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两天,谢昌云的活动倒真的像是来做客了。他上午和晚上基本是与廖氏兄弟以及轮流而来的几个熟客泛泛闲谈,下午则是在两位廖夫人和姨太太的轮换陪同下,与何欣怡姐妹一起游览广州的风景和逛商店。
两次外出之后,谢昌云发现廖广恩家掌管家务的实际上是那位三十五六岁仍还风姿卓卓的二姨太,其调理家务、内外应酬颇有些红楼梦里王熙凤的做派。而正牌的夫人则生性随和、一心吃斋念佛,除了丈夫和自己一对儿女的生活起居以外,对其它事一概不管不问,这次能出面陪同也是由于对谢昌云和何欣怡姐妹的第一眼映像极佳而破了例。
那位能干的二姨太,显然是听说了谢昌云被何家姐妹拉去逛街而苦不堪言的事,因此每天出去安排逛商铺的时间都把握在了两个小时以内,谢昌云虽然还勉强能够承受,但孤身一人陷于花团锦簇之中还是让他感到了极不自然。
因此,谢昌云在陪了两天、觉得对何家姐妹已可以交代了之后,第三天就坚决不肯再出来了,午饭之后他脑袋一转便对廖广泽道:“我在上海已经说过要和麦德彪比试一下,廖将军下午能否帮着安排。”
廖广泽叫过一名卫士,问了之后道:“麦德彪这几天放假,不过应该能找到他,我这就派人去叫。谢公子要比武,我自当前去助兴。”
正在埋怨谢昌云半路撂挑的何欣怡姐妹,一听说谢昌云要去和人比较枪法和拳脚,顿时来了个兴趣大挪移,也都说要一起同去。
何雅君还嚷道:“廖伯伯,我还从来没有打过枪,今天你一定要让我过下瘾。”
午休之后,一行人便坐上了两辆车驶往了市郊的一个校场,以先前到达在那等候的麦德彪和李廷秀忙上前向廖广泽和谢昌云敬礼报告。
见身边的几个卫士在挤眉弄眼、窃窃私语,廖广泽厉声道:“你们几个成何体统?有什么事就说出来!”
一名带队卫士上前几步道:“报告师长,弟兄们是在笑麦德彪,他”眼睛扫了一下何欣怡姐妹,便不敢再往下说了。
廖广泽见此就知不是什么好事,于是手一挥道:“不用说了。麦德彪,你给我打起点精神来!拳脚点到为止,可枪法要是丢了人,你的薪饷就不要想再加了。”
何雅君听了觉得有些古怪,便突然问道:“麦德彪,你是不是病了,怎么三天没见好像就更瘦了,是不是没钱吃饭?”
那些卫士官佐们顿时忍不住了,一个个都背过脸去捂住嘴笑。只有麦德彪一人尴尬的仍立正在哪里,满脸涨红的不知如何回答何二小姐的问话。
“二小姐,麦德彪是离开广东时间长了,咋一回来有些水土不服,不会有什么大碍。”
二姨太先是用手绢掩嘴跟着偷笑,后见何欣怡的脸也有些泛红,想必她已经猜出了个大概,怕继续下去会让她更尴尬,便赶紧插言止住了想要继续问话的何雅君。
谢昌云也跟着道:“好长时间没摸枪,手都有些痒了。廖将军我们赶紧开始吧!”
“好,好!我也想快点见识一下谢公子的枪法。靶场在那边,请!”廖广泽马上随应到。
按一般比武的常规,谢昌云和麦德彪首先要进行的是射击比赛,有手枪和步枪两项,谢昌云提议先进行手枪射击。
不过用的手枪可不是廖广泽给谢昌云的那种精巧的勃朗宁,而是卫士们和低级军官佩戴的德制毛瑟驳壳枪。这种枪份量较重,而且后坐力也大,不过由于枪管长、射程远,如果掌握得当精度也比较高。谢昌云有前世练出来的根底,在红军里当了排长之后也一直佩戴这种枪,前后也打过了几十发子弹,所以用起来还算是得心应手。
而麦德彪当了好几年的卫士,擅长的就是使用驳壳枪,所以也显得更有信心,面对三十米外的半身靶他首先举枪射击,八发子弹全部命中,总共七十六环。
接下来轮到谢昌云了。他站好后举枪稍瞄了一阵,才慢慢扣动了扳机,结果第一枪只在七环处留下了一个清晰可见的弹孔。众人都觉得谢昌云输定了,何欣怡姐妹也替谢昌云捏了一把汗。
可谢昌云心里却有了数,只看他镇定如若,再度举枪时竟毫不迟疑,而且还一发比一发打的快。等余下的七发子弹被谢昌云一气打完之后,眼尖的卫士已经报出了六个十环、一个九环的成绩,加上原来的一个七环,恰巧也是七十六环。
谢昌云和麦德彪打了个平手!
众人对这一结果都报以了掌声。何欣怡脸上满是欢喜,何雅君则高兴的蹦跳了起来。
谢昌云把枪递给了卫士后道:“看来麦德彪这家伙没有吹牛,竟敢和我打的一样!”
明明是别人在先他在后,却反过来说别人效仿他。众人都被谢昌云的揶揄逗笑了!
不过在场的人,除了三个女人之外都是用枪的老手,一看就知谢昌云第一枪是因为不熟悉那把枪而打偏了,相比使用自己佩枪的麦德彪,应该还是谢昌云略胜一筹。
再下来的步枪射击是由谢昌云先打。他取过一支毛瑟步枪,拉开枪栓看了一下,又端枪瞄了一瞄,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接过一个弹夹就卧在了射击位上。
头一轮五发子弹,谢昌云稳稳的一下下拉动枪栓和击发,打得从容不迫。而更换弹夹以后的第二轮射击,谢昌云却突然提快了速度,达到了三秒钟射击一发。
五发子弹又打完以后,一百五十米外的靶台竟报出了一百环的成绩!
在众人的喝彩声中,一名少校上前对廖广泽耳语了几句。
廖广泽听后便道:“谢公子你赢了!麦德彪达不到这个成绩,我看就不用再打了。谢公子后面打的这五发,在战场上足可以顶到半挺机枪的作用,在我们第六师尚无人可及。麦德彪,谢公子出手不凡你也看到了,拳脚比试你切不可掉以轻心。”
可是急于挽回脸面的麦德彪并没有听进廖广泽的警告,而是在比赛的一开始,就窜上去以对谢昌云的胸前狠发了一掌,在被谢昌云闪过之后,又是一个旋腿还是踢向谢昌云的前胸,全然不顾自己的要害处以连续暴露给了对手。
在麦德彪打出第一拳时,谢昌云就有把握在迅速避开之后反击中他的下颚,但并没马上出手。而面对麦德彪再踢过来的那一脚,谢昌云则完全可以在他的腿往回收的纳一瞬间,飞腿踢中他的裆部,可是那样下手太狠,而且当着何欣怡姐妹和二姨太的面也过于难堪,所以又做罢了。
心里有底的他于是便摆出了防守的架势,灵巧的躲过了麦德彪连续七八次的攻击,以寻找最合适的动手机会。
麦德彪见连续击不中谢昌云,就知道他不是凡手,于是就改变了策略,想凭借自己力气比谢昌云大的优势,紧贴上去用角力来取胜。
然而麦德彪却估计错了,当他靠近谢昌云,伸出一只胳膊想勾住谢昌云的腋下时,却被谢昌云抓住了这个机会。
只见谢昌云右手接过麦德彪的手掌一个掰腕,麦德彪觉得一股剧痛涌来,再想反脱却时,手臂却不知怎么的使不出力,让他不得已顺着谢昌云用力的方向躬弯了腰。
就在这一瞬间,谢昌云飞起左臂就是一个如同闪电般的手刀砍在了麦德彪的颈部,麦德彪顿时就瘫倒在了地上。
众人先是被谢昌云那种快捷和怪异的动作所惊憾,但见麦德彪倒下之后全无动静,便顾不上比赛的胜负,全都涌了过来观看麦德彪的伤情。
谢昌云已抢在众人之前将手在麦德彪的鼻孔处探了一下,等众人围拢过来就站起身道:“不要紧,我下手知道轻重。你们把他放平躺着,注意不要让他着凉了,过十几分钟他就可以醒过来了。”
众人见谢昌云说的把握,心里便都稍松了一口气,李廷秀和另一个卫士就照着谢昌云的话去摆弄麦德彪了。
何雅君跑过来拉住谢昌云的胳膊喊道:“昌云哥,你好厉害呀!你先陪我去打枪,等回去以后再教我拳脚。”
谢昌云道:“女孩子学拳脚干什么?打几枪玩一下就可以了。不过得等一会,免得麦德彪这家伙醒来了以后说我不够意思。”
何欣怡仍不放心的问道:“小弟,麦德彪真的没有事?”
谢昌云道:“也不是一点事没有。两三天之内他还会感到脖子疼,最好老老实实躺着,哪也不要去。”
众人听了后都笑了起来。
谢昌云本是为了冲淡气氛随口一说,但不料话一出口却被何欣怡使劲的瞪了一眼,他赶紧把头扭到了一边只装没看见。
廖广泽道:“比武伤人是常有的事,况且伤的又不重,何小姐但请放心。刚才我也看出来了,谢公子一直是让了麦德彪几分。谢公子,麦德彪用的是南拳,可你用的这个招数我却从来没有见过,能否请教一下?”
谢昌云道:“我这是自己琢磨出来的一套用于实战的格斗术,因为战场上的搏斗都是瞬间的事,所以套路不求好看,只求招招制敌。这里面还涉及到了人体骨骼经脉结构等方面的知识,不是一下能说清楚的。”
廖广泽听后叹道:“谢公子真是无所不通呀!相比之下我算是枉活了几十年。”
众卫士们先是见识了谢昌云又快又准的枪法,现在听到谢昌云竟能在拳脚上自创一门,而且说得又那么深奥,不觉在这个少年面前都矮下了几分,脸色充满了敬畏的神色。
谢昌云却笑道:“人各有所长,廖将军不必自贬。”
接着谢昌云又对卫士们道:“这套格斗术研究起来虽然复杂,但学起来也不是那么难。各位都有一定的武功基础,只要入了门很快就会掌握的。你们要是愿意的话,这些天我就教给你们一套。”
众卫士们一听立刻来了精神,一个个站得笔挺的道:“谢谢公子!”
谢昌云厉声却板起面孔道:“到时候不准叫公子,要喊教官,不然我可打不起精神来教你们。”
廖广泽也趁机道:“对!对!要尊称谢教官!听清楚没有?”
众卫士齐声道:“听清楚了!”
许是被卫士的喊声所惊,这时就听得躺在草地上的麦德彪传来了一声长吁,接着又是喊叫着“哎呦!疼死我了!”
人们这才想起刚才把麦德彪忘在了一边,连忙的都围了过去。
谢昌云道:“李廷秀,把他慢慢的扶起来搀到车上去。”
李廷秀应声“是!”,便在其他人的帮助下把麦德彪扶了起来。
慢慢直起身的麦德彪拨开了李廷秀等,晃了两下勉强站稳了以后,就对谢昌云道:“谢公子,我认输!”
廖广泽上前道:“麦德彪,你输得不冤。不过看你还有勇气认输,薪饷就不罚你了。来人,把他送回他去,再奖十块大洋!”
几十发子弹十块大洋,能一睹谢昌云的身手,还让他肯屈身施教,廖广泽觉得实在太合算了!
谢昌云等从校场回到廖家府邸后也才下午四点多钟,何欣怡姐妹先回房暂歇去了。廖广泽部队在韶关,这次回广州主要就是为了接待谢昌云,也没其他的事可做,因此就邀请谢昌云过隔壁去喝茶。
廖广恩的二姨太见二人要走,忙过来问道:“晚上的‘龙虎斗’是在外面吃还是送到家里来?另外也不知两位小姐是否忌讳,所以先没敢提起。谢公子你看呢?”
谢昌云道:“这两样东西欣怡姐她们肯定是不敢吃,而且恐怕是连听都不敢听,我一个人也就算了。她们喜欢煲的粥和虾饺,只要这两样管够,其它的随便弄点就可以了。”
二姨太笑道:“谢公子倒是简单,可来到广州连‘龙虎斗’都没吃,别人还以为我们是怠慢客人呢!”
谢昌云道:“二姨太里里外外那么多事要应付,还要每天亲自陪着我们,谁还敢说是怠慢客人?领二姨太的情,那就再给我来半只烧鹅。”
“谢公子倒是越说越简单。”二姨太一笑便扭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