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瞬间,沈瑾想的是“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担心的是沈琦之妻怕受丈夫牵连,舍了孩子归宁。毕竟这种事,时有听闻。可若真是那样的话,对于五房来说就是雪上加霜之事,况且还有一对年幼子女,正是需要父母看顾的年岁。
沈海摸着胡子叹气道:“这次沈氏一族遭难,五房变故最多。”说罢,将沈琦之妻儿被劫,沈琦因此被诬告之事说了。
沈瑾素来老成,眼下也不禁神色大变:“那琦二嫂子与孩子们找回来没有?”
沈海摇头叹息道:“要是找回来,我也就不担心了。谁会想到你叔父婶娘会这个时候回来,也不知你六族兄怎么开口。”
沈瑾的心也跟着悬了起来,他一路服侍沈鸿夫妇南下,最是知晓沈鸿身体的真实状况,不过是熬日子,如何能受得了这样消息。
随着沈瑾被沈海带到宗房老宅,受到贺氏慈爱对待,沈理、沈瑞也将沈鸿夫妇送回五房。
因为之前沈全回来,五房的宅子已经打扫一遍,放了潮气,沈鸿便被直接送到上房。从下码头到进城,不过大半个时辰,对于沈鸿来说已经是乏极,虽有心多问两句次子的消息,耐不住精神不足,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郭氏换了外头大衣服,简单梳洗,出来小厅。
眼见厅里只有沈理、沈瑞在,还有这边得用的两个管家,再无旁人,郭氏不由担心,问管家道:“琦二奶奶呢?可是身上不爽快,怎么不见哥儿姐儿?”
管家带了为难,没有立时作答。
郭氏察觉到不对头,见管家看着自己身边的婢子欲言又止,就打发婢女下去。她倒没有像沈瑾那样想着儿媳妇回娘家的事,毕竟那是她亲自挑选的儿媳妇,与儿子夫妻情深,又育有一双儿女。她是怕儿媳妇一时软弱,寻了短处,可见管家身上穿着青衫,各处也没有挂白,悬着的心又放下些。
管家这才说了琦二奶奶与孩子们被绑架之事,虽说外头该知道的都知晓此事,可是沈琦因为担心妻子以后回来难处,对外的说辞依旧是妻儿归宁。因此家中仆人也多半这样以为,至于去衙门首告沈琦的烂赌鬼,是如何发现五房变故的,管家也不得而知。
郭氏脸色铁青,牙齿咬得直响:“二爷既收了勒索信,可送出去银子不成?”
郭氏愤恨,并非是心疼银钱,而是没想到有人会将主意打到妇孺身上。沈琦之妻一个年轻妇人,在绑匪手中走一圈,世人会如何看待?吐沫星子都能淹死人。
管家点头道:“既关系二奶奶与哥儿姐儿安危,二爷自然不敢吝惜银钱,按照信中所说,取了五万两白银,从钱庄折成五千两金子,亲自送到信中指定所在。不想绑匪言而无信,此后就没有动静。”
而沈琦亲自送赎金这回事,在烂赌鬼的供诉中,就成了“通倭”的证据之一。
郭氏素来刚强,此刻望向沈理,也忍不住露出祈求之色。
沈理不等她开口,便道:“婶娘放心,侄儿已经叫人去打听弟妇与侄儿们的消息。”
郭氏面带感激的点了点头:“如今婶子也只能厚颜相托了。你叔父那里,是万不敢让他知晓此事。”说到这里,又吩咐管家对继续封口,对外对内继续琦二奶奶带儿女归宁的说辞。
管家忙不迭地应了,下去吩咐各处不提。
眼见郭氏担忧儿孙,加上屋子里再无旁人,沈理与沈瑞对视一眼,就将之前的猜测说了。郭氏不同其他内宅妇人,向来是五房的当家人,对方即是将要算计五房的沈瑛,自然没有瞒着郭氏的道理。
郭氏听得双目赤红,一方面为儿媳妇孙儿平安的消息稍稍安心,更多的是无边的愤怒。原本她之前还有些恹恹,想着自己夫妻二人一辈子没有做过恶事,临老临老遇到这般祸事,老天爷真是瞎了眼;没有想到不是天灾,而是人祸,只是因遭了小人惦记,就要面临家破人亡之险,如何能不愤怒?
第四百九十九章 别有用心(四)
不管郭氏如何愤怒,她自己也晓得此事后续还要指望沈理安排。不管是寻找宁王逆乱的证据,如何证明沈家清白,还有如何应对即将到来的钦差,只有沈理有身份又有能力出面应对。
郭氏沉思片刻,让沈理稍坐,自己起身往里间去。
不过盏茶功夫,郭氏出来,手中捧着个锦匣出来,打开来里面半匣子地契、房契,推到沈理面前:“六哥儿,不管是寻找证据还是找人,都要花银子,也不知钦差秉性如何。五房的家底尽在这里,婶子晓得你会尽力而为,只是这世道能花银子解决的就是小事,人情大过天,能不欠就不欠的好,省得以后你难处。能保一个是一个,儿子婶子救,儿媳妇孙子婶子也想救!”
沈理忙道:“全哥儿已经留了银子出来,婶娘快收回去,哪里就至于如此?”
“同性命比起来,这些浮财算什么?瑛哥儿已经出仕,俸禄不多,也养活了妻儿;全哥最是活络,以后即便科举无望,也能寻一门安生立业的事做;即是尚没分家,如何用这些银钱就是我说了算。有钱能使鬼推磨,就是赵显忠那里,只要他肯改口不再攀咬沈家,我也宁愿将家财都给了他。”郭氏心中既有定夺,就不肯再改主意:“更不要说你们要查的是一地藩王,证据岂是那么好找的?既没有外人在,婶子就说句不中听话的话,凭什么他们就可以捏造证据来冤枉我们,我们却要老老实实找到证据才能指正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