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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八章 理智与情感

可是,方尤急切的呼喊声再次穿透他的耳畔。

“二爷,想办法制止他,千万不要伤害他啊,这不是……这不是崇义的错,他已经很痛苦了,你要怪就怪我吧。”

“少啰嗦,要不是这小子把轻羽迷的晕头转向,他也不会被卖了还给人家数钱。”

轻羽!

这两个字如同一个晴天霹雳,华崇义空洞冷冽的眸子闪过一丝清明,然后是蔓延开来的,无边无际的痛楚。

罗晟生生将牙龈磨出了血,他奋力扭过头,给旁边正要爬起来的小战士使了个眼色,小战士点点头,战战兢兢的接近他们,掏出枪,握住枪托,狠狠砸向华崇义的后脑勺。

华崇义顿时身体一软,向前一扑,失去了知觉。

方尤和罗雪赶紧上前,将三个人都扶起来,把地上所有的伤兵又都推进了急救室。

一直折腾到天已经全黑下来,这算把所有的伤患全部推了出去,而这其中最严重的莫过于康炙禹了,可是顾骄阳没有从头到尾没有责怪过任何人一句,只是一直守在康炙禹身边,贴身照顾着。

为了方便照顾这两个伤上加伤的人,方尤干脆把他们用移动病床全部带进了自己的实验室,放在最里面的空地隔离。

方尤拍了拍顾骄阳的肩膀,轻声劝道:“顾组长,这件事不怪崇义,他只是……”

“我明白,你不用说了。”顾骄阳耸耸肩,“我在当场,怎么回事看的一清二楚。”说着,他把手里沾血的毛巾放进水盆里,投干净再拿出来,轻轻的给康炙禹清洁身体。

“崇义心存重责大义,不管是救他哥,还是能源种,或是救我们,都是他作为最高指挥者最应该做到的责任,你不是也是看重他这一点,这次才叫他领头的吗。”顾骄阳这最后一句话,是实话,也有些对方尤的微微讽刺。

方尤抹了把脸,苦笑道:“是啊,我就是利用了他们两个的弱点,崇义不会因为私情而放弃我们团战的目标,和战友的性命,轻羽……则是除了不会放弃华崇义,也是扛起了他肩上承担的责任。对于这一场……我很惭愧。”

顾骄阳扭脸看他,表情十分认真,“你用不着惭愧,你是我们这些人中最能冷静思考的一个,不管什么时候都能做出最理智,对团队目标来说最有利的判断,而我们,总会因为个人情绪而左右不定,但是崇义……我很佩服啊。”

罗晟冷哼一声,脸色一黑,“照你们这么说,那小子就一点错都没有喽?我外甥活该他妈的被人拿去做交易?”

方尤连连摆手,摇头道:“二爷别误会,我们不是这个意思。”

他整了整脸色,凝视着罗晟刚硬的怒容,壮着胆子说,“我说句旁观者立场的话,二爷您别生气,于公来说,为了团队目标,为了战友性命,为了顾全大局,崇义这件事做的没有错,可是于私……”

方尤重重的叹了口气,苦笑道:“也许,以轻羽的个性,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他了吧。”

罗晟面容如阴雨将来的天气,满脸的残云密布,咬牙道,“不管是为了什么,他对不起轻羽是摆在眼前的事实。”

方尤突然想到,他当时,临走之前,曾暗示过风轻羽,甚至跟他明谈过,如果崇义在逼不得已的情况下做出了这样的选择,他会不会恨他怪他,不原谅他。

风轻羽当时愣了好久,好像一直没有反应过来他话里的意思,半晌后,才勉强笑道,“不会的,我相信他。”

到底是不是真的相信,方尤不知,可当时,他在风轻羽的眼里,看到了一闪而过的……强颜欢笑。

方尤扭脸看着满脸伤痕,沉睡不醒的华崇义,倘若他知道轻羽心里,当时对他尚存的信任与依赖,会如何?还会那么选吗?!他现在这么痛苦,这么无奈,这么沮丧,是后悔这个决定了吗?

方尤突然觉得自己很残忍,残忍的将这两个好兄弟给推进了深不见底的火坑,他明明预知了即将发生的一切,却没有阻止,反而暗中推助,他简直……不配做他们的朋友。

见方尤一直低着头,单薄的肩膀细细的抖动着,罗晟就知道他此刻心里在想什么,他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狠不下心,他拉下方尤的手,语气不是太好的说,“既然事情都已经发生了,就赶快想办法补救,把轻羽救回来才是最重要的。”

方尤慢慢的抬起脸,扯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痕,重重的点了一下头。

罗晟还在一边儿狠狠的瞪着不省人事的狼崽子。

方尤有些害怕他会一直和华崇义这么敌对想去,不管以前怎么样,大家毕竟还是一起战斗的至交,可是经过风轻羽这件事,罗晟是个极其护犊子的,深怕他会一直记恨着华崇义。

方尤犹豫了一下,勉强开口道,“二爷,今天崇义完全是失去理智了,这也是因为他太想去救轻羽的原因,你大人大量,就忘了这茬吧。”

罗晟冷哼一声,“想去救人也得动动脑子,在这发什么疯。”

方尤叹了口气,站了起来,语气中是难掩的疲惫,“二爷,您身上还有伤,先回寝室去休息吧。”然后转头看了一眼康炙禹,对顾骄阳道:“等康团长和崇义醒过来,麻烦顾组长通知我一声。”

顾骄阳点点头,左右各看一眼,那俩人都昏睡着,躺在那沉静睡着的样子,一点也没有清醒时候的疯狂痕迹。

当风轻羽再睁开眼睛的时候,他已经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哪里了,他头脑混沌,四肢酸软无力,身上发沉,就像是全身麻醉过后的感觉。

他勉强把酸胀的眼睛睁开一条缝儿,就感觉头顶刺眼的光线直直射进了虹膜,他下意识的想抬起手臂挡在眼前,却发现不知道被什么东西捆住,怎么抬都抬不起来。

风轻羽浑身猛的一颤,翻身而起,眼睛倏然瞪大。

他使劲儿晃了晃脑袋,试图让混沌的大脑清醒一点儿,他环视了一圈儿,首先映入瞳孔的就是一片漆黑的顶棚与墙壁,周围全是各种各样的科研器具,他左边是一个足有墙壁那么大的置物架,上面每一个隔断内都放着一个一米多大圆柱形透明器皿,里面全是裸露着肉色身躯的……婴儿??

随后视线再一转,是右面的一大排是一个整体透明玻璃钢,足足占满了右面整个墙壁,里面被圈养着十几个似人似怪的大怪物,从外表上看,应该就是那些基因重组人的成熟体,他们全部光裸着身体,茫然的睁着眼睛,瞳孔已然兽化,思维机械化,已经看不出一点人类该有的智慧。

风轻羽吓的瞪大了眼睛,谁他妈这么变态,居然把小孩儿放进培养液里?

还制造出这么多非人非怪的东西?

忽然,他想起来了,他昏迷之前,眼前最后一个镜头,是哈洛斯,那么这里想都不用想,一定是那个人渣的实验室。

“那个变态!”

风轻羽咬牙切齿的低骂。

“你醒啦,我还以为你会多睡几天呢。”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风轻羽立刻循着声音的来源看去。

对面站立的人让他惊了两秒,那个人渣不是没有手脚的吗?怎么会突然站起来了?

“你怎么……?”

哈洛斯掀开自己的袖子和裤腿,露出里面略有些粗糙的皮肤,风轻羽震惊了,难道这个人的手脚还有可能再生吗?可是下一秒他就直接把答案否定了。

哈洛斯显然从他的眼睛里就看穿了他心里的想法,他曲起手指用关节敲了敲腿,又敲了敲胳膊,发出‘叮叮当当’脆响,是钢铁相击的声音。

哈洛斯放下库管,翻眼笑道:“我没有你的再生系统那么顽强,我这是钢铁重铸的机械假肢,你要试试吗?”

“试你妹。”

风轻羽冷冷的打量着他的四肢,“既然是假的,你那上面为什么会有皮肤?”

哈洛斯脱下衣服,穿上白大褂,然后一步一步走过去,对着风轻羽笑着,笑容在头顶灯泡的照应下显得异常渗人,“那是我刚从别人身上扒下来的……皮肤。”

“……”

风轻羽被他那副阴暗的模样吓的往后挪了挪,却被脚上绑着白色像电线一样的东西给强行拉住。

哈洛斯狠狠扯了一下手臂上的肉皮,将肉皮抻的老高,然后松手,看的人感觉胳膊一阵发疼。

哈洛斯摇摇头,表情有些嫌弃,“这个人的皮肤虽然很有弹性,但是不够光滑,摸着手感粗糙,颜色也不好看,不像你……”说着,他更加凑近风轻羽,慢慢弯下腰,将脸凑到他的脸跟前。

“不像你,这么细皮嫩肉的。”

趁风轻羽一时怔楞,伸手在他的脸颊上来回抚摸,一脸的陶醉。

风轻羽被他冰凉的手刺激的浑身一颤,甩着脑袋躲开他碰触,咬牙切齿的低骂:“你他妈少碰我。”

“哈哈哈哈。”哈洛斯大笑出声,丝毫不在意他的辱骂和厌恶,反而更加开心的探索着他的脸,一会儿皱眉,一会儿奸笑,一会儿迷恋……短短几秒钟的时间,变化了好几种表情。

风轻羽手脚都被捆绑住,他沿着手腕和脚踝的细绳看去,发现这四根绳线来自于身后一个七八米宽的试验台,台子上摆放着各种科研机器和器皿,两边各一台电脑似的液晶屏幕,屏幕下方一溜儿的小按钮,黑色、红色、绿色、黄色,全是英文缩写标注,让从没有接触过科研项目的他,根本是一点儿都看不懂,他唯一清楚的是,连接他手腕脚踝的这四条白色的细线,就是身后那两台大机器里延伸出来的,风轻羽心里下意识的抵抗与排斥,开始挣扎。

“你他妈的快放了我,你们这里层层叠叠的防卫,难道还怕我跑了吗?”

哈洛斯摇摇头,“不行啊,你跑是跑不了,但是你会挣扎,会反抗,我又打不过你,更不能干脆弄死你,只能这样了。”

风轻羽怒吼,“那你还不如干脆弄死我。”

哈洛斯抬头,眼里闪着贪婪,“不行,你还不能死。”

风轻羽气极反笑,“呵呵,真是好笑了,我他妈死活还用你来支配?我要是想死,你拦得住吗?”

这话他也只是吓吓哈洛斯,他不想真的就这么死了,虽然他已经心灰意冷,但这条命是他父母给的,人活一世不容易,怎么能就这么轻易的,不明不白的死在这个变态手里呢,如果真是这么死的,那他下辈子投胎都得恶心自己。

哈洛斯摸着下巴的青色胡渣,过长的头发挡住了他下垂的眼帘,似乎是在考虑风轻羽话里的可能性,这一个人要是铁了心想死,那他还真不见得能拦得住。

不过,人都是有弱点的。

风轻羽看着他突然转头离去,然后过了一会儿又走进来,身后有两个高壮的佣兵,推着一台平台式的机器,跟在他的身后,走了进来。

两个用兵将机器推到他右边,然后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还特意碰死了门,‘咔嚓’落锁。

风轻羽对锁门声有着一种抵触恐惧的心里,他心顿觉不好,警惕的看着哈洛斯带上塑胶手套,带上透明面罩,慢慢地走到他跟前,他下意识的向往后躲,“你想干什么?”

哈洛斯径直走到那个平台机器的侧面,伸手拉住上面的白色布单,扬手一扯……

“……小十四?!”

风轻羽低呼出声,不可思议的看着那具小小的身体,赤/身/裸体的躺在冰冷苍白的机器上,不用说那张稚嫩的小脸儿,他全身都白的近乎透明,一丁点儿人类的血色都没有,看着单薄又可怜。

小孩儿头顶的发丝被一一褪尽,一条狰狞的像拉锁一样的血口子横亘在他的头皮上,显然是刚被人开过颅骨。

风轻羽心里猛的一缩,这世上能够做到对一个稚儿下如此狠手的,除了那个哈洛斯不会再有第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