弦月当空,鸳鸯湖畔火把照耀着整个湖面,墨雷和墨电浑身湿透的站在湖边,他们已经下水多次,却依旧没有找到三爷和王妃两人。
如今王府内还有一个难缠的林鸣鹤没有解决,可三爷和王妃不知去向,他们只能尽力拖延,竭力寻找。
“所有人扩大搜索范围,有任何蛛丝马迹立刻回报!”
墨雷对着身后一众的手下吩咐,眼前竭力寻找已是唯一的办法。
“是!”
*
初秋的夜晚虽然不算清凉,但湖边的温度却要比平时低上几分。泛着一丝浅黄的山峰,树枝在秋风中摇曳,沙沙作响。
山脚下的湖边,林宣和君莫言双眸紧闭,两人浑身湿漉,墨发也贴在脸颊上,狼狈不已。而即便是双双晕厥,但两只手依旧紧扣。
夜风夹杂着清凉吹在林宣湿透的身上,那弯眉之间不适的微蹙,食指也随即颤动了一下。慢慢掀开被浓密睫毛覆盖的眼睑,入目的既是一片泼墨般的黑幕笼罩,暗夜星辰闪烁,一轮弦月倨傲的挂于黑幕中孤芳自赏。
林宣伸手扶额,胸腔内传来的压抑疼痛感霎时涌上,轻轻动了一下无力的身子,右手中湿滑的触感让她猛地转头。
君莫言脸色惨白的紧闭双目躺于一侧,身上皓白月衣沾染了不少脏污的泥土,就连那颗引人夺目的血痣也黯淡无光的埋于眼角。
“君莫言…”
林宣支撑着酸痛的身子,拍了拍君莫言的脸颊,触手冰凉的感觉让林宣心头一紧,有些颤抖的伸出食指怀揣忐忑的放在他的鼻端下。
几乎不可察觉的微弱呼吸让林宣放下揪紧的心,费力的将他扶起来,靠在自己的怀中,拂去黏在他脸上的湿漉发丝,“君莫言,你醒醒!”
摇晃了几下,可怀里的人依旧没有任何反应,林宣忽略自身的不适,半拖半抱的将他拉到远离河边的树下,两人身上的衣服全部湿透,秋风瑟瑟顿感寒冷。
林宣查看着周遭的一切,这山脉之中恐怕根本无人居住,眼下她只能想办法如何自救,特别是看到君莫言始终不见清醒,且气若游丝的样子,林宣动作也不禁加快。
将君莫言靠在树上,林宣便离开,而她快步离去的身影,落入那双渐渐睁开的晦涩眸中,汹涌澎湃的痛楚蔓延其中。
荒无人烟的黑夜树林中,林宣牙关打颤,可她必须坚强以对,君莫言身体本就不好,如今又受到长时间的河水浸泡,身上的衣物在夜风的吹拂下也冰冷入骨。
地上的枯枝落叶覆盖,林宣迅速的行动着,山林内一片沉寂,除了她自己的脚步声,其余皆无。
林宣快步行走在山间小路上,手中已经拿着不少树上采摘的野果,当走至山脚的另一边时候,弦月照耀下,傍在山脚处的凹陷黑洞引起了林宣的注意。
手执匕首,一点点靠近,将洞口处的缠绕的藤蔓拨开,凝神静听的片刻,林宣展颜一笑,将野果放在洞口处,转身迅速的原路返回。
树下,君莫言依旧靠坐其上,垂着头一动不动。待林宣脚步临近,君莫言身体不由自主的轻颤了一下,慢慢抬眸就看到林宣俏面浮汗的跑至自己身前。
“君莫言,你醒了?”
蹲下身,与君莫言平时,看到他星光熠熠的眸子,不似之前虚弱的模样,让林宣心中大石落下,全然不知他这般表情皆是因为她。
见君莫言不说话,林宣担心的靠近他的身前,“你还好吗?我找到了一处山洞,今晚先去避一避,明日再想办法离开!”
说话间,林宣凤眸上下打量着君莫言,然而却被他双手中紧握的野果吸引了目光。
君莫言手臂仿佛千斤重,极度缓慢的抬起:“对不起!”
林宣自然是明白君莫言的歉意为何,但她惊心的是,他如何拿到的野果,他的腿…视线向下,当看到君莫言原本就脏污的皓白月衣上,全部被泥泞的黑土覆盖,特别是那两个衣袖上,黑的已看不出颜色。
林宣眸子干涩,踌躇了半天才慢慢拉住君莫言的手,果不其然就见其手心之处因摩擦而流血不止的伤口,以及那被血染上鲜红也要递给她吃的野果。
转眸看着地上,从树下延伸到远处的一条长长的泥土痕迹,眼眶氤氲:
“君莫言…”
林宣话不成句,她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这一切无疑都在告诉她,刚刚君莫言是爬行着找到这野果,他怎么能让自己这么心疼…
君莫言定定的看着手中的野果,垂眸说道:“是我照顾不周全,让你也无辜受到刺客牵连,我…”
林宣狠狠闭目,努力逼回即将夺眶而出的热泪,打断君莫言细弱的话:“别说了!”
君莫言薄唇抿起,撑着愈发沉重的眼睑,就在他打算再次开口时候,身子却猛然一轻,眼看着林宣在他震惊的神色中,抓着他的胳膊,直接将他背在了身后。
“宣儿…放我下来,放我下来!”君莫言本就无力的身子在这种情况下,更是无法承受这样的事实,他怎么能如此没用,他的宣儿…
林宣咬牙背着君莫言坚定的前行着,“君莫言,你是不是以为我丢下你不管了!”
伏在林宣瘦小的背上,君莫言桃花眸里雾气升腾,如同清澈的湖面袅袅白烟飘渺,如梦似幻。
君莫言不置一词,心里澎湃的恨意滔天,如果不是那些刺客,宣儿怎么会受这种苦,他又怎么会如此没用。
多少年来,他们都掐准了这个时候对他行刺,可这一次是他忽略了腿疾的复发,才会让他们有机可乘!
洞口近在眼前,林宣强撑拖动沉重的双腿,将君莫言放在洞内的时候,转身看着他,“在这里休息一晚吧,这洞口多少能挡些风,也不知那些刺客走了没,明日如果安全了,咱们再去找出路!”
林宣将洞口的藤蔓再次覆盖,狭小的洞口内的确令两人瑟瑟发抖的情况有所缓解,林宣抱膝坐在君莫言身边,经过这么半天的折腾,她着实累了…
“宣儿…”
君莫言睨着抱膝而坐的林宣,黑暗的洞口内看不清她的脸色,但他又何尝不知她的疲惫。话落,伸手揽过她的肩头,本想着让他靠在自己身上,至少也能互相取暖。
可手指刚刚碰到她的肩头,林宣就已然闭目歪倒在他的身上,而黑暗中她的脸颊是极致的红。
君莫言将林宣紧紧抱在怀里,感受到她身上传来的烫人温度,眸中坚定的信念支撑,让他一点点将手放在林宣的身后,体内已然濒临枯竭的内力依旧强弩着开始为她疗伤,宣儿…你不会有事的!
清晨,山林内弥漫着浅淡的白雾,湿冷的空气在天边的一轮金黄照耀下逐渐变暖。洞口内的君莫言,如雕塑一样静坐一夜,怀里抱着的林宣依旧沉睡。
忽地,洞口外窸窸窣窣的声音,让双眸通红的君莫言动了一下,戒备的神色屏住呼吸,听着外面的动静。
“三爷?”
一声探究和不确定的呼唤传来,君莫言眸光大亮,喑哑的开口:“进来!”
洞口外的墨雷,呼吸一窒,猛地喊了一声:“墨电,找到三爷了!”紧随而来的是无数匆忙杂乱的脚步声。
墨雷弯身走进洞口,当看到狭小的山洞内君莫言和林宣时候,立刻请罪:“属下来迟,请三爷降罪!”
墨电以及众多侍卫纷纷跪在洞口,很难想象到底三爷和王妃遭受了什么,两人浑身凌乱不堪,衣着全是泥土覆盖。
众人之间让开一条路,侍卫将丢在画舫上的轮椅推至两人面前,落座之后,君莫言始终紧紧抱着不曾清醒的林宣,厉声吩咐:“立刻回府!墨电,让御医在府内候命!”
“是!”
*
“启禀月王,王妃无碍,只是手臂受伤,又着凉感染了风寒,下官给王妃开了方子,按时吃药几日后即可痊愈!”
太医小心翼翼的禀告着,而君莫言始终冷结的脸色闻言由此好转,点头应道:“嗯,你下去抓药吧!”
“下官告退!”
墨风和墨雨站在君莫言身后,两人表情十分难看,若不是林鸣鹤的到来阻碍了他们的脚步,何苦王爷会出府遇刺!
“三爷,相信王妃会没事的,能否让属下给你疗伤?”墨风看着君莫言惨白的脸色,没有人比他们四大暗卫更了解王爷的身体。
“不必,我没事!”
君莫言静坐在床边,睇着昏睡的林宣,他的身子不论怎样也不及宣儿来的重要。
墨风和墨雷相视无言,随后紧皱眉头继续说道:“爷,你的伤还没好,若是王妃醒了看到你这样,恐怕也会担心的!属下已经联络了沈公子,相信不日就会到达王府,还请三爷为王妃好好保重身子!”
闻此,君莫言叹息一声,算是应了墨风的请求,他说的没错,如果宣儿醒了看到自己这样,的确会让她担心。
“林鸣鹤呢?”
将房门紧闭,留下巧柔细心照料着,君莫言慢行在回书房的路上,问道。
“墨雨陪着他!属下等怕他知道王爷失踪的事情而大做文章,所以今早墨雨就带着他出府了!”
君莫言眸中冷光乍现:“看住他,有任何动向立刻通知!”
“三爷放心!”
忽地想到了什么,君莫言轮椅顿住,眉头轻蹙:“我失踪的事情皇兄知道吗?”
墨雷摇头:“属下还没来得及通知皇上,三爷的意思…”
“嗯,先别告诉他了,免得徒增担忧!”
“是!”
书房内,墨风和墨雷双腿盘坐于床上,两人双掌并拢贴在君莫言的身上,将源源不断的内力油走于君莫言全身,为其疗伤。
浑浑噩噩的林宣,迷糊间就感觉浑身如同被碾压过的难受,四肢百骸都泛着疼痛,手臂上也有火辣辣的刺痛感。
口干舌燥的不适,让她柳眉紧蹙,想睁眼却怎么也睁不开,如同身处炼狱一样煎熬难受。
“宣儿…宣儿…”
耳边渐渐传来呼唤,可是在叫她?那声音清凉无比,温润如玉,好像将她身上的燥热感平息了不少。
沉重的眼睑费力睁开一条缝隙,昏黄的房间光线不至于太过刺目,林宣喘息了一下,喉咙疼的要命,缓慢的转头就看到君莫言担忧的坐在身边,霎时间遇刺的一幕幕袭上脑海。
“君莫言,你没事了吗?”
突地开口说话,声音却是嘶哑不已,上下打量着君莫言,皓白月衣,剑眉星目,面色红润健康,心中突然因此而放松了紧绷的神经,他没事…真好…
“宣儿,感觉怎么样?”君莫言前倾身子,温柔缱绻以对。
*
两日匆匆而过,林宣的伤寒在御医的处方调理下已逐渐好转,此刻身后正跟着巧柔,两人向西厢的客房而去。
林鸣鹤,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房门虚掩,林宣推门而入,不想林鸣鹤手中动作一滞,随后似是拿着什么东西直接放入了衣襟内,瞥着林宣冷哼出声:“哼,老夫来了多日,你居然借口生病避而不见,林宣你翅膀真是硬了!”
没有外人在场,林鸣鹤一如从前的做派,高人一等的姿态呵斥着林宣。
“既然知道来了多日我都不见你,林将军还不走,到底所为何事呢?”林宣直接睇着对面的林鸣鹤,从开始到现在她从来不曾畏惧过他,父女情谊于她来说根本等同于无。
林鸣鹤甩着衣袖负手而立,仔细打量着林宣,这个女儿自从嫁给风夜行开始,就变得胆大无比,说话也不经思考就脱口而出,难道她就真的以为二嫁给君莫言,就真的成了王妃吗?!
“林宣,你知不知道你在跟谁说话!”林鸣鹤阴狠的神色眯眼看着林宣,慢慢踱步至其身前,威胁之意明显。
林宣无惧而上:“我名义上的父亲,北岳的林将军,说出你来此的目的吧!”
“哈哈哈!目的?你怎知老夫有目的,难道做爹的来看看自己的女儿也要带有目的么?”
林鸣鹤虚与委蛇的态度让林宣极度反感,若不是想尽快让他走,她也不会在这里跟他浪费口舌。
“是吗?林将军真的有将我看成是你的女儿吗?希望你还记得,当初在北岳的宴会上,你要我给君莫言下药的事情。林将军认为,若是我将这事情告诉给他,结果会如何?”林宣狂狷的瞥着林鸣鹤,不论他到底要做什么,都与她无关,想要利用她也绝无可能。
林鸣鹤怒指着林宣,“林宣,你敢!”
当即表情变化多端,他差点忘了这件事,当初本想着利用君莫言来挑拨两国的关系,却不想最后还是被她给毁了,如今他身在王府内,若是君莫言知道的话…而自作聪明的林鸣鹤,却还不知他的事迹早已在北岳就败露无遗。。
“林鸣鹤,你要做什么我管不着,也不屑理会,但这里是西木国,不是你肆意妄为的北岳。还有,你最好收起想要利用我的心思,我早已不是林宣!”
无畏的看着盛怒中的林鸣鹤,她既然敢来,就不会怕了他。
林鸣鹤鼻翼煽动,怒极反笑的说道:“林宣,老夫的好女儿!你最好记住你今天的话,将来不要后悔回来求老夫!”
“巧柔,送林将军出府!”
林鸣鹤怒斥:“不必!”抬步离开房间之时,斜睨着林宣眼中闪过某种情绪,快的令人捉不住。
目送林鸣鹤远去的背影,林宣眉头蹙拢,总觉得这林鸣鹤孤身一人来西木王府,十分蹊跷,而刚刚在房内他的动作又是代表了什么?
“就这样让他走,他岂能甘心!”西厢客房的回廊处,君莫言从转角出现。
“让他离开总比在王府内要安心的多!”林宣走到君莫言的身后,推着轮椅,慢慢离开了西厢。
君莫言神情的凝着林宣,“身子还没好彻底,就不要为这些事情操心了!”
*
长安城内,繁华街道上鳞次栉比着过各色的店铺,位于城中心店铺的后方,坐落着有序排列的一片奢华府邸。
此刻,其中一间并没有牌匾高挂的府邸内,大门紧闭,红墙高耸,行人即便路过也不过是看两个那鎏金的门栓。
高墙之内,错落有致的假山溪水,拱桥花团簇拥,颇有些江南烟雨的味道。红瓦之下的大厅内,三人坐于其中。
“没想到这月王妃连亲爹都不认了!”
林鸣鹤挑眉嘲讽,道:“那又如何,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的棋子罢了!”
“哦?是吗?”上首落座的人,慢慢起身,当行至大厅侧面的屏风处,抬头之际,竟然是尹苍天。
“爹,林宣她真的敢这么做?”坐于林鸣鹤身侧的,正是偷偷跟着其一同来到西木的林风。
林鸣鹤冷哼:“翅膀硬了,以为嫁给君莫言就可以为所欲为,老夫会让她后悔今日所举的!”
“林将军,本将很好奇这月王妃究竟有什么能耐,居然能让月王为她动辄兵马。你这颗棋子看来要脱离你的掌控了!”
尹苍天不无讽刺的说着,看着屏风上的猛虎出山图,别具深意。
*
王府内送走了林鸣鹤,一切恢复如常,林宣心中深知林鸣鹤的目的定然不会简单,不过来日方长,她会慢慢与之周-旋的。
晌午十分,用过午膳后,林宣在房内换上了一身月牙白的竹叶绣纹滚边男装,俊俏生姿的模样并不比君莫言的皓白月衣逊色。
与巧柔交代了一声,林宣阔别多日,再次走出了王府。上一次出府办的事情还没有结果,之后又发生了这么多的烦乱的事。
走上长安城的青石板铺成的街道上,看着百姓人头攒动,纷纷为了生计奔波,那种凉薄无依的感觉竟是消散了不少。
长安街上,各色店铺门前都有小商小贩摆着贩卖的商品,而两边的铺子也囊括了茶庄、酒楼、绣纺等一系列的生活所需品。
城中心街道上的店铺,本该是座无虚席门庭若市才对,却唯独此刻林宣所站定的店铺前方几乎可以用门可罗雀来形容。
如此好的地段,其他门店皆是如火如荼的开张营业,可这名为月满楼的酒楼却是宾客稀少,寥寥无几。
林宣踱步入内,店小二见有客人来到,立刻上前热情的招呼:“客观,里面请,打尖还是用膳?”
观察了一下楼内的空旷的一层,林宣不语直接走上楼梯奔着二层而去,店小二见此摸了摸鼻子,难招待的客观他也见过不少,显然面前这个就是一位。
上到二层,几乎和楼下的情况相差无几,每一间包房的门都敞开,表明了无人光顾。
林宣对此景毫无意外的挑眉,转头看着身边恭敬的店小二说道:“叫你们掌柜的过来!”
店小二惊讶的张大了嘴巴,小心翼翼的问道:“客。。。客观,可是小的招待不周?”他在这里奔波劳碌也是为了生计,若是这客人对他不满意,告知给掌柜的,那他的饭碗也就没了。
“没有,你去告诉他,我姓林!”
店小二胆战心惊的退下去找掌柜,不刻就见一人蹬蹬的从楼下跑上来,上了二楼左右看了半天,视线扫过落座在窗口边的林宣也没有停留。
转身给了店小二一个爆栗:“人呢?那姓林的姑娘呢?”
店小二捂着头,指着林宣,道:“就是他啊!”明明是个男人,怎么掌柜的还说是个姑娘呢!
闻言,掌柜的看着林宣,颇有些不屑的上下打量着,而林宣见此,清冷开口:“掌柜的看来是贵人多忘事?!”
听到林宣的声音,掌柜的立刻笑逐颜开有些恭维的上前,“真的是你,林姑娘今天这打扮,着实让我没认出来!”
“你考虑的怎么样?”林宣直接开口问着掌柜。
掌柜有些为难,道:“林姑娘,您看这月满楼也是我祖上楼下的家业,可惜我这粗人却是没有经商头脑,但不管怎么说,这也是家父一辈的心血,要我就这样卖出去…”
林宣了然的点头,当即在袖口内拿出了一叠宣纸放在了掌柜的面前,“你可以不卖!看看这上面所写的,一个月为期,你按照我的要求来做,如果酒楼有起色,我要你将酒楼卖给我,但名义上你依旧可以做酒楼的掌柜,一切如旧!”
掌柜的拿起桌上的宣纸,眸中是明显的不信任,他虽然知道自己的酒楼经营不善,但是她一个弱女子能有什么好办法。况且即便酒楼的生意再差,他还是可以勉强糊口。
而当掌柜的一点点看着宣纸上秀丽的字迹时候,越看眸子里就越兴奋,手也不由自主的捏着宣纸有些发颤。
“姑…姑娘,这些都是你…你写的?”
这宣纸上所罗列的每一条如果运用在这酒楼经营方面,连他这个门外汉都知道生意定会如日中天,可这也太令人诧异了,一个面容姣好的深闺女子,怎么会懂得这么多经营之道,甚至其中有不少都是他闻所未闻的。
“我不会强求与你,你考虑一下吧!”
林宣靠座在太师椅中,她有绝对的把握相信这掌柜的肯定会答应。她曾经是军火商人,自然这经营之道和商业模式是她最为拿手的!当初就是因为看出这月满楼宾客稀少的情况,她才会与掌柜的商议要买下这酒楼。
她虽然如今嫁入王府,可毕竟一切都是属于君莫言的,她总归是需要为自己谋划一条最好的出路。
“同意,我同意!林姑娘,就按你这上面所说的做,如果…如果酒楼真的有起色,那我就卖给你!”
掌柜的一咬牙,决定放手一搏,他的确不是经商的料子,如今家里还有老母和妻儿要照顾,他也想给她们好的生活,如果真如这林姑娘所说,他还是酒楼的掌柜,那是再好不过。
“好!一月后的今天,我会再来。这些你拿着用,作为我给你的成本!”说着,林宣再次拿出来一叠厚厚的银票递给了掌柜。
这酒楼全部翻新是需要大量金钱支撑,而这掌柜相信早已是油尽灯枯,没有什么多余的钱财来使用,单从一个偌大的酒楼只有一个店小二的情况就能明了。
掌柜震惊的看着那百两面值的银票,“林姑娘,你就不怕我拿着银票跑了吗?”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
回到王府后,林宣刚刚行至府门口,就见巧柔神色焦急的跑了出来,边跑边说:“王妃,你去哪了,府里来了贵客!”
“贵客?皇兄来了么?”当今天下除了君莫宇的到来,还能有谁被称之为贵客。
巧柔摇头:“不是,现在王妃正在大厅呢,王妃快些!”
说罢,小跑着在头前带路,当林宣步入大厅的时候,就见君莫言笑靥满面,而他身侧正坐着一人,深褐色的长袍覆身,狭长双眸含笑,面容有几分阴柔之美,与君莫言坐在一起,一个清雅如莲,一个妖孽如火,倒是没有矛盾之感。
“宣儿!”
见林宣回来,君莫言立刻开口,漾着明媚的笑,转头对着男子说道:“二哥,这是林宣!”
被君莫言称呼为二哥的男子,瞥了一眼林宣,随即端着茶杯轻饮,面无表情的说了一句:“也不怎么样嘛!你就为了她连身子都不要了?!”
男子睨着君莫言,说的话却是对林宣的极为不满,着实想不明白君莫言这样奋不顾身的原因为何!
林宣不甚在意的走至圆桌边,看着君莫言问道:“这位是…?”
“他是二哥,君…”
“鄙人沈天,你可以叫我沈公子!”
沈天在君莫言刚刚开口的时候,立刻打断他要说的话,文邹的回了一句。
鄙人?
林宣睇着傲娇的沈天,看得出他与君莫言的关系定是不一般,刚刚君莫言要说的分明是个君字,而对他的称呼也是二哥,那他的身份…
“今天去了哪里?下次出去记得带两个侍卫,以防万一!”君莫言失笑的看了一眼沈天,随后对林宣说道。
沈天将茶杯掷在桌上,挑眉斜眼睨着君莫言:“不过就是出府一趟,你用的着这么担心吗?她要是有心早就告诉你干嘛去了!”
“二哥…”
君莫言无奈的叹了一声,二哥的心思他明白,可事情跟宣儿无关,他又何苦做恶人。
看着沈天那副救世主的模样,林宣回以沉默,无谓的争论只会浪费时间,况且她看得出君莫言对这沈天的态度并不寻常。
“谁是你二哥!我走之前怎么跟你说的,你自己的身子什么德行你不知道吗?强行运功你是不是嫌你的命太长了。有时候要是不能保护自己,那就不要给别人当累赘!”沈天说的义愤填膺,而那最后一句话却是已有所指的看向了林宣。
这话一出,林宣当下看着君莫言:“你怎么了?”
“怎么了?你也好意思问?就他这种情况,每每运功一次,都是在耗费生命,你身为他的王妃,这点事情都不知道吗?”
沈天越说越起劲,胸膛起伏不迭,看得出怒火滔滔。
“二哥,此事容后再说!”
君莫言皱眉看着沈天,这些事情他本就不想让宣儿知道,若是二哥都给他说出来,那并非他所愿。
“容什么后!再容后你命都没了,我找谁说去!”
林宣表情逐渐转冷,这两人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明确表明了君莫言身子存在极大的问题,可她居然一无所知。
即便她不够了解君莫言,可两人毕竟是夫妻关系,她不想人人都知道的事,却唯独自己蒙在鼓里!
“君莫言,告诉我!”
林宣一字一顿的对君莫言开口,顿时让沈天炸了毛:“你什么态度啊你,你是他的王妃,他是王爷,尊称你不懂吗?直呼其名我看你是没有学过三从四德!墨风,拿笔墨纸砚,让她抄写一百遍!”
聒噪的沈天说个不停,墨风站在门口进退两难,一个是王妃,一个是二王爷,他怎么这么倒霉。墨雨,这本该是你的活!
“闭嘴!”
林宣声音如寒冬冷风刮过大厅,凤眸结冰的瞥了一眼怒目圆睁的沈天,起身在其不敢置信的目光中,直接推着君莫言离他而去。
人已走远,回过神的沈天抖着手,指着林宣离去的方向,转头看着墨风:“她这是什么态度!我是他二哥,有这么不懂事的弟妹吗?”
墨风额头滑下三条黑线,心说:二王爷,有你这么当皇兄的嘛!见面就开骂,也就我家王妃脾气好!
大厅后院,林宣站定在君莫言身前,严肃又认真的睇着他,“君莫言,告诉我关于你的一切!”
君莫言失笑摇头:“宣儿,你别听二哥胡说,其实没有那么严重!”
“我要知道!”
林宣不容拒绝的口吻,让君莫言渐渐敛去了笑容。
“其实…”
“三爷,二王爷和皇上打起来了!”就在君莫言隐晦的开口之际,墨风却焦急匆忙的跑到了后院。
闻言,君莫言表情一厉,“拦住他们!”说着就快速的滑动轮椅,林宣也疾步而上,他们两个怎么会打起来?
还不待走到前厅,那冷风徐徐和拳脚相撞的动静就传来,君莫言的愈发加快了行进的速度,当林宣紧随其后,来到前厅时,就见那打的难舍难分的两人,身形上下翻飞迅速移动,几乎分不清谁是谁。
“皇兄,二哥!”
君莫言皱眉看着狼藉的大厅内,唤着两个下手不留情的人。
“三弟,你闪一边去,今天朕就要教训教训这个不孝子!”君莫宇说着手中的动作更加迅速,一招一式都恨不得拆了对方似的。
“莫言,你别管!当了皇帝有什么了不起,我还不稀罕呢!”沈天躲过君莫宇的拳头,在空中腾空转身,不屑的瞥了他一眼,恨声说道。
“墨风墨雨,分开他们!”
君莫宇和沈天两人互相扣着对方的脉搏,谁也不放手,闻此动作一致的转头,异口同声说道:“不准动,这是命令!”
说罢,两人扭头看着对方,颇有些两看两相厌的感觉。
君莫言第一次露出为难的表情,只要这两人凑在一起,就如针尖对麦芒,势必要有一番角逐争斗。
林宣好整以暇的眼看着沈天挨了君莫宇一拳,嘴角顿时青紫一片,而下一刻君莫宇也在得意之中被沈天一脚踢在了腰上,你追我逐,互不相让。
淡然的摸出袖口中的银针,眸光乍亮之后,在两人不分你我的无暇顾及其他的打斗之时,迅速甩出了银针。
银针的精准的刺在两人的腿上,顿时动作停滞,如盛怒猛虎般齐声喊道:“谁暗算我/朕?”
“墨风,桂公公,还不快将皇上扶到椅子上!”
见墨风和一旁胆战心惊哆哆嗦嗦拿着浮尘的桂公公去搀扶君莫宇,林宣睨着沈天,故意问道:“二哥应该不需要帮忙吧!”
沈天喘着粗气,阴柔之美的脸上晕上红霞,比之不少女子还要妖娆多姿。咬牙切齿的瞪着林宣:“不需要!”
话闭,拖着一条完全没有知觉的腿,慢慢蹭到了椅子边,重重的坐下,但眼神依旧不放过对面也是同样情况的君莫宇。
君莫言垂眸掩去笑意,二十五年里他都没能在这两人打斗中将他们分开,没想到宣儿的两枚银针就搞定了。
“君莫宇,你卑鄙!”
沈天愤怒的瞪着对面被桂公公扇着风的君莫宇,指着他的鼻子就骂,仿佛根本不在意对方九五之尊的身份。
“君莫离,你大胆!”
君莫宇一巴掌拍在身边的茶桌上,连茶杯都被震动,余怒未消的梗着脖子。
“君莫宇,我行不改名坐不改姓,沈天是也,鬼才叫君莫离!”
“君莫离,你不孝,先皇赐给你的名字,你居然敢说鬼才叫,那你连鬼都不如!”
沈天抖着手,端着桌上的茶杯一饮而尽,半数茶水都因气氛的发抖而洒在了衣袂上,‘嘭’的一声将茶杯摔在桌上,“我宁愿做鬼,也不是君莫离!”
“你…”
轮椅转动,君莫言十足的无奈表情停在两人对面,地上四分五裂的躺着无数茶杯碎片和桌椅残骸,叹息一声,劝说道:“皇兄,二哥,你们不要吵了!”
“朕没和他吵!”
“谁跟他吵了!”
林宣站在不远处,惊奇的看着眼前的三兄弟,君莫言是西木的月王,排行老三,而君莫宇排行老大,没想到他们之中居然还有一个二王爷,君莫离。
只不过这君莫离和君莫宇之间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简直可以媲美仇人见面分外眼红的境界了。
君莫宇气的肝颤,右腿麻痹的不能动弹,收敛了一下情绪,转头看着林宣:“弟妹,朕这腿是怎么回事?”
沈天闻言也立刻看向了林宣,他行医多年,还从不知道有什么暗器能这么迅速的就让他的腿毫无知觉。
“皇兄,怎么有空过来?”
林宣走到君莫言的身侧,推着他远离两个暴怒的战圈中,随后不答反问的看着君莫宇。
“朕来看看三弟,谁知道他居然在这!”
沈天当下啐了一口,“呸,君莫宇。你肯定是知道我在这,特意来找我麻烦的!”
“就凭你,你以为你是谁,朕没那个闲工夫!你不是当惯了闲云野鹤吗?干嘛突然回来!”
沈天讽刺一笑:“我回来是为了三弟的事,你以为跟你有什么关系,就你那破龙椅送给我,我都不稀罕,你不用这么防备我!”
“放肆!朕就算送给三弟也不会送给你!”
沈天呲牙说出几个字:“那样最好!”
看着君莫宇和沈天吵得不可开交,而君莫言的表情又是那么无奈,林宣当即开口:“墨风墨雨!”
“属下在!”
林宣边君莫言慢慢走向厅门,边说道:“将大门关上,让皇兄和沈公子好好吵一架,所有人不准靠近!”
“这…是!”说罢,墨风和墨雨就作势要关门。
决湿的难。而君莫宇和沈天纷纷一愣,随后两个人同时看着林宣和君莫言即将出门的身影,喊道:“弟妹,且慢!”
“弟妹,有话好好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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