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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9章矮山·燃纸红女欲屠线

城北有矮山绵延,寒冬之时,虫鸟皆寂,草木凋零,只有枯树枝子在寒风中抖动,发出轻微的响动。

永安城地势平缓,原本就适合耕种,而这片山间风光又不似百翠崖那般精绝,便是少有人来。

皓月当空,映着斑驳的树影,却有波光粼粼穿梭其中,银白色映着四周的纷杂,让人一时分不清到底是人影,还是月光。

川柏披着狐裘在风雪中走的很慢,山间没有路,他顺着自己的记忆往前一步步的走,走了许久,他冷漠的面容上才露出一丝淡淡的笑。

那是一个小小的坟包。

川柏走到坟前,将上面落了的雪用手拂去。

“冷吧?”川柏一边将食盒中有些凉了的饭菜端出一边说道“你瞧,今天还下了雪,和小年那天有点像吧?”

川柏将东西布置好,然后坐在坟边,看着华街的繁华灯火,那商贩的叫卖声,孩童追逐的欢笑夹杂着炮竹声声似在耳畔。

“我特意给你选了这个地方,不知道你会不会喜欢,”他将两个白瓷的酒杯斟满,一杯放在坟前,一杯自己执在手中,笑道“以往我都不让你吃酒的,今日便破例吧。”

一杯冷酒下肚,被温暖的肠胃化出泪来,蒙了浅浅的一层在眼珠上。

“上次你说我做的饭菜好吃,我多练了这几天,你尝尝是不是比先前更精进了些?”

又是一杯冷酒。

“对了,”川柏忽而笑着摇摇头“给你带的鸡腿是玄芝特意给你留的,想来便是他还记得去年你俩抢鸡腿的事呢。”

第三杯冷酒顺着喉管流进。

“我想来这里和你一起吃饭,所以在无常司吃了一半就出来了。”川柏说着,从食盒里拿出了之前在无常司余下的半碗米饭。

“我们一起吃吧。”川柏笑笑,将一块烧肉夹进坟前盛满饭的碗里。

四周寂静,川柏的声音在此时显得有些突兀,他坐在坟前,一边吃着一边微笑着自说自话,倘若这时候有人上了这山上来,定是以为是一个人的疯言疯语。

川柏将那半碗饭吃得很慢,慢到原本就因走了一路而不温不热的饭菜已经冷透,雪飘进酒杯里将酒也冷上一层霜气。

他将最后一粒米吃尽,而后又饮下最后一口酒,淡淡叹出口气来,变成一股薄烟。

“雪见,你不要怪我没有给你立碑,能将你葬在这里已是玉竹尽了所能,”他沉了片刻,才又缓缓开口“你不要怪玉竹了,他身为无常司主,这一切,亦是他的职责。”

“不过你放心,”川柏温柔的看着眼前的只有一点微微凸起的地面“我知道你在这里,也知道路,我会常来看你。”

他说完,便起身将一旁的食盒拿起,从食盒的底部拿出一叠淡黄色的纸,而后才将余下的饭菜收入盒中。

“这些你先用着,下次我再多带些来。”说着,他用火石擦出火花,引燃了那薄薄的纸。

火光闪烁映在川柏漆黑的瞳中,发出幽幽的光来。

“你啊,可以来看看我的,我不会被你吓到的,就算是梦里也好,我有些想你了。”川柏苦笑着“以前我怎么就从没同你说过这些话呢?其实是想说的,只是……”

他摇摇头,忽然想起了什么一般,晃了晃佩剑的剑穗“这是从前你雕的小狐狸,我将它放在剑上,便也能天天陪着我了。”

说话间,最后一张薄薄黄纸也入了火中。

火还未烧尽,只听“嘭”的一声,皇宫方向发出震天的响动,而后,天空中绽放出朵朵艳丽璀璨,将永安城映在了一片光华之中。

也是这一地的光华,让川柏忽然看到那坟一旁不远处有一红色的人影伫立。

“谁!”

川柏知此时山上不应有人行至于此,便快手将剑抽出,寒光毕现,那手旁的红玉小狐狸映着地上的纸钱的残火,发出幽幽的红光。

他剑向前刺去,那红色却一动不动,直到剑锋马上要触及那块艳丽,才觉一阵微风浮动,红衣飘向一侧躲过那利剑,一只手却紧紧握住川柏拿剑的手腕向前方用力一拉。

川柏没想到这娇小的身躯竟有如此大的力道,身子不由向前踉跄几步,而那红衣人却在川柏身旁站定,反手对川柏的背脊狠狠一掌,川柏来不及躲避,只得硬生生接了那一掌。

借着烟花的光亮,川柏终于看清那红衣俨然一副女子装束,却将面蒙了,只能看到一双狭长惑人的眼眸,他正想着,忽觉自后背向胸腔传来一股力,他支撑不住,膝盖不由得一软,川柏忍不住咳嗽,却只听‘噗嗤’一声,雪中绽放出一朵朵的猩红花朵。

他觉胸中十分沉闷,欲聋的烟火声刺激着耳朵,不又让他觉得脑中一片空白,且有阵阵虫鸣环绕,他顾不得说话,只将胳膊抬起擦净了嘴角鲜血,又将口中含着的血皱眉咽下。

川柏想不通,即便自己功夫不敌玉竹与苏木,这永安城中能与自己过上几招的人却也是屈指可数,更别说在一出手就将自己伤成这样,他恐此人若是暗中对玉竹下手,哪怕玉竹身手了得,被这样的人暗袭,胜算亦是未知。

但那人并不等他思索,没等他喘上一口气来,只听到细碎雪花被踩在脚下破碎的清脆,而后,一双红色的锦鞋便映入了川柏的眼前。

“这么多年过去了,你的功力也算是有些长进了。”

川柏听着面前之人娇媚的声音不由眉心越拧越紧。

自己被伤成这般却仍说是有所长进,他不知那人是讽刺还是真的对自己了如指掌。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她笑着,那妩媚的声音又幽幽传来“你在想,我,是谁,对吗?”

川柏暗自想着,此人见到自己的无常服还下此狠手,便定是歧王之人,他刚想开口说什么,却只觉一冷,一双骨节分明的手钳住了他的脖颈。

“我是歧王殿下的人,”川柏忍着胸口的沉闷说道“你杀我,就是断了歧王殿下在无常司中的线人!”

“哦?”那人闻言慢慢蹲下,一双媚眼直直看着川柏的眸子。

忽而,她笑了。

“我要杀的,就是歧王的线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