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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节

周兰今年不在家过节,跟老姐妹们一起跨海去了海南。宋丰丰又要回家吃年夜饭,喻冬没地方可去,张敬和关初阳就过来陪陪他。

张敬还邀请喻冬到自己家吃饭,喻冬拒绝了。

宋丰丰买的对联还是那位老先生写的,笔力遒劲,龙飞凤舞。

喻冬往窗上贴好了福字,忽然看见外头的天空上,有几只风筝飘着。

“天气不错,是个好年。”宋丰丰窜过来抱了他一下,“我吃完年夜饭就回来陪你。”

“不用。”喻冬连忙摆手,“我习惯了,以前在外面也是一个人过年的,没事。你今晚表现好一点,争取可以在家里过夜。”

“我想跟你一起过。”宋丰丰耍赖似的抱着他晃来晃去。

晃了一会儿,他手机响了。

宋丰丰一看来电显示立刻振奋精神:这是宋英雄的电话。

“老豆?”他小心翼翼地接听了。

宋英雄言简意赅,没说什么别的话,一是嘱咐他来的时候记得买椰汁,别的碳酸饮料全都不要,二是让他把喻冬带过去,一起吃个饭。

“听清楚了吗?”宋英雄见宋丰丰没回应,凶巴巴地问,“聋啦?!”

宋丰丰:“知道了知道了!老豆,我爱你!”

宋英雄:“黐线。”

第61章

许久没来,宋丰丰的弟弟已经不认得喻冬了。

喻冬坐在客厅里,非常局促紧张,宋英雄在厨房里干活,没有跟他俩打招呼,蔡姨倒是热情,一个劲地撺掇小孩叫喻冬“哥哥”。

小孩学说话没多久,但叠字都能说得很清楚了,看着喻冬怯怯说了句:哥哥。

宋丰丰捂着胸口倒在沙发上:“我要气死了。”

喻冬:“???”

宋丰丰就着躺倒的姿势冲小孩勾勾手指:“你叫我什么?”

小孩:“黑丰。”

宋丰丰把孩子抱起,作势要打他屁股。小孩在他怀里又笑又挣,手指挠着喻冬的手臂。

能让宋英雄回心转意,这个小孩子发挥了一定的作用。

据蔡姨说,她劝宋英雄看开一点的理由有三点:一是喻冬很能干,以后肯定不会吃亏;二是宋丰丰这么大的人了,管也管不来。而第三点,也是最终让宋英雄稍稍松动的一点,则是“反正还有一个儿子”。

喻冬听着觉得挺有意思的。在他看来,这三个理由每一个都没什么说服力。

但是恰恰宋英雄就吃这一套。

年夜饭开席了,桌上摆满了海鲜与山里的特产,电视里放着春晚之前的采访节目,宋丰丰把弟弟抱在怀里,硬是要喂他吃一根青菜。

“今年最整齐了。”蔡姨落座之后笑嘻嘻地说。

宋英雄看起来不太高兴,但没说什么。

这顿饭喻冬吃得提心吊胆的。宋英雄全程没跟他说一句话,只是沉默地喝下了喻冬给自己倒的酒。

年夜饭之后宋丰丰和喻冬负责洗碗和打扫厨房,喻冬悄悄问他接下来应该怎么办,宋丰丰回答:“不知道。”

喻冬:“……那,没事。慢慢来。”

宋丰丰:“你说什么都对。”

反正也没有更好的办法,这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改变的事情。

春节晚会已经开始了,茶几上摆了各种食物和水果,宋丰丰的弟弟在沙发上滚来滚去,抓着一只恐龙和它亲嘴。

喻冬不敢逗留太久,眼看到了十点,起身告辞。

他怕自己赖在这儿时间长了,会让宋英雄不满。

宋丰丰要送他,临出门的时候,宋英雄给他递来一个红包。

“给我的?”宋丰丰拿着就要拆。

“不是给你的!”宋英雄呵斥了一声,动动下巴,朝着宋丰丰身后正在往脖子上绕围巾的喻冬示意。

宋丰丰眨眨眼睛,把红包递回去给宋英雄:“人就在这里,你自己给他。”

宋英雄哼了一声,转头就走向了客厅。

宋丰丰没办法了,只好转身把红包放进喻冬的大衣口袋里。

喻冬:“?”

宋丰丰叮嘱:“我老豆给的压岁钱,你回家放在枕头底下,过了元宵节才能拿出来,不然长不高。”

喻冬吃了一惊,拿着红包犹豫片刻,小声问:“真的是叔叔给的?不是你……”

“当然不是我。”宋丰丰耸耸肩,“他害羞,不敢直接给你。”

喻冬推了他一把,从门前闪出来,朝着宋英雄道谢。

宋英雄没搭理他,蔡姨抱着小孩冲他挥手再见。

“你不用送了。”喻冬珍而重之地将红包放好,“明天……明天见?”

宋丰丰想了想,点点头:“明天见。”

年三十的城市,热闹的地方和寂静的地方分割得一清二楚。

就连往日热闹的市中心都变得冷清了。

人们都在寒冷的冬夜里,奔赴最温暖的地方。

喻冬在街边等了很久才打到一辆出租车。他原本不习惯和陌生人说话,但这一晚上却跟司机东拉西扯,讲了许多。

司机也是本地人,有个孩子在三中读书,正是高一,成绩不上不下。

喻冬心想,孙舞阳也是教高一,便顺口问他认不认识。

小城市的人际关系实在太巧了:孙舞阳恰好是这个司机女儿的物理老师。

“那你孩子成绩肯定不差。”喻冬说,“孙老师只带尖子班。”

那司机嘿嘿地笑了,一面说“不算差,也不算好吧”,脸上却露出压不住的笑意来。

车窗都关上了,喻冬看到街边有孩子三五成群地拿着烟花玩儿。随着响声,烟花蹦上高空,又嘭地炸开了。

黑夜被灼灼映亮。

“这么晚还在外面,你家里人不担心吗?”司机问他。

喻冬的手放在大衣口袋里,那里有一封来自宋英雄的红包。

“我这就回家了。”他说。

他住的小区里不允许燃放烟花爆竹,喻冬穿过冷飕飕的庭院,直奔自己所住的单元楼而去。

他在国外读书的时候,每一年的大年初一都下雪。回来过了两次年,他再也没见过雪了。

喻冬并不十分喜欢雪。和冬天相比,他更喜欢夏天,有风有雨,日头灼热。

家门外贴着对联和喜气腾腾的一对门神,他忽然想起了兴安街那旧房子外头的门神贴画,那两张在日头照射中渐渐变成冷白皮的大红脸。

家里的落地灯没有关,喻冬坐在沙发上,沉默地看着阳台外的城市。

有烟花在城市的角落里不断窜起,一束又一束。

“我回到了。”他给宋丰丰发了短信。

十二点将到,宋丰丰拎着十万响的大鞭炮下了楼。宋英雄原本要去点,但宋丰丰自告奋勇地接受了这个任务。

“老豆你好好坐在家里,我来点一次炮。”宋丰丰说,“你们在楼上欣赏就行了。”

宋英雄非常诧异:“你今年怎么回事,这么乖?”

宋丰丰想了想:“我变乖了?”

他后来细细思忖,发现自己确实是变了。和喻冬在一起,无论他说什么喻冬都会给予回应,无论他怎样表达感情,喻冬也都会给他完全相应,甚至更多的热情。

他小时候未能从宋英雄和母亲身上学会的方式,喻冬全数教给了他。

宋丰丰心想,自己确实是变了。换做以前,无论怎么样都不可能对宋英雄说出“老豆我爱你”的。

有些话不说也能明白,可是只有说了出来,才知道它的神奇和美妙。

小区里专门划分了一个燃烟花爆竹的区域,宋丰丰一直看着手机上的时间。十二点刚到,他就点燃了鞭炮。

一时间,炮声震耳欲聋。负责点炮的男人们纷纷跑到一边,躲避强光。宋丰丰溜得最快,他一面往小区里安静的地方跑,一面掏出手机,给喻冬拨电话。

喻冬正在家里看电影,看到手机振动,便知道是宋丰丰。

“生日快乐。”宋丰丰大声说,“新年快乐!”

喻冬笑了:“你打算每年都这样吗?压着点祝福我?”

“当然。每年都这样。”宋丰丰认真说,“以后年年也都会这样。”

他并没有说很多话,喻冬知道他还要回去,也没有多讲,很快就互道再见了。宋丰丰在小亭子里跺了跺脚,看着远处还在噼噼啪啪炸响的鞭炮。

喻冬一个人在家里,他不能让他独自度过一年一度的特殊日子。

回到家里之后,被鞭炮声吵醒的弟弟刚刚哭完一场,看到他立刻伸出双手,要他抱一抱。宋丰丰把他抱起来,在他肉嘟嘟的脸上左右各亲了一口,把小孩交给了继母,随即从沙发上拿起自己的外套。

“去哪里?”宋英雄一愣。

宋丰丰穿上了外套:“我回喻冬那边。家里只有他一个人。”

宋英雄没有说话。

“今天是过年。”宋丰丰说,“大年初一是他生日,你忘了吗?”

“哎呀!”宋英雄顿时愣了,“我确实忘了!”

他懊恼片刻,连忙掏出钱包:“我的红包给少了,你再拿多五百块钱回去……”

“不用不用。”宋丰丰觉得太好笑了,“你这么喜欢他,刚刚又不跟他多讲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