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摸着被自己插进手术刀的地方，那里粗糙的纱布痕迹膈着他的指腹，不禁悲从中来，“这样都死不了？看来我是注定不得好死了。”
如果不能好好活，为什么不能让他就这么干干净净的死呢？
风轻羽此刻真觉得可能是上辈子造了太多的孽，背了一身的债，这辈子不得不还清。
小十四被他这个样子吓的不轻，抖了抖嘴唇，道：“你也不是这么容易放弃的人啊，我这个鬼样子还勉强活着呢，你有什么理由放弃自己啊。”
摸着心口的手微微一顿，风轻羽扭过头看着那张稚嫩漂亮的小脸儿。
那孱弱细瘦的小身躯，全身从头到脚插着数不清的五颜六色的连接线，连大脑都被机器控制着，要多可怜又多可怜。
他忽然笑了，眼底却没有丝毫笑意，“是啊，你这个小东西都还努力活着呢，我他妈还有什么好憋屈的。”
小十四张了张嘴，从他的表情就知道风轻羽此刻的心里已经是一片灰白，对于眼前身陷狼窝的事实，什么样的安慰都显得过于苍白无力，他没有再说什么，反而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重重呼出，“既然这样，我们就比比看，看谁活的过谁。”
风轻羽脸朝前，眼睛一眨不眨，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进他的话。
就在十四以为他不回再回应的时候，突然低低的蹦出了两个字，“成交！！”
双手双脚被束缚，外面层层叠叠的防线和佣兵守卫，既然跑不了，那不如就安安稳稳呆着吧，既然死不了，那就凑合将就的活着吧，因为，他忽然想起来，还有事情没有解决呢……
一大一小重新躺回了自己冰凉的台子上，一样的赤身裸体，一样的满面风云，一样的执着忍耐，一样的……眼露杀气。
熟悉又惊悚的螺丝零件的声音，由远及近，有规律的随着脚步声传来。
风轻羽闭着眼睛，耳尖动了动，唇边勾起一抹冷笑，小十四是睁着眼睛，眼珠一动不动，像个漂亮的芭比娃娃，乖乖的躺在白色的台子上，轻轻撸动着手上的管子。
门口的佣兵胸前挂着枪械，主动给哈洛斯推开门，当他跨进来的时候，第一眼就惊呆了，他愣了两秒，然后抬脚朝着风轻羽跑过去，双手激动的挥舞，眼里明显的亢奋与喜悦，“你恢复了？这么快就恢复了？快，让我好好看看。”
风轻羽机械的坐起来，盘腿坐在台子中间，把一张完好无缺，却面无表情的脸露出来给他看。
哈洛斯小心翼翼的抚摸着，眼里是说不出的迷恋？神往？兴奋？惊喜？
好像都有！
风轻羽被他僵硬冰凉的手指抚触，胃里顿时涌上一股酸水，他嫌恶的侧过脸，“别动手动脚的，光看还不清楚吗？”
哈洛斯丝毫不在意他万分厌恶的表情与态度，依旧沉浸在自己的思维里，嘴里念念有词，“昏迷的时间比上次电击过后要长了三分之一，但是原因有可能是失血过多，表皮的恢复能力，要比肌肉和神经的恢复能力快上3.87倍，在无意识的状况下就能吸收能源种的能量，真是太了不起的异能了。”
一听他这么说，风轻羽又慢悠悠的把脸转了过来，冷笑，“有什么了不起的，就算如此我不还是逃不出你的手掌心？”
哈洛斯笑容中多了一丝谄媚，“你不用这么悲观，想从我这里逃出去也不是没可能，你现在还没有完全激发出你手里那颗能源种最后的能量，等你完全掌握之后，我……不过是你脚下的一颗石头。”
风轻羽眯蒙着双眸，似乎是在思考他话里的真实性。
小十四缓缓的侧过头，坐起身，“你怎么知道他手里那颗能源种的能量还没完全被激发出来？你怎么知道他一定能够吸收那么强大的能量？”
哈洛斯转头看着小十四，站了起来，答非所问的说，“你白白遗传了我的基因，不过还是太小，有些思维还没放开。”
小十四人虽小脾气却不小，就算受制于人同样不受委屈。
听哈洛斯这么说，立刻冷言反击，“你当我愿意给你做这基因传承的躯壳？我有的选吗？”
凭什么瞧不起我？反正瞧不起我就是瞧不起他自己。
哈洛斯摊摊手，不想继续这个无谓的话题，转过脸看风轻羽，“你是不是有问题要问我？”
风轻羽两手撑地，摇晃着站起身，两只眼睛瞪着他，“你能找到催动能源种能量的最后关键？”
果然是这个问题，哈洛斯笑了笑，不答反问，“你们那个方大工程师开发了这么长时间，有什么收获吗？”
风轻羽微微眯眸，“回答我的问题。”
这小子现在不太好骗了啊！哈洛斯耸耸肩，如实道：“我不敢确定，‘乾’位能源种在我手里这么长时间，我也只是发掘了它传输负能量的渠道而已，并没有太大紧张。”
风轻羽冷声嘲笑，“呵，我还以为你多大能耐，没这个信心就给我滚一边儿去，别来烦我。”说完就坐了回去。
哈洛斯蹲下身体，凑近他，试图循诱他，“不过现在不一样了，有你这么个世间难寻的宝贝在我身边，我一定会研究出来关窍的。”说着顿了一下，加重了后半句话，“用不了多久。”
风轻羽看也不看他，“我凭什么相信你。”
哈洛斯知道，如果没有风轻羽的配合，他是不可能发掘能源种中最高发的能量的，这样就浪费了他千方百计把他换过来的结果，“你放心，只要你能主动配合我，我们一定能让你变得比以前、现在，更强。”
更强？
风轻羽微微侧脸，看了他一会儿，这个哈洛斯长着一张还算好看的脸，可是那五官做出来的表情，和他身上那股阴邪的气息，让人感觉很不舒服，极其的不舒服。可是，倘若他能帮助自己再度异变，那么也就当是对他变态行为的一点补偿吧，反正也逃不出去，试一试也亏不到哪去。
想到此，风轻羽朝他晃了晃手腕上的连接线，“成，我可以配合你，但你总得先表示出点诚意吧。”
哈洛斯迟疑了一下，“那有什么问题。”说完站起身，走到他身后的两个大机器旁，推开台面上的小隔断，在里面的滴滴答答的按了一通，紧接着，风轻羽手上脚上的连接线像收到了指令一般，全部松开了环绕的接口，长线回缩，一直到全部缩进了机器的低端。
风轻羽眯着眼睛看了看四肢上深刻的勒痕，冷冷的瞪了哈洛斯一眼。
哈洛斯耸耸肩，“你一眨眼的功夫不就全好了。”
风轻羽并没有催动巽位能源种，这点小伤用不着。
他大拇指向后，指了指小十四，“放了他，别再这样对待他。”
哈洛斯笑脸一收，“如果我不呢。”
“这也是条件之一，我们之间想要达成某种共识，我劝你最好还是先接受。”
哈洛斯面色不虞，斜瞪着风轻羽。
风轻羽仰着下巴，抻着脖子，如同一只高傲的丹顶鹤，毫不示弱的迎视。
“……好，我放了他。”
“保证不再拿他做试验。”
“没问题。”哈洛斯嘴角上扬，他还有很多试验品，他就不信再制造不出一个比十四还完美的。
风轻羽被他僵尸脸上的笑容激起一阵鸡皮疙瘩，“喂，去给我找件衣服，干净的，没人穿过的。”
“……没有。”
“我不管，没有你就去做。”风轻羽走过去关掉机器，将小十四身上的管子一一拔掉，头也不回的讽刺，“你不是很能吗，一件衣服就难倒你了？哈洛斯博士。”
这前后不过几天的时间，眼前这个帅气清俊的小青年像一道彩虹一样，变了再变，从最初的惊恐仿徨，到之后的认命死心，再到冷漠荒芜，最后……恢复正常？！
哈洛斯盯着风轻羽动作的背影，是不是恢复正常，还有待考察……
睁开眼睛的第一眼，仍然是满目的雪白一片，白的跟冰冷的天堂一样，没有一点儿人气儿。
华崇义动了动手指和脖子，发现关节虽然迟钝，但身上的撕扯血肉的强烈疼痛已经少了几分，应该是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
方尤一直站在他旁边，在他眼皮滚动的时候，就在等待他的苏醒。他摘下口罩，弯下腰，“崇义，你还有哪里不舒服？”
华崇义冷漠如旧，仅仅摇了一下头，然后坐起身，就想要光着脚下地。
方尤按住他的肩膀，“你别急，刚恢复好还要缓和一段时间的，别强迫自己。”
由于昏睡时间有点长，猛的起来就不免头重脚轻，华崇义高大的身躯微微一晃，又跌坐了回去，他揉揉额头，“什么时间了？”
方尤抬起手腕，低头一看，“已经晚上九点半了。”
这么晚了啊，他好像睡了好久，不知道在他昏睡的这段时间，轻羽怎么样了？有没有危险？那个哈洛斯有没有伤害他？要怎么才能救他出来？
“别再拦着我。”华崇义强硬的站起身，扯过旁边挂着的衣服，一边穿一边往外走。
方尤实在担心，跟在后面扯他，“崇义，我知道你着急，我已经在想办法救轻羽了，你现在最重要的是……能源种。”
眼见根本拉住他，方尤最后那三个字基本是靠吼出来的。
华崇义脚下一顿，对了，还有轻羽……换回来的能源种，那个时候，他转身抛到了他的手里……是给他的……
见他终于停下脚步，方尤松了口气，将一直握在掌心的能源种摊在他面前，面色微凝，“这颗就是‘乾’位能源种，如果没记错，天皇陵墓的那位老者说过，这是八颗能源种中最重要的一颗，轻羽……”
他咬了咬唇，继续道：“轻羽肯定是想让你自己吸收他的能量，再次异变，变得更强。”
更强？！
华崇义冷漠如雪的双眸染上一抹哀伤，他捏起那颗指腹大小的白色石头，紧紧的攥在掌心，就算膈破了他手心中的皮肉也没有丝毫放松，“我该怎么做？”
还好，还能听得进去。方尤终于卸下一口气，对他坦白道，“经过炙禹和骄阳的实验，我已经基本可以肯定，能源种除了轻羽可以转输之外，也可以由你们自己吸收能量。”
华崇义微微抬眸，“没有轻羽的净化，我们吸收的不就是负能量吗？”
方尤摇摇头，他走到墙边，打开上面最高的一格玻璃柜，捧下来一个暗红色的木盒子，这个红盒子华崇义记得，是天皇陵墓中那位老者，临走之前送给风轻羽的，风轻羽在回来的一路上，一直紧紧的抱在自己的怀里……
华崇义抚摸着上面的老旧残破的木理纹路，那纵横交错的跳动感在他的指间上反复摩擦，他闭了闭眼，仿佛还能感觉到轻羽身上的体温，这种感觉……
甜蜜又残忍。
方尤看他脸上痛楚的表情，就知道他一定在想念风轻羽，折磨自己。
他打开红木盒子，取出里面仅用一张单薄的红布包裹着的一截……臂骨。
华崇义疑惑的抬起眉毛，“这是什么意思？”
方尤简单阐述，“我们没有轻羽的净化，但是我发现，这截臂骨一样可以异变能源种的能量，所以这几天你们所吸收的能源种，全是净化后的正能量。”
所以说，那天华崇义丧失理智的疯狂行为，完全是他难以承受巨大痛楚的造成的。
华崇义轻轻蹙眉，“你的意思是，我可以尝试自己吸收能源种，融合并异变。”
方尤点头，重新把臂骨小心翼翼的收回红木盒中，“在你昏迷的这几天里，我已经让康炙禹和顾组长他们尝试过，他们完全可以吸收‘坤’位与‘离’位能源种的能量，但是其他的还是不行，所以我觉得，你也可以尝试一下，我们手里现在有六颗能源种，试试看，哪颗是与你同属性的能量源。”