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红玉不知道怎么说,总感觉自己全身上下像是被抽空一样。
亦无法评判吕明辞说这句话的真实用意是什么。
道士,主清心寡欲,而朱琥珀昨日说的不过是艳词。
能让吕明辞说是和金元景待久了,不知道是对金元景不满还是对自己的妹妹不满。
一切都太难意料了。
朱红玉想着自己两世为人,可终究是一个大夫,能搞懂吕明辞的心思太难了。
朱琥珀也不傻,能听懂吕明辞的意思。
赶忙站起了身,对着吕明辞欠了身。
“大人,小女红尘中人,能与道长同路已经是万幸。玄学高深莫测,我天资愚钝至极,没有听懂半句。可不要再调笑小女子了。”
这一番话,一踩一捧,踩的是自己,捧得是金元景。
金元景听到这话自然开心,当然也反驳了吕明辞的说辞,这一记组合拳打的很好。
“哦。”吕明辞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朱琥珀,其中的意味不明。
令人真是捉摸不透。
宴席之上,来了几个军士,跳起来戎人战舞,很是彪悍。
而后这宴席就在一片欢声笑语中结束了。
一行人撤了宴席,因吃得腹中饱胀,说是要一起出去转转。
吕明辞说正是九月,他园中的菊花开的不错,这吕府中有一处花房,有一些珍奇的花朵,在中原是看不到的。一行人自然是随着吕明辞的脚步朝着花房走去。
吕明辞和金元景并行着聊天,朱红玉和妹妹走在后面。
到了花房,果然是一片金灿灿,并其中有一些盆栽,那盆栽之中有一颗石榴树,石榴树上有一颗硕大的果子。看上去十分有趣。
花房的婢女给吕明辞见了礼,而后退下了,留四个人观赏花园。
“您这里的花,可真不比中原的花房小,一看便知道是精心打理了。”
金元景如此夸耀道。
吕明辞只是微微颔首,道:“哎,都是一些小爱好。相比于养花,还请道长指教清谈一二。如今武当山清谈大会也结束了吧?”
金元景警惕的看着吕明辞。
“吕大人,您知道清谈大会的结果一向是秘不示人的。”
金元景无奈一笑,对着吕明辞作揖。
当然,吕明辞没有说什么,还是对着金元景圆揖作躬,很是客气。
“是是是,金道长说的是,是我吕某人僭越了。”
突然间金元景停下脚步,看向在自己身后的朱琥珀。
“对了,这一次南岩宫少了一个记录文字的人,当时这位姑娘代为记录。她若是愿意给你说说结果,何不问问她。”
吕明辞也转过身去,用诧异的目光看向朱琥珀,不过很快他的目光迅速投向了一旁的朱红玉。
“红玉,不知道……”
“你问琥珀愿不愿意啊,问我作甚?”
说着朱琥珀走到金元景身旁,道:“对了,金道长。我昨天睡觉的时候鬼压床了,您去我那屋看看风水呗,是不是冒犯什么了。走了走了……”
说着,朱红玉把金元景便从花房带走了,只留下朱琥珀和吕明辞,两个人在花房里面看着彼此。
一时之间都有些尴尬。
吕明辞清了清自己的喉咙,想要说什么似乎哽在喉头,没有说出口。
朱琥珀看着吕明辞,从上大小打量了一番,如同刚才吕明辞对她所做的一样。
“吕大人的花房真不错,听闻天宫之中有阆苑,阆苑仙葩怕是也比不得这戈壁中的朵朵娇花。”
说着,朱琥珀捧着自己的手朝着花房之前走去,吕明辞缓缓跟在她身后,还真不知道应该如何开口。
“我……我的花房,花了许多时间侍弄,当然花房中的奴仆出力最多。当然你喜欢什么,我这几日差人送你的房中去。”
朱琥珀摇了摇头,她深知自己这一刻的价码。
她可以简简单单重复一下武当山清谈大会的结果,也可以以此来让吕明辞刮目相看。
只是人有交换的资本的时刻,也不再会贱价卖了自己。
“对了,吕大人喜欢什么花?”
吕明辞环视了一圈,摊开手来,走到一盆绣球花前。
这绣球花在南方六月就开了,而在茫茫戈壁之中,能守到九月才开花。
他毫不吝惜这朵花的贵重,直接用手折了下来,拿着花走到朱琥珀面前。
“满园花朵争奇斗艳,不及未开的花苞,如你这般别有趣味。”
说着吕明辞将花插在了朱琥珀的发髻之上,这一抹颜色让朱琥珀甚是好看。
朱琥珀仰着头看着吕明辞,一时之间甚至以为这是虚幻。
“大人是因为想知道清谈的结果才这样做?”
吕明辞摇了摇头,道:“嗯……若是骗寻常女人这句话也就罢了。只是如今的你已经不是那么好骗的了。”
朱琥珀咋舌,自己准备的时间再久,终究比不过这在官场上历练过的。
“吕大人想知道武当山清谈大会的事?”
“没错。”
二人一前一后走着,走在连廊上,一边吃东西也可一边散心。
“今年武当山清谈大会,主要针对的是榔梅祠。九宫对榔梅祠早就虎视眈眈,榔梅祠自然也不愿意让出来自己的位置。于是乎,榔梅祠抛出了金道长这颗棋子,让金道长对付九宫的人,而榔梅祠再充作好人将金道长赶出去。如此操作了一番,榔梅祠没有丢掉百年来的地位,九宫丝毫没有讨得便宜。”
“竟还有这种事?”
吕明辞的语气很平静,虽然说他有些不相信武当山有这本事的,但想来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还有什么是不可能发生的呢?
“是,就是这样的事了。其余的,便是姐姐在其中周旋,让南岩宫得胜。无意之中保全了榔梅祠的地位。”
吕明辞听着这话觉得有趣,他不曾想朱红玉有这本事。
“是吗?那真太有趣了。那这届的辩题是什么?”
“戊戌年榔梅瑞兆是何种意义?”
说完这话,两个人对视了一眼,吕明辞觉得清奇。
“我可没听说今年武当山榔梅树长果子了。”
“长了花,没有结果。若是明年极有可能结果。”
吕明辞敏锐的察觉到其中的信息来。
榔梅树、武当山、戊戌年的花、祥瑞。
皇上极看重祥瑞,哪一年都是。
“有趣,没想到榔梅祠竟然用这个题目,那九宫又是怎么说的?”
“紫霄、太和认为榔梅主不详,榔梅祠的存在令人担忧。南岩宫则以榔梅树为真武祖师真传为基本。遇真宫呢……就是和稀泥,不说谁好也不说谁坏。最后这四宫开始辩驳,南岩宫……的确在比赛中不算是优胜,不过最后金道长判了南岩宫赢。”
吕明辞想着,就算是榔梅祠再看不惯太和宫,也不会将魁首颁给南岩宫,这样也太得罪人了。
不知道何种原因竟然让金元景做了这个决定。
也许正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吧。
说实话,吕明辞还是挺佩服这种不怕虎的精神的。
“有趣,有趣。我都没有荣幸能听一场清谈,且能听到四宫辩驳的阶段。你倒是有福。”
吕明辞眉头一挑,站起身来就要走。
朱琥珀悄声跟在吕明辞身后,不敢说话。
两人这样走了几步,吕明辞不免为朱琥珀的未来担忧起来。
“你决意要入宫?还是?”
朱琥珀轻轻的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自己如今该怎么决断了。
“我并不是想入宫,只是觉得……自武当之后,人生苦短。我并不想近节玄门,却想着离开村子看一看。读万卷书行万里路,自认为读了几卷书,也应该看看外面的世界吧。”
吕明辞背着手打量着朱琥珀,变了的确是变了。
“对了,上次打你的事情你可还记得?”
朱琥珀羞红了脸,点了点头,眼睛的目光侧向一旁。
吕明辞走上前去,用手抬起朱琥珀的下巴,让她的目光正对自己。
“你们那个小破村子有什么意思?你以后跟在我的身边做个女官。如何?”
朱琥珀讶异的看着吕明辞,喉咙里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思索了一番,还是有点迟疑。
很多东西真的得到时,失去了憧憬的意义,一点神秘感都没有的时候让人真觉得早就不是那样了。
“姐姐、弟弟他们都怎么办呢?”
吕明辞哼了一声儿。
“好办,都住在汴京城里。你弟弟不是被敕封了个候补,让你姐姐再花一点银子走动走动,弄一个实职闲差下来,你们一家人倒也不愁。”
朱琥珀臊红了脸点了点头。
“谢谢吕大人,愧领了。”
吕明辞见朱琥珀同意了自己的想法,便将手放下去。
“你跟着我可要吃苦,我心暖手黑,这点你是知道的。”
朱琥珀连连点头,道:“是,您打我、骂我我其实真的很开心,谢谢您。”
吕明辞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只觉得朱琥珀有些轻贱吧。
“嗯,那你今晚过来找我聊聊?”
朱琥珀的脸红成猴屁股一般,她的大脑已经没有办法思考这件事该怎么办了……
吕明辞见朱琥珀的脸红成一片,一下子笑得很是开心。
“琥珀,我今晚只想告诉你你的职责。但你做我的女官,我可能会使用你。懂吗?”
琥珀对此并不能说是求知若渴,但她来之前就想到了。
“是,我懂。”
“好了,本官下午要办理公文,你先回去和你姐姐说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