点醋和酱吃掉,结果发现味道不错。

郑毕臣哈哈笑起来,“这就是无心插柳…………宋占刚?”

他抬头对上宋占刚那阴沉不善的眼神,随口招呼一声。

姜芸直接看都没看宋占刚,渣前夫有什么好看的,又不给她钱!

宋占刚原想高高地扬起头颅,用一种高高在上的姿态面对姜芸,好对她形成一种无形的威慑力。

谁知她先用一副视而不见的态度对自己,他立刻就恼了,张嘴要叫她。

姜芸却没理睬他,直接拎着水桶走过去。

走了几步迎面碰上杨晴和几个女知青下工过来,就笑着和她们打招呼。

杨晴:“姜芸,恭喜你啊,房子收拾好了吧。”

姜芸跟她道谢,“我做了搅团,你去吃碗吧。”

杨晴不好意思去吃,刚要拒绝嘴巴里就回忆起那碗野菜汤,鼻端立刻闻到前院飘出来的饭香气,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郑毕臣看她那样,就刺激她,“回头你拿口粮给姜芸就行,我就这么干的。”说完他就先跑去打水了。

杨晴一听觉得可行,就跟姜芸道谢,“那你们拎水,我去吃啦。”

她跟知青们说一声就跑了。

另外几个知青忍不住咽唾沫,不过她们没给姜芸帮忙,自然也不好意思去吃。

其中一个叫荆泽艳的却不客气地问姜芸,“我们和杨晴一起的,你只邀请她不邀请我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