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头乙儿观天象异变, 就急急忙忙的要去找顾洵, 可她本来就不认路, 这会黑灯瞎火的更是找不到北了。
好在她还记得来的那条笔直的路, 刚走了几步就碰上了拿着伤药的杏儿, 以及萧清雪的丫头。一合计就让杏儿陪她去找顾洵, 萧清雪的丫头带着伤药去寻萧清雪。
杏儿带着乙儿转了两圈总算是到了宴会, 只是观看的人很多,顾洵作为帝师自然陪在圣驾的周围,她们来的晚身份又低哪里能近到他们身边的。
只能在外围等着, 一直到顾洵瞧着时辰不早了,小皇帝也该就寝了,才带着小皇帝先离开了。
所有人都起身恭送陛下, 这个时候人群里跟出来看热闹的小童眼尖的看到了乙儿, 赶紧将人一道带了过去。
而方才坐在前排陪着陛下的沈绍沈阁老,朝着她们的方向看了一眼, 刚喝了点小酒有些醉意的他瞬间清醒, 揉了揉眼睛再定睛看去, 又没有看到有人。
谢易邡正好来敬酒, “沈老弟这是喝高了?看来是选秀已经成竹在胸了啊, 到时候沈家再出个皇后,可就真是与陛下荣辱一体了。”
沈绍眉眼里有些严肃, 竟然不接他的玩笑话,拉着谢易邡低声说了几句话。
“易邡兄莫要再说这些玩笑话了, 你猜我方才瞧见了什么人?”
谢易邡也皱了皱眉, 朝着四处看去,他们坐的是席位,只有不到百余个位置,其余都是围着看热闹的大臣们,全是眼熟的人。
他有些猜不到沈绍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他想说恭王从封地进京了?还是他发现瑄王今日称病没来,都是谎话?
摇了摇头,“沈老弟所说的是何人?愚兄不知,还望沈老弟明言。”
沈绍长出了一口气,眼里的复杂情绪让谢易邡也有些不安起来,到底是谁能让沈绍露出这种表情来。
“我看到她了。”沈绍在她字上加了重音。
就是这么简单的一个字,谢易邡竟然懂了,眼里也出现了震惊的神色,“怎么可能,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当年她殡天的时候,你我都在场,亲眼所有何来的虚假……”
可是一想到那人的神通广大无所不能的本事,话到嘴边又戛然而止,最后才慢慢的道。
“当年为了确定她是真的殡天了,我还亲自去看了,确实是断了气没了心跳,绝对不可能出错的。”
沈绍复杂的看着谢易邡,沉默了良久,“你走后,我也去瞧了,确实是没了气。可方才我真真切切的瞧见了,绝对不是眼花,就跟着陛下队伍的后面,那张脸我至死都不会忘记。”
两人对视了一眼,都有些复杂,姜皇后当年是何其荣光之人,死后竟然这么多人去确认她到底是不是真的殡天,也不知是该笑还是该哭。
“易邡兄莫要笑话我,我永远也不会忘记,她走后整整一年,我每每入梦还是会午夜惊醒,每日上朝都如履薄冰,先帝驾崩至今,当今圣上登基三年多,我才像是恍然梦醒。”
谢易邡哪里会笑话他,现在想来他们两当年年少轻狂,为同一批的贡生,刚刚入朝为官,就是被姜皇后看重得以重用,当时的姜皇后已经是摄政皇后统领百官。
他们每夜梦醒最怕的就是,有一日太/祖皇帝驾崩,大周就改朝换代为姜姓了,那么他们这些为臣子的才会是历史的罪人。
所以即便当时的先帝文武才干都只是平平,他们也愿意一路拥护先帝,只可惜先帝资质平平,传到当今圣上更是少年天子,原本姜皇后守住的太平盛世如今已经危机四起了。
不过即便是她的功绩是整个大周无人能比拟的,甚至以后可能也再无人能超越,他们也不愿意再经历一遍,大周也不该再回到女子掌权的朝政。
“沈老弟是今日喝高了,眼睛一时看花了,明日酒醒一切都会好的,那样的日子再也不会来了。”
“是了,是我年纪大了一沾酒就醉,让易邡兄看笑话了。天色也不早了,那我就先回去了。”
而全然不知道,因为自己的出现,搞得当朝两位阁老整整一个月都没有睡好的乙儿,此时正坐在小皇帝的屋子里把玩着新鲜玩意。
即便只是个行宫大营,只要是皇帝的居所,就布置的外不同,也许是下面的人为了讨好小皇帝,里面除了平日用的和满屋子的书卷外,还有像鲁班锁九连环等小玩意。
这些东西对小皇帝来说自然是玩腻了的东西,可对乙儿来说就不同了。
她也不记得自己以前有没有玩过,但可以肯定失忆之后肯定是没有玩过的,这会正饶有兴致的在解鲁班锁。
“哇,皇奶奶可真厉害!朕当年第一次玩这个鲁班锁的时候,整整花了一日的功夫才解出来,皇奶奶才一刻钟就解了好几种方法!不亏是皇奶奶!”
顾洵手指用力的在桌案上敲了几下,眼睛不停的盯着小皇帝,可小皇帝已经沉浸在个人崇拜里晃不过神来了。
直到顾洵重重的咳了几声,小皇帝才委屈的低了头,“朕知道了,是乙儿姐姐,不是皇奶奶。”
顾洵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好了,时辰也不早了,人也让你见过了,陛下该歇下了。”
小皇帝看了一眼还在认真解鲁班锁的乙儿,有些依依不舍,好不容易刚刚求着师傅见了皇奶奶,师傅又要赶他走,真是过分。
“乙儿姐姐,要不朕在陪你玩一会?”
乙儿正玩得津津有味,抬头算是看了他一眼,“叔父说,晚睡会长不高的。”
小皇帝瞬间感觉心都被皇奶奶给伤透了,不过又安慰自己,这是皇奶奶在关心他的身体呢!他一定要长高高,不让皇奶奶失望!
回卧房之前还回头看了好几眼,确定真的不会挽留他了,才可怜兮兮的在小兴子的陪同下乖乖去睡觉了。
顾洵确认小皇帝是真的睡下了,才有机会好好和乙儿说上几句话。
自从那日乙儿说会有雨之后,他就格外的忙了起来,他甚至不知道满朝能相信谁,就连两位阁老如今心思也活跃了,有没有他们参与在其中都很难说。
他能相信的竟然只剩下葛太傅的门下之人,他是小皇帝的嫡亲舅公,是朝中绝对不会伤害他的人,除此之外谁都有可能是这次的筹划着。
为此小皇帝的安全,就得他重新进行排查,这几日也不是全无收获的,至少主谋已经能确定是谁了。
“乙儿若是喜欢,这些小玩意一会都带回去吧,不够叔父还有。现在先与叔父说说,你刚刚说的帝星黯淡移位,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乙儿听话的放下了手里的鲁班锁,“今夜有月晕,西方有缺缺处生风,明日不是下雨便是阴天,帝星黯淡是帝王有凶兆。”
顾洵从听到这话起就一直皱着眉头,果然是真的,那意思就是他们打算在明日动手了。
“叔父代陛下谢过乙儿,今日夜深了,乙儿就不要回去了,我差童儿去和如欣说一声,就与叔父同住吧。”
“乙儿与叔父不言谢。”
顾洵原本紧皱的眉头瞬间就舒缓开来了,摸了摸她的小脑袋,“关于陛下喊你皇奶奶的事,不要放在心上,陛下年幼身边没有至亲,所以有些缺乏关爱罢了。”
“乙儿与那位长辈很像吗?”
顾洵嘴角微微的上扬,手在她的脑袋上揉了揉,“在叔父看来一点都不像,你是叔父独一无二的乙儿。”
等到乙儿睡下才迷糊中记得有什么事情好像忘了,半梦半醒才想起来,萧清雪也不知道好些了吗,丫鬟有没有找到她。
后来困意袭来,又睡了过去。
可萧家却是全家都闹得鸡犬不宁了,萧清雪想要寻短见被侍卫给救了下来。
虽然没有真的失了清白,名声也算是真的毁了,还没及笄的小姑娘衣衫不整的样子都被人瞧见了,以后还有谁敢娶。
寻死救下来之后一直抱着周乾礼的手臂哭,周乾礼想要松开她就要去寻短见,像是把他当做了救命稻草一般。
周乾礼看她可怜,又是乙儿的表姐,犯事的人还是他的表弟,绕来绕去总也不忍心让萧清雪这么年纪轻轻的就想不开。
只能一直陪着她,等到萧梁忠知道这件事的时候,险些一口气没有上来气昏过去,宋氏知道出了大事慌的六神无主,萧昊杰更是没有想到事情闹到了这一步。
“不要拦着我,我一定要去大长公主府讨个公道!我萧家世代忠良,效忠朝廷为国效力,今日却有禽兽对我女儿做出如此下作之事,我是万不能咽下这口气的!”
萧清雪喝了些安神的茶,就昏睡了过去,周乾礼这才得以脱身。一出来就听到萧梁忠的话,有些不赞同。
“萧大人的心情,我可以理解,可是萧大人可曾想过,若是这件事闹大了,萧姑娘该如何见人,田维是我的表弟,也是大长公主唯一的儿子,就算是萧大人真的想争这口气,到最后又是什么样的结果呢。再者说,今日之事疑点众多,萧姑娘是为何会孤身一人去到了那,都还是个未解决的问题。”
周乾礼将抓来的田维的跟班,以及萧清雪的丫鬟都审问了一遍,才算是大致知道了来龙去脉。
但跟班知道的也不多,只知道田维有法子把萧家的表姑娘给骗了来,至于后来为什么会变成萧清雪他就不得而知了,而丫鬟正好解释了其中的缘由。
萧梁忠知道了本来田维要下手的人是乙儿,还有些庆幸,若真的乙儿他怎么对得起妹妹和妹夫,只是这田维着实可恨!
宋氏安抚着萧梁忠坐下,田维已经被他绑着关押了起来,周乾礼又派人去请了大长公主过来,希望这件事能讨论出个结果来。
大长公主是先帝的姐姐,太/祖皇帝第一个孩子,所以年纪比瑄王恭王还要年长,田维算是老来子,被视为眼珠子般的疼,这样的事情也不是头一次了。
只是这次是在陛下秋猎期间,若是闹大了,怕是她也保不住他不受惩罚,最重要的是南平郡主竟然也掺和在其中,就更不能善了的了。
所以一听到消息大长公主就连夜赶来了萧家,一进屋就是厉声的呵斥田维。
可关于萧清雪的事闭口不谈,言语间都是在偏袒她这个儿子。
还是宋氏单刀直入,直接问了大长公主,今日之事到底如何解决。
“今日之事都是我儿的错,让萧姑娘受了委屈了,只是不知道他们二人可是两情相悦,若是这样最好,等秋猎结束本宫就派人上门纳萧姑娘入门。”
萧梁忠的脸马上就绿了,这就是她的解决方法?什么叫纳她入门,这是要纳萧清雪为妾了?
她好好的一个黄花大闺女,听大长公主的语气反倒是萧清雪勾引了田维不成?
真是岂有此理!
“下官的二女儿知书达理,从小乖巧懂事,与你家郎君更是素未蒙面。何来的两情相悦!大长公主莫要信口开河。这事更有南平郡王与下人为证人,大长公主还是慎言,若是大长公主执意如此,下官就去陛下殿前求个公道。”
大长公主本想着给儿子娶个重臣嫡女,以后好管理家业,仕途上也好帮帮他,这萧家官位低下,萧清雪还是个庶女,她打心里的就看不上。
可周乾礼就在旁边听着,她的宝贝儿子还在人家手里抓着,只能先应了下来。
“萧大人莫生气,你瞧本宫这嘴说错了话,定是我儿倾慕萧姑娘,年纪轻不懂事表达爱慕的方式出了错,等回去之后就请媒人上门谈亲事,迎娶萧姑娘过门!”
萧梁忠还是有些气愤,听听这叫什么话,还是宋氏机灵,知道这样是对萧清雪最好的结果了,不让传出去怕是只有出家常伴青灯的下场了。
就趁着周乾礼在做了个人证,大长公主当场写下了求娶凭证。
“侄儿,这回可以放了维儿了吧。”
“皇姑母此言差矣,姑母与萧大人说的是亲事,我想维表弟可能还没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错事,还是再多反省几日的好,免得再在陛下的秋猎时做出什么错事来。”
田维就又被关了几日才放出来,等到他放出来亲事也成了定局,心中只有对萧清雪的不满和周乾礼的憎恨。
而萧清雪第二日醒来之后,知道自己和田维的亲事,又活生生的气晕了过去。
当然这都是之后的事情了。
大周朝自太/祖皇帝起就尚武,秋猎期间由陛下主持围猎之余,还会组织一系列的比试项目。
意在鼓励武艺的同时能选拔人才,挑选陛下身边的亲卫得以重用,今年又是周以世登基第一次的秋猎,所以格外的重要。
他现在身边的侍卫基本都还是当初先帝留下的,还没有培养自己的势力,他已经亲政三年,朝中大臣大多都还是先帝时没什么变化,若是扶持自己的势力,势必会影响了现下很多朝臣的权势。
故而这几日的比试也显得格外的重要。
谢易邡是阁老大臣又统领兵部,这次的比试安排都由他在管理。
顾洵第二日起了个大早,去看了一眼乙儿还在安睡,让杏儿不要吵醒她,就先一步出门了。
顾洵出门之后就直接去找了谢易邡,谢易邡正在围场内布置今日的比试场地,今日比的是骑射,场地差不多都布置好了,最为重要的就是陛下观看时待的瞭望台了。
这可是绝对不能出意外的地方,他找了十几个侍卫,上上下下的检查了数十遍,绝对不能让陛下在观看过程中有所影响。
“谢阁老这些日子辛苦了,果真是陛下的肱股之臣。”
谢易邡一见顾洵过来就笑着迎了上去,“顾贤侄才是辛苦,日日都要常伴陛下左右,为陛下排忧解难,比贤侄比起来,老夫这哪里算得上辛苦。”
两人奉承了几句,谢易邡就带着顾洵参观了一下今日比赛的场地,“前几年陛下都没能亲自出宫主持秋猎,贤侄也是头一回来围场吧?这边是瞭望台,等会比试开始陛下就可在这观看比赛。”
顾洵一边说着话一边四处观察,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妥的,看来此时与谢易邡无关?
“有一件事下官有些不明白,想要请教阁老。”
“何时?贤侄只管说便是了。”
“今日比的是骑射,这会天瞧着并不大好的样子,若是一会下起雨来,那该如何是好。”
谢易邡就笑了起来,“这秋猎期间的天象全由司天监的官员们日日观测,更有司天监的李监正随御驾,若是有天象异常自然会上报,这几日都没有收到李监正的消息,顾贤侄就不必担心了。”
顾洵也笑了,“是下官见识浅薄,反倒是让谢阁老看笑话了。”
“无妨无妨,贤侄也是担心陛下的安慰,作为臣子的都该如此。”
顾洵暗暗的记下了李监正的名字,司天监作为大周掌天文历象之所,却很是深迷,所有司天监的官员从不用上朝也不必参与各项活动,所以这位李监正倒是默默无闻的很。
若不是谢易邡说起来,可能还没人知道,李监正居然随御驾到了这,这就有意思了。
之前他就觉得奇怪,天象有异,昨夜月晕连他都看到了,作为司天监的李监正更不应该没有察觉,一定是有什么蹊跷在里面。
顾洵一面让人去查李监正现在何处,一面往回走,这个时辰,乙儿应该已经起来了。
还没到屋子,雷颉就匆匆过来,附耳轻声的说了件事,是昨夜萧清雪和田维的那件丑事。
虽然萧家和大长公主的保密工作都做得很好,但雷颉一直被顾洵要求和乙儿相关的事不管大小一律都要上报给他知道,这也是上回看到乙儿和周乾礼一同骑马后落下的病根。
起初听到顾洵只是嘲讽了几句,这个田维若是长此以往下去,只怕大长公主赔了清誉和身家都不够给她儿子擦屁股的。
后来越想越觉得不对,“你说田维的小厮说一开始他们想等的人是乙儿?结果去的却是萧家二姑娘?这事不对,你去给我查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顾洵眼中的寒气越来越甚,只要一想到连田维这种人都敢打乙儿的主意,便是将他千刀万剐都不足以平他的愤恨。
赶紧进屋想要去询问一下关于昨晚之事,就看到屋内的下人跪了一地,从屋内传出了熟悉的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