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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八、编织的幻想

张子尧冷冷一哼,将酒杯一扔,“你父母没管教好你,我就勉为其难越俎代庖了。”

“你他妈以为自己是谁?”

少年眼帘全掀,这个时候才让人看清,他的双瞳异于常人,不是黑色,居然是灰色。

康炙禹见朋友惹上麻烦,立马就要站出来护短。顾骄阳怕事情闹大出笑话,明天他们仨就都得被学校处理。

赶紧站出来阻止,“这位兄弟,对不起,我朋友也喝了不少酒,不是故意的,我替他跟你赔不是,咱们就这么算了成不成。”

少年冷笑一声,一双飞扬的桃花眼结满了冰碴子,刚要反驳回去,就听到背后传来一声轻柔的呼唤。

“小峰?小峰?易峰!!!你死哪去了?”

易峰回头一看是自家姐姐,便回头用给了张子尧一个‘事儿还没完,咱走着瞧’的眼神儿,便转身离去。

经过了这一段小插曲,又哄闹了一阵,大家都晕晕乎乎着走出酒吧。

张子尧刚一出门,就看到了华家派出来接他回去的人,转身对着那俩人笑笑,便跟着人走了。

“你没事吧。”看着也有些站不太稳的顾娇阳,康炙禹抚了抚抽痛的太阳穴。

“没事,你们走吧。”顾骄阳现在可以说是强打着精神,不敢抬眼去看康炙禹。

见他还算清醒,康炙禹犹豫了一下,决定还是去送关心,女孩子这么晚,还喝了酒,独自一人回家不太安全。

“你打辆车回家吧,我去送关心。”

“好。”说完,看着康炙禹搂着关心,两人有说有笑的离开了。

直到他们走出自己的视线,不自己觉的,一滴泪,顺着脸颊,滑了下来。

一路上恍恍惚惚,脑子里乱的就像好多飞虫在闹腾,最清晰的莫过于康炙禹搂着关心离去的背影。他们现在也只是朋友罢了,怎么会比女朋友重要?哎?怎么跟个女人似的有点伤心嫉妒呢?自嘲的笑笑,抬手拍了拍了脸颊,试图让自己清醒一下。

好容易摇摇晃晃挨到家,在把钥匙塞进钥匙孔的时候,听见里面的争吵和叫骂声。

又发生了什么事情?顾骄阳被酒精侵蚀的头脑瞬间清醒大半。

闭了闭眼,他还是轻轻推开了门板,里面传出的叫骂声和厮打声清晰了……

“哥,你回来了。”妹妹听见开门声,回身望见是哥哥,忙走过来。

“你喝酒了?”闻着他身上酒味甚浓。

虽然妹妹声音已经刻意放了很小,可还是被父母听到了,随即,顾母的矛头便转向了顾骄阳。

“喝酒?你还喝酒了?这么晚回来是去外面花天酒地了?现在离高考就剩几天了,你居然还能去玩?去喝酒?真是烂泥糊不上墙啊,哎呀天哪,我是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呀,摊上你们这一家子废物啊。”顾母不管不顾,对着刚刚回家的儿子劈头盖脸的一通数落,声声刺耳,似乎要把他吃了的架势,最后竟哭骂起来。

“不愿意呆你就滚,没人留你,赖在这干什么,滚滚滚……像你这种女人扔大街上都没人捡你,呸。”本身两个人就在吵架,听见顾母歇斯底里的哭骂着,顾父的脾气一下涨到了最高点,指着顾母驱赶她。

“我滚?应该滚的是你,你凭什么赶我走,这个家都是我操持的,家具都是我置办的,要滚也是你滚。”说着,仿佛还不解气一般,扑上去抓住顾父后面的衣领,抓住他的头发厮打起来。

顾骄阳冷冷的看着眼前打的一团模糊的人,好像一场梦一样,原本晕红的脸上惨白一片。

“爸妈,你们别打了。”妹妹看见母亲的力气明显不敌父亲作为男人的优势,已经被顾父用膝盖压在后背上,俩人扭着四只胳膊,互相扑打抓挠着。

顾妹妹上前拉住父亲的胳膊,试图把母亲从他的腿下解救出来,可惜这一拉扯虽然成功了,但顾母却趁机反扑回来,又抓住顾父的头发拉扯,锤击。顾父骂了一句三字经,抓住顾母的胳膊使劲儿的掰着,顾妹妹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夹在了两人中间,年幼的矮小柔弱女孩,哪里能分开正狂怒着拼命的两个成年人。

顾父看见妹妹一直挡在他们中间,好像站在顾母那一边似的,瞪着双眼,显然怒极,用力甩开她,用强壮的胳膊劈了她肩膀一下,妹妹吃痛一下蹲在了地上,而那二人也不顾女儿正在他们脚边,继续踢打。

顾骄阳看到妹妹疼的眼泪都掉下来了,在俩人旁边挨了不少拳脚,连忙上前拉住妹妹的手臂,连带着去解开纠缠在一起的父母,想让结束这场战争,哪知被“拼杀”的红眼的两人卷了进来。

“妈妈,你先放开好吗?”顾骄阳掰着死死揪住父亲头发的手,试图让母亲放手,却被顾母误以为他是偏向着顾父的。

“滚开,我不是你妈,别叫我妈。我生不出你这么个废物。”喘着粗气,顾母用脚对准顾骄阳的肚子踹了一脚。

顾骄阳闷哼一声,忍着痛,他还是劝道:“你们别打了,有事就不能冷静下来说吗?可不可以不要这样?”此时,身上的疼痛连带着心里更痛了。

“说什么?你们一家子废物,一家子败类,你这不争气的父亲骗了我,你还这么不要脸不争气。

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不如拉你们一起去死。”顾母的情绪很难稳定了,越加的歇斯底里,顾骄阳决定转头劝说父亲。

“爸,发生什么事可以坐下来说吗?不要打了,我们是一家人啊。”顾骄阳不顾踢打在自己身上的痛楚,他强力的继续掰开他们扭打在一起身体。

原本还有些顾及儿女的顾父在听到顾母的谩骂后,手下也不留情面,显然是被顾母一声一声的‘废物’给彻底激怒了,火气冲天的喝道:“没什么可说的,让这娘们滚,你们要是想跟着她那就一起滚。”

这对夫妇毫不留情的言语和行为伤透了顾骄阳的心。

兄妹两个使尽全力,八只手臂交缠在一起,不是因为爱,而是因为愤怒和怨恨。可是,他始终不明白的是,为什么一家人之间的厮打怨恨,比爱还多呢?!

“爸,快住手,妈会被你打死的。”

虽然在中间拉扯,但是顾妹妹是个半大的孩子,还是个女孩子,力气小,掰不开父亲的手,只能看着父亲的拳头一下一下打向母亲的背,顾骄阳只能先把妹妹抱到一边,心里哀戚:为什么要这样呢?不是家人吗?为什么拳脚相加?为什么恶言相向?为什么从她懂事起,看到的最多的,就是这样的场面?

“妈,你能不能不要这样歇斯底里,知不知道这样的你像个疯子一样。”

看着母亲不管挨了父亲多少拳头,还是一个劲儿的死死的拽住父亲的头发,一大把一大把,解恨般的撸下来。

听见顾妹妹的话,顾母更像是疯了一样,一手松开顾父的头发,转过来揪住顾妹妹的,拽的他直弯下腰,顾母另一只手也一下一下的重重打在妹妹的背上,发出啪啪的声音……

看到母亲松开父亲,转头打起了妹妹,顾骄阳情急之下,一把甩开母亲的手,把妹妹护在怀里,承受着母亲来自上方的捶打,听着母亲嘴里说着:“我疯子?我是疯了才会嫁到这里来。”

“你们一个一个都不是好东西,辛辛苦苦养大你们,还不如养条狗,现在开始造反了啊,跟着你们那个废物爹混吃等死吧。”

“你别推给我,自己生的你赖谁。”

一下一下挨着打,顾骄阳闭着眼睛细细感受这身上的疼痛,这疼痛是亲生母亲给的,耳边,是父母不断的咒骂,有父有母,还不如是个孤儿,这无边的疼痛,是心里,是身体,是触及痛时无泪的悲哀,心理建设尚且不成熟的他,甚至有些灰暗的想法,他不知道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投了这样一个惨不忍睹的好胎!!

世界被抛弃了,还是抛弃了世界?

为什么要是这样的人生?

顾骄阳的手悄悄握成了拳,短平的指甲深陷进肉里,倏地站起身,转身阻挡住母亲挥过来的手臂,没有眼泪,没有怨恨,没有愤怒,没有一点来自于人类的温度,冰冷的像一座石像。

拿出红花油,擦着妹妹手臂上的淤青,顾骄阳的脸上淡淡的,没有什么特殊表情。

“疼就说一声,药要揉进去才有效。”语气里没有丝毫波澜,平静的,像是一镜平面。

轻轻嗯了一声,妹妹看着眼前温柔恬淡的哥哥,这是一个有着精致的五官,性格却坚毅骄傲的人,而生活给他的,却是无尽的折磨……

“哥,没事了,我给你擦一擦吧。”看着哥哥被撕裂的校服衬衫,肩甲处有一大块青紫。想是父亲在缠打时拳头挥到了他身上。

“没事。”

顾骄阳若无其事的站起身,一边脱掉崩裂的衬衫,一边往衣橱前面走,打开衣橱,随手拿了一件白色体恤,套着头穿进去,走到床边,直直的往外看。

顾妹妹看着融进月光里的哥哥,白色的身影,静默的站着,好像要挣脱了巨大的负重,脱离悲苦的人世,飞回去了。

但他没有翅膀,只能怔怔的望着,望着他的向往……

默默留下眼泪,顾妹妹忍不住,“哥,借着考大学的机会,挑一个远一点的大学,离开这里吧。”带着泪痕的小脸贴在哥哥的脊背上,哥哥的背并不宽厚,但从小到大,只有这个才能给她安全感。

等了好久,顾骄阳才出声:“离开与否,不重要了。”因为他已经决定,不再用这种方式偿还给予自己生命的父母。

父亲与母亲都是有自我行为能力的人,他们所做一切行为不管为何,都得是自己负责,从前,他一直觉得,无论如何,父母是给他生命的人,即使在成长的17年里,从未真正享受过他们的疼爱,但他仍会一直守着,无论他们给予他的是怎样的生活,怎样的痛苦……

可是现在,顾骄阳微微抬起头,看着窗外幽暗神往。

他不会再继续了……

转过身,轻轻揽妹妹入怀,摸着她被母亲拽的凌乱的发,微微笑着说:“有时候自私,也是自救,明白吗?”

顾骄阳想借用高考来改写自己的人生剧本,这是无可厚非的,是他无奈之下唯一的出路。

对于高考,几乎是多有人人生中最重要的转折,没有人敢肯定考上好大学就会有好工作,也没有人敢肯定考了高分以后就一定会有奋发的人生,可不管能不能肯定,还是要为自己搏一搏,二十年寒窗苦读,一朝决定生死,似乎很残忍,可也是必然。

随着汗水蒸发在青春的转折点上,高考之后的学生都带着似乎像是解脱的心情,纸醉金迷,把酒言欢,不管你身家多少,背景多么雄厚,都不可能例外。当然,顾骄阳,也不能免俗。

在考试结束后,根据记忆保守评估了一下自己的分数,顾骄阳还是很有信心的。

就在这种万分期待的心情中,顾骄阳的心里莫名多了几分不安,他把这种惶恐的感觉归咎于了来自家里的压力,每天回家,变成了他打从心底最排斥最无奈,也是最恐惧的事。

能伤害到你心里的,从来不是陌生人,而是最亲近的人。

顾骄阳回到家又听到他熟悉的吵骂声,开门的手停顿了一秒,随即面无表情的拧开锁进门。

尖锐的女音像是要穿透他的耳膜,顾母还是那样不顾尊严不管人格的冲着顾父叫骂:“你要是个爷们就把你弟弟弄死,这房子是你爸死前留给我们的,跟他有半毛钱关系吗?”

“人家不是说了房产证上是我爸的名字,人家也有份,如果想住就给人家折现,也没非要你的房子。”顾父狠狠吸了一口烟,嘶哑的大嗓门的音量在屋子里都有回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