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钟错那边也搞定了,张非松开了握住刀疤手腕的那只手,朝他友好的笑笑,笑得刀疤一身冷汗——现在张非已经看出来了,这两人虽然外表凶悍,可实际上却是水货,别说狠辣,能撑出两分气势还是靠了先天条件。
只能找来这种人看场子,看来上面那位老板的实力也堪忧啊。
“你们是什么人?”眼前顶着刀锋,墨镜一双眼睛快瞪成斗鸡眼,只是让墨镜挡着才没丢脸,“我们的大哥可是……”
“你们的大哥是谁不关我事,我只想问你们上面那个是谁。”张非瞟他一眼,忽然恶作剧心起,指了指钟错,“我是个小人物,不过这位可是秦爷的爱子,别看只有七岁,也是见过血的……”
他压低了声音,凑到刀疤耳边轻声道:“我还能讲理,他就是个娃娃,能讲什么理?万一火起来……”
秦爷这名字两人都没听过,但看张非郑重其事的模样,想必也是个大人物。再看钟错虽然外表是个孩子,那份沉稳淡定却绝不是一般孩子能有的……思前想后,两人对张非故弄玄虚的一番话已经信了七分。
这样两个人,是为了什么找上自己的?
他们两人充其量只是雇工,可没有为了老板尽忠的觉悟。当下,两人痛痛快快把上面“老板”的底细交待了个遍。
他们的老板原本只是个包工头,领着一班人四处打工,虽然说有两个钱,可比起真正的有钱人却根本不算什么。后来不知怎么让他抱上一条粗腿,顿时抖起来了,非但开上了好车泡上了美妞,还花钱雇了他们两个来当保镖充门面。
他们跟着老板时间也不短,之前一直都是老板的保镖,可老板前不久买下了这栋大楼之后就一直神神秘秘的,连他们两个都从保镖降成了门房,让两人好生不满。
不满归不满,钱还是要赚的,仗着力气他们欺负过不少来这儿闹事的民众,却在张非手上吃了亏。
“你们老板在这楼里面干什么呢?”张非问了个关键问题。
“不知道……”两人很有默契地摇头,想了想,刀疤又补充了句:“不过之前他往楼里弄来不少人,也许是当民工宿舍?”
“可里面也有女人啊,”让刀疤一提醒墨镜也想起来了,“不像是民工,而且……”
“而且什么?”
“而且这些人……”墨镜吞了口口水,小声道,“好像一直没出来过……”
墨镜此言一出,几人同时感到一阵凉意。张非皱了皱眉,压下心里的异样,朝两人笑笑:“多谢二位大哥帮忙,若是两位今晚肯去别处转转,那就更好了。”
“别处?”刀疤比较愣,墨镜先回过神来,意识到张非话中的意思,赶忙点头道:“好好,我们这就走,这就走!”
说着,也不管刀疤还一头雾水,拉了他就走。张非耸了耸肩,心里忽然有点遗憾——他还以为今天得搬出他很久不用的名头来吓唬吓唬人,想不到这两人这么怂,揉搓两下就软了。
想着想着他又看向钟错,发觉小鬼正低着头想什么时笑眯眯摸摸他头:“合作愉快。”
“谁跟你合作了?”
张非不接他话茬:“上面有人在搞鬼是肯定的,要不要上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如果那上面只有一个包工头,那张非自然是不惧的。可从墨镜的话里他听出了一些异样的东西,想想他身边站着的就是个鬼王,自然要询问他的意见。
“去看看吧。”盯了会儿大楼外墙上附着的阴气,钟错皱眉道。
那里面绝对有什么东西,可是他的感觉尚不足以将之分辨出来……在心里再度抱怨了一下该死的鬼王历练制度,钟错叹了口气,瞟向一边看起来没有半点紧张意思的张非,想了想,还是开口道:“……小心,你毕竟是个普通人。”
“我真感动……”张非泫然欲泣,“儿子会关心爸爸了~”
“……”他何必多此一举!
☆、第十四章
在两人踏入紫金大厦的同时,紫金大厦楼顶,有一个人正在阴影中瑟瑟发抖。
怎么办……
包裹着名牌西装的肥胖身体此时缩在一个小小的角落里,他的两眼惶恐地盯着房间的一个角落,豆大的汗珠不住从他额头上滚落。
此时,他是真的怕了。
他本来以为自己的运气很好,揽一个装修的活都能意外得到一位大人物的赏识,从以前的小包工头一跃成为他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人物,拥有无数只在他梦中出现过的好东西……
可这一切,都不是白来的。
为了那个人的命令,他买下了这栋大楼,按照他的要求布置好了一切,四处找来了足够的人——找人时他还没觉出有什么不对,或者说,他假装自己没有发现任何不对。
直到三天前,一切启动之后,他才意识到自己在做一件多么危险的事情。
角落中的“那样东西”忽然动了动,他全身一抖,发现没什么异状之后才松了一口气,重新蜷缩在黑暗里。
那是一棵树,树身没入地板,看不出高矮,只能看到舒展的枝干。
那实在是一棵很美的树,通体碧绿,表面晶莹光滑,仿佛美玉,上面的每一片叶子都好似艺术品。下部约有碗口粗细的树干越到树梢便收的越细,等到了顶点,便成了弯弯的一个尖,上面挂着一个小小的水滴。
全然不似自然造物的异树有着惊人的美,却让他发自内心的畏惧。
没有谁比他更清楚,这种美,是以什么为代价换来的。
再也受不住内心的煎熬,他慌乱地挥动着手,手中死死攥着一个木头人偶,嘴里叫道:“战鬼!战鬼!”
墙角中慢慢走出一个高大的人影,见到那个人,他松了一口气,接着道:“守着我!不管等会儿有什么过来,你都挡在前面!”
高大人影没有回答,只是点了点头。他松了口气,手却更紧地攥住了人偶。
这是他最后一张保命符,绝对不能丢了……
丢在一边的手机忽然传出尖锐的声音,他抖了抖,接着满脸怒意地接通手机:“谁!”
“老板……”手机里传出他之前保镖的声音,“有两个人上去了。”
“你们是干什么吃的,连个人都拦不住?”面对未知的事物时消失的勇气此时全爆发了出来,他尖锐地咒骂着两人,污言秽语滚滚而出,电话那边沉默半晌,随后传来另一个保镖冷静的声音:“对不起老板,我们不想赚不能赚的钱,再见了。”
说完,电话便被挂断了。
“两个傻x!”狠狠地把名牌手机扔到地上,犹嫌不解气的他又上去跺了两脚,这才回到他原来的地方。
有人上来了……怎么办?
目光转到人影身上,只一瞬,又被他挪了开来。
不可能!战鬼是要保他命的!怎么能随随便便派出去?
算了,那些人就算进得来,也上不了楼……想到楼里那些“东西”,他阴冷地笑了起来。
走在紫金大厦的楼道里,张非忽然无端地感到一阵寒意。
这楼外面看起来还好,里面就只剩下个骨架,灰泥抹的天花板上吊着孤零零的电灯线,挂着个晃晃悠悠的灯泡,射出来的灯光也有气无力,把两人的影子拉成长长的一条。
搓了搓胳膊,张非低声嘀咕道:“怎么这么冷……”
“这里的阴气密度远远高过外面,自然会冷。”
“那你就没感觉么?”
“感觉?”钟错脚步顿了顿,随即继续向前,“我倒是觉得这儿比外面舒服多了。”
阴穴是鬼魂最佳的修炼地点,对他这个鬼王也适用。步入此地的一刹那,他甚至有了一种回到阴间的错觉。
然而那终究是错觉……想想自己还要以现在这个状态在阳间留一年,钟错的心情就不由烦躁起来。
“为什么,我一定要来这里……这个历练到底有什么意义?”
也许是因为环境的独特、也许是因为这几日以来的心结……从来不曾对人倾吐的心声,被他低声说了出来。
“你不想来么?”
“换成你是我,你会想来么?”讽刺地笑了笑,钟错道,“其实我并不讨厌阳间,这里有比死气沉沉的阴间有趣多了,可是……”
“我不觉得像现在这样,封印掉几乎所有力量,用这么一个柔弱的身体在阳间玩什么父子游戏是件有意义的事情。”
“看来你怨言很多啊。”张非倒是没生气,只是淡淡道,“重点是柔弱吧?你很不爽自己弱成这样?”
“我本来该有的力量,是现在的……算了,说了你也不明白。”叹了口气,钟错摇了摇头,“如果把我所有的力量都释放出来,别说那一点孤魂野鬼,就连那些修行有成的鬼仙……”
他的脑中有无数记忆,那是之前的历代鬼王留给他的,与强大敌人战斗的经验。
他的对手不该是那些连魂体都凝聚不出、只能在阳间飘荡的鬼魂,而该是那些拥有大智慧、大法力的鬼仙!
然而……
想了想自己面对的现实,钟错微微苦笑。
他还要这样过一年啊……
“不过你现在这样我倒很高兴,毕竟要是你打遍天下无敌手,我的存在意义就没了么~”恰在此时,张非极为欠扁的声音从后面传了过来,“为了我的五百万,你就忍忍吧。”
心里的压抑一瞬间被愤怒取代,钟错急转身,恶狠狠瞪着张非。
“你说得没错……”握了握拳,钟错命令自己冷静下来,“要是我拿回所有的力量,根本用不着你这种人,我一个人就够了!不……就算现在,我也用不着你!”
说完,他再也不愿多看张非一眼,转身就走。
看了眼钟错挺得笔直的背影,张非嘴角勾了勾,懒洋洋跟了上去。
他现在倒是明白阴间为什么一定要不嫌麻烦地把鬼王封印了之后再丢到阳间了,如果不这样,他们就算在人间呆上十年都未必能达成阴间的要求。
而且他还来得晚了,这傲气小鬼已经因为之前那数次失败别扭得不一般,再靠温柔攻势已不可能搞定,只好来以毒攻毒撩拨他生气。至少比起强装出来的听话乖巧,这种愤怒要真实得多。
五百万啊,五百万……看来为了对得起这个报酬,他的麻烦还多着呢。
钟错发狠走得飞快,后面的张非又没刻意加速,两人之间距离越拉越大,前方不远便是楼梯,钟错啪啪几步跑了上去,等张非踏上楼梯时,上面已经没了小鬼的影子。
并未警惕,张非一步步走上楼梯,还顺便数了一下楼梯的阶数。在他的脚踏上最上一阶楼梯时,嘴里的数字也恰好念到了“十三”。
……还真是个有够不吉利的数。
也许是因为那个数字作祟,走上二楼之后,张非就觉得身边的气氛有些不对。
一楼时还算明亮的灯光此时暗淡了不少,只能映出一片憧憧的影子。这条走廊本就狭窄,现在走在里面,竟有些透不过气来。
尤其让人郁闷的是,那建筑商不知脑子里面装了什么,上三楼的楼梯竟然安到了走廊另一头,要想上去,还必须得穿过这条走廊才成。
在心里骂了声,张非踏步走了进去。
脚下是一成不变的水泥地,两边是一模一样的门,这条走廊此时显得出奇的长。
……不对吧?
脚步一顿,张非皱眉打量着两边的门。
一楼的走廊有这么长么?
他至少已经走过了二十多扇门,可上楼的楼梯依旧在眼睛看不见的地方,回头看看,下楼的楼梯也不知去了哪里。
而且……
小鬼呢?
这走廊只有一条道,就算钟错跑得再快,他上楼时也该看见他的背影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