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昌云为这次数小时的飞行做了十分周密的安排。
飞机起飞后不久,专机上的一名临时配备的服务员就和王秋一起给毛泽东、周恩来等端上了水果和茶点。
看到王秋走到面前,毛泽东笑了笑没有说话。
而周恩来却很客气的说了一声“谢谢!”
到了十一点半钟,王秋和服务员又从厨房中取来了一盒盒热气腾腾的饭菜,除了火腿冬笋和豌豆牛肉之外,还特意给毛泽东放了一小碗湖南剁椒。
毛泽东一看便来了食欲,将手中的报纸一放便大声道:“吃饭了!吃饭了!”
周恩来端着饭盒道:“昌云,在飞机上吃热饭菜,我可是第一次享受到。另外那架飞机上有没有这些?”
谢昌云道:“没有饭菜,不过伙食肯定不错。其实我坐了几十次飞机,真正在飞机上吃热饭热菜也就两三次,一般都是面包或者饼干加一些罐头。主要是觉得没必要为了吃饭专门配一个的服务员。”
毛泽东道:“看来我们是特殊待遇了。还是昌云了解我,有大米饭就不愿意吃面包。李一权上次给我送了一麻袋大米,还是湖南出的。这下不得了了!跑到我那里打牙祭的人更多了!
但随着机长通报飞机已进入了湖南,毛泽东的注意力很快集中到了机窗外。
“这是洞庭湖?”看了一会儿,毛泽东头也不回的问道。
谢昌云道:“是的,等一会儿就可以看到湘江和长沙了!”
“哦!”毛泽东身体顿了一下,好像想说什么但又止住了。
飞机越过洞庭湖之后就开始下降高度,沿着宛如飘带的湘江飞行了不长时间便到达了长沙市上空。
毛泽东的注意力更集中了,紧盯着下方的景物身体纹丝不动。
飞机在长沙上空盘旋了半圈,接着就转向西南方向飞行,高度也在继续下降。
周恩来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站起身走到谢昌云身边轻声问道:“昌云,是不是要飞到主席的家乡看看?”
谢昌云看了看还在全神贯注流连着窗外的毛泽东,点了点头道:“是的,估计还有七八分钟就到了,我等两分钟就通知毛主席。”
飞机现在已经下降到了一千多米的高度,连地面上走动的男女都可以辨认清楚。
对长沙和韶山见地形地物十分清楚的毛泽东,这时突然醒悟过来,回过身看着谢昌云道:“昌云,你这是在往韶山飞呀!”
见瞒不过去了,谢昌云只得道:“毛主席,本来想再过一会儿给您一个惊喜,谁想到让您看出来了。现在请您到驾驶舱里,那里的视线比这里要好得多。你要是想多看看,就让机长多绕两圈。”
毛泽东没有说话,而是站起身在谢昌云的引导下快步走进了驾驶舱。
副驾驶员赶紧让出了座位。
谢昌云站在驾驶舱门口没有进去,周恩来和秦邦宪等也坐在座位上没有动。
这时还是不要打搅毛泽东为好!
飞机飞过韶山便上升了一些高度,然后转头沿原来的航线折返,直到再次经过了韶山后才继续升高并转向南飞行。
毛泽东回到了座位上也不再向窗外看了,而是靠在椅背上闭目沉思。
一会儿,只见两行热泪顺着毛泽东的脸颊淌落了下来。
谢昌云见此赶紧掏出手绢递到了毛泽东的手中。
“昌云呀!你圆了我一个梦,谢谢你费心了!”毛泽东任由泪水还在脸上挂着,首先向自己的学生说了一个少有的“谢谢”。
谢昌云道:“毛主席,现在条件还不是很具备。等过几年我一定陪您坐着汽车回韶山去。”
“好啊!好啊!韶山、井冈山、瑞金,将来我都是要回去的!”毛泽东连连点头。
看到这一切,周恩来和秦邦宪等也深有感触。党内的工作关系另当别论,可要是论起个人间与毛泽东的关系,党内尚无一人能和谢昌云相比。
在衡阳,蒋介石的代表、国民政府行政院副院长张群、以及湖南省府主席张治中、军委会政治部长兼九战区司令长官陈诚、正在衡山参与游击训练班管理和教学的叶剑英等在机场迎候了毛泽东,然后一行人又驱车前往衡山。
谢昌云与毛泽东同乘一部卧车。他从毛泽东的表情上看得出来,十多年又一次踏上了湖南土地的毛泽东,尽管在飞机上抒发了一阵感想,但此时的心情仍难以完全平复。
毛泽东和周恩来等的下榻处被安排在了磨镜台宾馆。
之所以没有把毛泽东安排在那些独立公馆里居住,主要还是出于安全上的考虑,而且磨镜台宾馆的条件其实也很不错,不仅周恩来和秦邦宪等都随同毛泽东住在宾馆的一侧,而且张群等也都住在了这里。
宾馆内部的警卫主要是由谢昌云的卫队和四战区长官部调来的一个警卫连担任,外围警卫则是湖南保安司令部负责。
此外九战区还有一个营住在几公里外的地方,听命陈诚的直接调遣。
对毛泽东的安全,国共双方都不容出一点差错。
由于毛泽东等需要休息一下并商议一些事情,谢昌云把毛泽东送到房间之后查看了里面的设施,然后便告辞出来,准备对宾馆内外的警卫进行细致检查。
谢昌云刚把楼道内的警卫布置好,就被蒋介石召到了他居住的何公馆。
“昌云辛苦了!坐下说话。”在何公馆的客厅里,蒋介石先客气了两句,然后又问道:“毛泽东他们都安排好了吧?”
谢昌云道:“都安排好了,午饭是在飞机上吃的。委员长准备什么时候和毛主席见面?”
蒋介石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道:“四点钟我过去和毛泽东见面,晚上就在宾馆宴请毛泽东。昌云,对中共想要和国民政府谈的问题你了解多少?”
谢昌云道:“对不起委员长,这方面我一无所知。除了与经济建设和联合作战有关之外,这一年多我和中共的交往从不涉及他们内部的事,大部分情况下都是我向他们介绍一些我对国际和国内局势的了解,至于他们怎么看这些问题从来没有当着我的面下过定义。”
蒋介石点头道:“这个我是相信的。那么你能不能做一个估计呢?”
谢昌云道:“我估计要求解除限制异党活动的有关法令和规定、要求释放这两年被关押的中共人员、要求释放张学良和杨虎城、要求解除对根据地的封锁、要求扩大八路军的编制和确认对部分区域的管辖,这些都应该会涉及到。”
“你又是怎么看这些问题呢?”谢昌云刚说完,蒋介石就紧接着问到。
谢昌云稍想片刻后道:“限制异党活动不仅涉及中共,而且还牵涉其他党派,这实际上是民主的一个倒退,虽然我知道委员长和国民党有自己的解释,但只要没有缓解的实际举动,我始终会坚持我的观点。另外我以前就向委员长建议过,在敌后或空白区要明确划分活动和管辖区域,在此基础之上谁从日军手里夺回了地盘就归谁临时管辖,不管是对八路军和新四军,对其他各系部队也是这样。我希望这次在这方面能取得进展。”
蒋介石脸色不悦的摆手道:“这个绝不可以。否则鞑虏尚未驱逐,国内又割据再起,还何谈国家统一?”
谢昌云道:“既然如此,我无话可说,我期待委员长能拿出更好的解决办法来。”
见谢昌云不愿深谈,摆出了两边谁也不帮的架势,蒋介石虽然很不满意,但拿谢昌云也没有办法。
谁让他自己要插了一杠子进来呢?
于是蒋介石放弃了想让谢昌云对共产党进行劝说的打算,转而又问道:“到广东以后你们准备如可安排毛泽东的活动?”
谢昌云道:“以请毛主席到广州和赣南的工厂、农村、学校参观为主。除了预备了几次公开宴请之外,经济和教育方面会有一些交流,但没有安排任何公职人员的会谈。陪同方面主要由广东省府和赣南督察区负责,我会参加一部分。”
蒋介石道:“这样的安排很恰当,毛泽东毕竟只是一个参政员和一个党派的负责人,接待上过分张扬有损国民政府体面。昌云,这是夫人让带给你的一些云南特产,你拿回去。然后在宾馆等着,一会陪我去见毛泽东。”
“谢谢委员长和夫人的关爱!”对宋美龄对自己的关爱,谢昌云可以感觉出其中不乏真挚的一面。
谢昌云回到宾馆自己的房间里刚一会儿,陈诚就找上了门来。
“昌云老弟,你做事情惊动面是越来越大了!上次你差点遇刺弄得大家都心惊胆战,这次请毛泽东到广东,结果又搞成了两党的最高会谈。下次又准备干什么,能不能给我提前透露一下?”陈诚边走边说,毫不客气的先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谢昌云跟着坐下道:“哎!有些事我自己也料想不到,不然就不找这些麻烦了。陈长官,要不要来一杯茶?”
陈诚抬腕看了看表道:“茶就不必泡了。委员长还有二十分钟就过来,坐这说会儿我们就一起出去等候。”
谢昌云问道:“我见毛主席还在休息,就没有过去问,委员长要来都通知到了吗?”
陈诚道:“各项议程暂时安排到明天晚上,都已经转告周主任和叶参谋长了,
委员长到了以后马上就开始首轮会谈。老弟你不用参加正好可以轻松一下。“
谢昌云道:“也是,难得有这个机会,虽然不敢离开,但在房间里看看书还是可以的。陈长官直接参加会谈倒是要辛苦了!”
陈诚道:“我就是为这件事想抓紧过来问一下老弟的。老弟一向预见很准,这次虽说是委员长和毛泽东亲自出面,但我们负责具体谈判的人压力也不小,老弟估计会谈出一个什么结果来?”
谢昌云道:“结果我不好预料。这次会谈本来就是仓促之间定下来的,原因陈长官应该清楚,所以我认为国共双方的主要目的都不在于一定要谈成什么。如果按我这个中立者的意愿,这么短的时间能谈成一些有益于改善国共关系的框架意向最好,如果谈不成起码也不要闹翻脸,把各自的意思表达清楚也算一个收获,既然已经打开了国共最高领导人直接对话的这扇门,就不要把它轻易再关闭。估计委员长和毛主席都会有这样的考虑,也可以说是以大的方面务虚、同时兼顾解决一些比较容易解决的事情为主吧!”
陈诚点点头道:“我明白老弟的意思了。不管起因如何,对话是第一位的,成果是第二位的,所以不必在具体问题上过多纠缠。如果中共也确实是这个意思,我就可轻松很多了!”
谢昌云道:“陈长官想要太轻松我看未必,争锋相对的互相指责恐怕少不了,两边都要有足够的涵养和耐心才行。”
陈诚又看了一下手表,然后站起身道:“有些方面的事我们是要提出来的。时间差不多了,等有时间我再和老弟细谈。听张文白(张治中)的意思,他也想找你谈一谈。”
谢昌云道:“我这两天是半个闲人,能有两位长官来帮我消磨时间何乐不为?陈长官请先下去,我倒毛主席那里看一下随后就过来。”
谢昌云的房间与毛泽东住的房间也就相隔了六七间屋子,位于宾馆第二层的中间,出了门左边是中共人员的住处,右边是谢昌云的随从和卫队人员的房间。
跟蒋介石来的那些国民党军政要员则全都住在了宾馆的一楼。
二楼的警卫主要是谢昌云的卫队负责,只是在中共人员住的那一头增加了一个延安来的卫士。国民党的几位军政大员可以只身自由进出谢昌云这边,但要想过中共那里就需要另行通报了,但谢昌云却可以畅通无阻。
对谢昌云,两党都很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